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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守

卿念雁歸脈脈語(貳)

意守 沈余聲 1162 2024-02-18 22:16:40

  一

  “白師妹,剛剛在竹林那位是池師兄,這位是景師姐和景師兄,兩人是兄妹……”惠疏敏介紹完學(xué)院的路線,又將幾位路上的師兄師姐給白雪詞介紹了一番。

  “多謝惠師姐!”白雪詞抱著衣裳跟在惠疏敏身后,對方見她有些吃力,便將東西拿了些過來。

  “路上濕滑,師妹要小心些!”眼看著白雪詞要栽到地上,惠疏敏拉了她一把。

  惠疏敏將白雪詞帶到安排的屋子,里面有兩張床,另一個姑娘不在。

  “玉師姐大概晚些回來,她性子溫順,待人寬和,你放心住下好了,有什么缺的就來前面尋我就好!”白雪詞點點頭,惠疏敏放心離開。

  白雪詞將箱子打開,取出一些衣服放在柜子里,窗子透出一點光,照亮鏡子里的她。

  她真正地離開家鄉(xiāng)了,在這里住下,過幾年學(xué)成去趕考或是繼續(xù)去蘭院就讀。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跟著其他師姐吃過餐飯,她回到了屋子,屋子里多了一個身影。

  朦朧的燭光跳躍著,那姑娘坐在椅子上,拿著書認真看著。

  側(cè)臉的發(fā)絲泛起柔和的一圈昏黃,她從書中之夢醒來,看著站著門口的白雪詞。

  “白師妹晚好?!彼郎睾鸵恍Γ尠籽┰~快些進來,不要在外頭吹風著了涼。

  “玉師姐晚好?!卑籽┰~見玉心正如惠師姐形容的那般溫和,說話也輕聲細語的。

  后來慢慢相處中,她發(fā)現(xiàn)玉心有哮癥,每到了春季就要回家休養(yǎng),她落下不少功課,到家也會帶了書去溫習。

  “玉姐姐,聽聞……”白雪詞聽說了新的小吃,玉心也偏愛白雪詞這樣的師妹,總會給她帶些家鄉(xiāng)的點心。

  “好好,都依你,那你寫的本子可要留卷新的給我瞧!”白雪詞看了壓箱底的幾卷話本,也要寫些出來,誰想著在書院里流行起來。

  “當心先生發(fā)現(xiàn)了,非要罰你多抄幾遍……”白雪詞點點頭,保證自己一定小心。

  二

  白雪詞再見到那位池師兄是她入學(xué)后的第二個月,竹院的時間安排與梅院不同。

  還是熟悉的竹林小徑,池雨時并未穿著院服,鮮少的墨色在竹葉間鮮明。

  晨曦穿過枝葉縫隙,斑斑金色在墨云上浮動,就像是另一種日出。

  他的眼神落在很近的那處水池,錦鯉圍著一小團魚食打轉(zhuǎn)。

  像水中生出旋轉(zhuǎn)的花,變幻形狀又最后落入靜寂,好像從沒有發(fā)生過。

  或許是時辰尚早,竹林掠過的光映在他的臉上。

  “白師妹晨安。”他抿唇一笑,手邊一卷書頁被風拂過。

  白雪詞抱緊了懷中的書,不小心偷看池師兄逗魚,聽說池師兄性子清冷脾氣古怪,不會記住她了吧。

  “池師兄晨安……”她站在原地,風想要將她遺漏的那縷碎發(fā)吹起來。

  “白師妹是要去上早課嗎?快來不及了?!背赜陼r看見白雪詞懷中的那卷書名,現(xiàn)在這個時辰是早課快要敲鐘的點。

  “多謝師兄!”白雪詞抱著書往上課的地方趕,很快就消失在了竹林盡頭。

  竹葉搖晃,池雨時繼續(xù)拿起那卷書看起來。

  三

  池雨時比白雪詞早來一年,聽說是家里落了難,在書院附近被撿了回來。

  白雪詞趴在桌上,剛剛差點就遲到了。

  認真習字,臨摹字帖上的詩詞,她的字在書院里不算好看,總是帶有一種說不清的變扭。

  “字如其人,有每個人的風骨,不可失了本心?!毕壬娝趭^好學(xué),也愿意多教她一些。

  白雪詞點點頭,墨水在筆尖落下筆畫繁復(fù)。

  一陣風亂了疲憊的思緒,書畫翩飛,她彎腰去撿拾,有一雙手比她先觸碰到畫面,她的指腹落在他修長的指節(jié)上。

  “白師妹!”她看著池雨時將掉落在地的紙張疊好遞給自己。他含笑的雙眼看著她,她有些恍惚,多么熟悉的感覺在心間蔓延,或許從第一眼就在積聚一場煙雨,隱秘的心思藏在云后,難以剖白。

