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人
“你們看!來了好多人…”
聽得槐花一聲喊,大家看回來路上,塵土飛揚(yáng),遠(yuǎn)處好長的隊(duì)伍,車馬儀仗,浩浩蕩蕩,好大的排場!
“土匪!大家快跑…”
不知道誰一聲咋呼,頓時(shí)亂了鍋,孩子們拔腿就往回跑,牛守田在身后大喊:“亂叫什么!狗屁土匪,這是縣里差官…”
馬書禮一瞪眼,擺手叫沒跑的幾個(gè):“往回跑!縣里沒這么大排場,快跑!”
伙伴們稀里嘩啦都往村里方向跑,也沒有誰再敢充好漢了,兩位摔跤選手也各自拿了衣物向村里鼠竄…
“怎么了?”
到了一處三岔路口,從東邊坡下小路過來一個(gè)矮老頭,身形佝僂,正是喜健。
他背著竹簍,正在路邊撿著牛糞,看著孩子驚慌跑過來,又向他們身后一望,忙扔了竹簍,上前護(hù)著槐花,領(lǐng)著往坡下小路跑。
“你們昨天野哪去了?”
“爺爺…我跑…不動了…”
看著槐花停下腳步,那老頭躬身將她背起,指揮著其他孩子:“大家跑不過他們,先進(jìn)我那瓜棚里,興許他們就是路過的…”
距離路口一里地,西邊崖下有座草棚,是老頭開荒種瓜時(shí)搭建,瓜季過了也還沒拆。
孩子們兔子一般全鉆進(jìn)了瓜棚,小小的瓜棚擠進(jìn)來一二十個(gè)人,埋怨聲四起:
“你踩我手了…”
“??!誰打我…”
“腚!腚!腚拿開…”
老頭一聲喝:“別說話了,他們過來了…”
瓜棚里頓時(shí)安靜了下來。
真是路過!
虛驚一場,那隊(duì)人馬上了大路,與瓜棚位置相逢,聽得上面馬車顛哐,車?yán)锶说谋г?,還有人像是跟著馬車跑,不停地給車?yán)锶嘶卦?,怯怯諾諾。
又聽馬蹄聲起,從遠(yuǎn)至近,接著勒馬停住,馬隊(duì)片刻后也停下了,瓜棚里的都悄悄豎起耳朵,聽上面怎么回事。
聽得一女人聲音怒道:“帶他過來!”
不一會又有刀兵鎧甲聲音,一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老佛爺,云朗帶到…”
接著一男聲響起:“叩見太后!”
又是急匆匆腳步聲,怯聲求告:“親爸爸!饒了云朗!寬恕他一次…”
女人怒喝道:“我已經(jīng)饒過他一次,上次跟姓譚的去竊兵宮變的人,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前日又密謀行刺,虧我這多年的寵愛培養(yǎng),竟教出如此忘恩之徒!”
男聲泣語:“云朗只想著祖宗基業(yè),兩難中愧對太后恩情,今日只求一死,贖我罪責(zé)…”
“拉下去,梟首!”
旁邊那人怯聲求情,爭論中幾聲踉蹌腳步,那人被推倒趴在崖邊,他面色蒼白,凄慘無助,正當(dāng)他起身抬頭時(shí),忽然望見崖下瓜棚里逗出兩雙眼睛。
瞬間對視,牛守田和馬書禮一驚,忙縮身躲進(jìn)瓜棚。
那人起身又求:“親爸爸!求親爸爸留云朗全尸…”
女人惆悵地望了望綿延土崖,一片荒涼,只在遠(yuǎn)處才有稀落的莊稼,嘆了口氣:“那就隨皇帝的意思,將他丟下去…生死不問!”
“謝親爸爸!”
“云朗羞愧難當(dāng),有負(fù)太后所望!云朗謝太后!”聽得男子放聲痛哭,‘嗵嗵’不停的叩頭聲。
接著就是‘嘩啦’響聲,崖邊野刺勾著衣服聲音,隨后‘嗵’一聲落下。
不多時(shí),馬隊(duì)動了起來,轉(zhuǎn)西過河而去,漸行漸遠(yuǎn),直到?jīng)]了動靜。
瓜棚里靜悄悄的,嚇得眾人大氣都不敢出,老頭終于忍不住輕輕撥開亂草,小心掃視了一圈,看了好一會,確定人已經(jīng)走了,才叫孩子們出來。
“那有個(gè)人!”
大家順著手指方向,看到崖下縮著一個(gè)男人,手被反綁著,一動不動。
喜健面色緊張,厲色問:“你們剛才都聽見什么了?”
孩子們連連搖手:“沒聽清…”
“是土匪殺人啦…”
“咱們快回家吧…”
好幾個(gè)孩子嚇得渾身哆嗦,念叨著要回家。
喜健看牛守田和馬書禮不言語,神色沉重說道:“不管聽見什么,不要和旁人亂說!”
倆人齊齊點(diǎn)頭,牛守田望著崖下那人,又看了看馬書禮,昂首向那邊走去。
馬書禮輕哼一聲:“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跟著也走過去。
喜健正招呼大家回去,看他們要去崖邊,趕緊追上去阻攔。
“沒事,喜健爺…這有什么呀!”牛守田大咧著上前朝蜷縮在地上那人踢了一腳。
“他還在動…”馬書禮聽得那人輕哼,身子還動了動,一驚下后退了好幾步。
喜健爺上前細(xì)看,人還沒死,趕緊讓倆人幫忙將他解開。
那人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身上多處刀傷,還留著血,臉上被野刺劃出幾道血痕,衣服也被勾爛,解開繩子,舒展了手腳,直疼得低聲呻吟,胸膛隨著也有了起伏。
喜健遲疑了一會,看這刀傷并不在致命處,看樣子他是摔斷了手腳,實(shí)在不忍對此視而不見,便叫孩子們幫忙。
喜健讓孩子回去找了輛推車,叫來了游叔,村里誰有個(gè)頭疼腦熱都會找他,就連耕牛馬匹他也管。
游叔小心將男子斷臂固定好,推著送到喜健家。
槐西村南家生了一對龍鳳胎,正辦滿月酒,馬書禮從那討了些酒,用以消毒包扎刀傷,處理完畢,謝了游叔,將那人安置好,一邊照料休養(yǎng)。
喜健家在槐東村最西邊,與學(xué)堂正對門,離古槐樹也就百步來遠(yuǎn)。
一半個(gè)月后,那人能活動了,便常常拄著拐棍出來,總是坐在槐樹下看著荒廢的學(xué)堂發(fā)呆。
人們慢慢從他口中知道了,他來自北邊很遠(yuǎn)的地方,叫云飛揚(yáng),去西邊經(jīng)商折了本錢,從河西回來卻不小心摔下崖,家中也無親人,便想在這里安下身,又自稱讀過幾年書,希望可以重開學(xué)堂,教孩子們讀書識字。
學(xué)堂一直是牛馬兩家出資開辦的,而馬家又是拿的大頭,鄉(xiāng)親們便請出馬老太爺,對云飛揚(yáng)考題面試滿意后,重開了學(xué)堂,讓想讀書的孩子收了野性,不再每日四處游蕩。
孩子原先很討厭學(xué)堂,整天搖頭晃腦不知所云,可新學(xué)堂重開后,學(xué)生們來了興致,很少再有逃課搗蛋的,只因這云飛揚(yáng)講的是科技算數(shù),新學(xué)知識,又常給孩子們說說外面的世界。
這里的人多是從生下來至死都沒走出過永州縣城,看云飛揚(yáng)眉飛色舞描繪外面的世界,久而久之,皆對他是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