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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事:扶桑

第十一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尋常事:扶桑 萬能小周 2520 2022-07-22 15:50:47

  立秋以后,連日晴朗。夜里,床鋪上的竹席已經(jīng)被收下,但白日里,暑氣還未散去。慶霄把他挑好的一袋解暑飲料和小零食抱在胸前,匆匆走到人頭攢動的操場邊上尋找著扶桑。飲料瓶上的小水珠透過了劣質(zhì)塑料袋,打濕了他的胸口。

  有學(xué)生跑過來告訴帶隊老師,出行的大巴車已經(jīng)到達。慶霄開始慌起來:他還沒找到扶桑,他這樣著急地跑來,就是為了在扶桑外出寫生之前,再看她一眼。已經(jīng)臨近出發(fā)的時間,他努力說服自己平靜下來,走到集合好的隊伍前,一排一排地找著他期待的那張臉。

  發(fā)現(xiàn)剪燭時,慶霄喜出望外,甚至沒顧及到她復(fù)雜的表情,全然忘了禮貌,欣喜地問她:“扶桑呢?”

  剪燭一臉難過,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

  慶霄臉上的笑意退卻了:“剪燭,扶桑不是和你一組嗎,她人呢?”

  剪燭的手握成了拳頭,大拇指的指腹反復(fù)摩擦著食指的指節(jié),壓著聲音回答慶霄:“她,她回家了。”

  慶霄感到很詫異:“她不去寫生嗎?”“她,她去不了了。”慶霄手里的零食掉在了地上,發(fā)出聲響,但在這樣嘈雜的背景下,無人注意到他。

  他迅速彎下腰撿起,壓著嗓子焦急地問剪燭:“她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剪燭這時已從隊伍里擠了出來,拳頭攥得更緊了,她回頭朝行進的隊伍看了一眼,擰著眉,小聲又快速地在慶霄耳邊說:“她爸爸去世了。”

  慶霄愣了一下,面色變得凝重,他把購物袋塞進剪燭手中,說了一句:“吃的給你”,就匆匆離去。剪燭看著他瘋跑的背影,又看了看帶隊的老師,長嘆一口氣,走在隊伍的末尾,上了車。

  慶霄把車停在路口,脫掉上衣,赤裸著上身在駕駛座上愣了會兒神,還是套上了副駕駛座上黑色的短袖。他下了車,緩緩步行到小巷里設(shè)的靈堂他隨著著素的人們到靈前上了香。

  扶桑挨個向前來哀悼的人們行禮,看到慶霄時,心里的驚愕化作兩行淚水,隨著身體的起伏,落到地上,滾落在這遍地的紙灰里,不留痕跡。

  爾后,她直起身子,走到母親身邊,小聲問:“祭文和刻碑的事安排了嗎?”

  母親死死盯著父親的遺像,怨著扶桑:“我怎么安排,我能做得了主嗎?我說別發(fā)訃告,別設(shè)靈堂,接了他就送到殯儀館火化了下葬,你聽我的安排了嗎?”

  扶桑怒火中燒,一把拽住母親的胳膊:“憑什么不能發(fā)訃告,憑什么不能設(shè)靈?爸爸這些年受的折磨也是贖罪了吧?你連這點孝都不讓我盡嗎?”

  母親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人死在牢里,還要這樣發(fā)喪,你讓街坊四鄰都知道了我是寡婦,我們孤兒寡母今后……”

  扶桑的手不自覺握得更緊:“爸爸是突發(fā)心肌炎,又不是被槍斃。我們是孤兒寡母又怎樣,你想改嫁你現(xiàn)在就走……”

  眼看母女之間即將爆發(fā)爭吵,慶霄及時將扶桑的手拉開,隔開了二人,對扶桑母親說:“阿姨,扶桑情緒不穩(wěn)定,我先帶她去祭品店安排刻碑的事。您緩一緩,靈堂這邊還要靠您打理?!?p>  扶桑的母親聽了這話,抬手抹了眼淚,定了定神,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對慶霄點點頭:“有勞你?!?p>  慶霄攬著扶桑的肩,把她帶出了巷子,拉開車門,把之前換下的上衣丟到后排,替扶桑系好安全帶,方才坐上駕駛座。

  這時扶桑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一些,緊了緊安全帶,問慶霄:“這不是你的車?”“嗯,我臨時找行墨換的?!薄澳阍趺床婚_你自己的車?”