  她接下那疊紙,竹柏的香氣若即若離,他還在看她。

  “池師兄?”她疑惑地看向他,池雨時微笑著示意她看向另一邊的墻。

  缺了幾幅書畫,對上手里的那幾幅。

  她努力想要夠著最后那幅高的,可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池雨時將她手中那張畫拿過來,他生的高些,貼這幅畫還算容易。

  白雪詞攏了攏袖子,看著被風吹拂的松海,山間清遠,多看幾眼就如同置身畫中。

  池雨時貼好了,見白雪詞在品味畫中意境,便也安靜地在一旁候著。

  白雪詞沉浸在漫無邊際地遐想,松柏的清香讓她意識到時間過得有些久了。

  “抱歉,我……”她怕惹了性子古怪的池雨時,池雨時卻微笑著說無礙。

  四

  白雪詞發(fā)現(xiàn)池雨時在書院里中是另一種風景,變幻莫測的性子讓人難以揣摩。

  池雨時在課業(yè)上遠超其他學(xué)生,可見天分與努力。

  書院里也偶有愚鈍的學(xué)生,雖有勤奮勉強補拙,但到底還是差了一些。先生不愿他們蹉跎光陰,每個人擅長的都不相同,便叫他們做自己擅長也更喜歡的事去。

  白雪詞最初害怕向先生問不懂的詞句,有次鼓起勇氣發(fā)現(xiàn)先生很耐心為她解答。

  于是她開始大膽起來,有不會的就會去請教先生,在紙上寫下自己的疑問和見解。

  玉心師姐在完成課業(yè)后便回了家鄉(xiāng),聽說是當了教書先生。

  白雪詞某日去看望她,卻發(fā)現(xiàn)她不久就要嫁人了。

  “玉姐姐……”白雪詞看著玉心皺著眉看著桌上那卷詩詞,她的身子比從前又差了許多。

  “我年歲也不小了,說媒的早就與我阿娘合計好了,那戶人家聽說是極好的……”玉心看著妝鏡中的自己,輕輕嘆了一口氣,“但愿那人待我好些吧,只是嫁了人就不能拋頭露面了……”

  “既然玉姐姐與他并無什么情分,為什么不逃走呢?”白雪詞到底天真,還不知曉這事怎么是逃得走的。

  “若是逃得走,我又怎會在這里坐以待斃呢……”玉心看著稚嫩的白雪詞,“婚事向來是我自己做不得主的,無非是從一個院子里到另一個院子里罷了。那幾年求學(xué)已是我最大的自由了……”

  蠟燭在嘆息聲中搖晃,風大些就要夭折。

  白雪詞試過幾次都不曾帶走玉心,玉心也放棄了掙扎的心思。

  白雪詞在幾日后目送玉心坐上了花轎,她很美但就像一株失水的花,等待她的不知道是好是壞。

  她無能為力,玉心更加無能為力。白雪詞討厭這種感覺,她不愿命運交給素不相識的人手中,不愿與不愛之人相守。

  聽說玉心婚后并不如意,她的才情都消磨在春風中,殘存的笑容已經(jīng)忘卻。

  玉心在婚后三個月就香消玉殞,白雪詞看見她手臂上遮不住的傷痕,玉心輕飄飄地變成了一塊木牌,夫家因為無所出不肯收她,娘家因為女兒出閣了便是夫家的人,也不能收她。

  白雪詞帶她回到了家中,白家可憐玉心的遭遇,玉心終于落到了一處寧靜的地方,離書院很近。

  四季都會有花盛開,她不會再孤獨了。

  白雪詞閉上眼,感受風吹過她的發(fā)梢,青草的清新在最后一場春雨中變得苦澀。

  那些密密麻麻的傷痕猶在眼前,這只是女子的縮影,有太多女子出嫁從夫,死于家暴死于虐待死于生育,丈夫死了要守節(jié)……

  愿她們來世托生成蝴蝶,自由在世間翱翔,不再受苦受難。那些傷痕是蝴蝶雙翅的絢麗,隨風散發(fā)自由的美。

  如今朝中律法都是男子而立,對女子十分苛刻。女帝守權(quán)臣牽掣,即使有心但也無力。

  白雪詞想要改變?nèi)缃衽铀罨馃岬臓顩r,至少有選擇的權(quán)利,一生不再只為三個男子圍繞……

  她回到了書院,更加刻苦地投入課業(yè)之中,她的覺醒讓先生贊嘆,若是世間女子都站起來,不再一次次循環(huán)悲劇,這才是真正的盛世。

  女子與男子并無尊卑之分,男子不可輕視女子,女子也不得自甘輕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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