  等紅燈的間隙,慶霄伸手把她的幾絲亂發(fā)撫到耳后:“傻瓜,我的車是大紅色,不合適。”

  扶桑剛剛安定的情緒又亂了起來,任風(fēng)從敞開的窗口吹亂她的發(fā),她閉上眼靠在座椅上,眼淚潺潺而流。

  慶霄不再說話,一只手操作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扶桑感應(yīng)到他的安慰,也用力地回握著他寬大的手掌。

  目的地已經(jīng)到了,慶霄把車停在路邊,搖上了車窗,扶桑用手捂住眼睛,終于大聲地哭了出來。

  慶霄把手落到她背上,像安撫小嬰兒一樣輕輕拍著。好一會兒,扶桑才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地拿紙巾擦著鼻涕眼淚,說:“讓你看見我這副模樣,怪難為情的?!?p>  慶霄幫她把被淚水粘在臉上的頭發(fā)撥開:“發(fā)生這樣的事,你這是正常反應(yīng)?!庇謫枺骸艾F(xiàn)在好點兒了嗎?”扶桑點點頭?!罢{(diào)節(jié)好了我們就下車吧,把你父親的石碑和祭品訂一下。”

  車再次行駛到扶桑家路口,慶霄細細囑咐了扶桑一些注意事項,又說:“你家里的事情,恐怕得耽擱幾天,你寫個假條,我給你拿去系里吧?!闭f著,兩個人在行墨的車上翻找起紙和筆來,扶桑把紙放在儲物箱上開始寫假條,漆黑的睫毛忽閃忽閃,遮不住眼里的血絲,幾縷小碎發(fā)被汗水貼在額頭上。慶霄看著有些心疼,問她:“熱吧?”,拿出濕紙巾給她擦臉??粗錾R粋€人下了車,慶霄發(fā)動汽車,朝學(xué)校開去。

  慶霄只說扶桑家里有事,要請五天事假。假條遞到輔導(dǎo)員面前時,她正在忙,沒細問就簽了字。而當(dāng)慶霄再俯身把假條放到系主任面前時,輔導(dǎo)員已經(jīng)忙完了手里的事,站起身,兩手搭在工位的隔板上開始陰陽怪氣:“事由寫的不清不楚的,家里是有什么事?”

  慶霄直起身子,想為扶桑解釋,輔導(dǎo)員卻先開了口:“有什么事是三天都解決不完的?恐怕是為了逃避去寫生啊。”

  慶霄心中憤懣,禮貌回答:“沒有的,扶桑對功課還是很重視的,是家里的確有事?!薄白詮纳洗为剬W(xué)金的事以后,同學(xué)們對她的議論就挺多的,她這不是不堪重負(fù)了吧?如果真是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可要及時讓我知道,我好關(guān)心關(guān)心她?!?p>  慶霄咽下一口氣,說:“不勞您操心了,她自己能處理好的,畢竟是家事,她也不希望被過多關(guān)注?!陛o導(dǎo)員還在不依不饒,晃動著手里的馬克筆:“你們可是在校學(xué)生呢。我給她批五天事假,如果校方查到這張假條,再問請假事由,我總要回答得上吧?”

  原本準(zhǔn)備直接準(zhǔn)假的系主任拿著扶桑的假條坐在桌前,在聽到兩人的這番對話后,臉上寫滿了尷尬。他扶了扶眼鏡,看著面前站得筆挺的少年,猶豫地向慶霄提出要求:“扶桑請假具體是為什么事,你大概跟她的輔導(dǎo)員講一下吧。”

  慶霄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面前慈祥的老者,胸膛里就像有一根琴弦正在被人大力地擰著。

  那位關(guān)愛學(xué)生的輔導(dǎo)員見狀,有些得意地又補充道:“校方也得先知道扶桑究竟是為什么事請假,才好判斷有沒有什么細節(jié)……”“她父親死了,家里在辦喪事。母親準(zhǔn)備改嫁。”慶霄用力地閉上了雙眼,緩緩地睜開,“還有什么細節(jié)您想了解的嗎?”

  沒有人再說話。寬敞的辦公室里,只有墻上那只上了年頭的掛鐘在發(fā)出聲響,指針勤勤懇懇地邁著步伐。整點報時的鈴聲已經(jīng)不再清脆,但仍然響亮,能夠傳到窗外。窗外的陽光正一點一點退卻,天氣漸漸涼了下來,這個漫長的夏天終于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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