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十年園丁路,感念古稀周師傅
周師傅,不知其名,六十多歲,愛抽煙,愛喝茶,臉上的皺紋就像他渾厚沙啞的聲波漾起的漣漪,樸實蒼老得像一棵老槐樹。
他是金橋新城校區(qū)北邊小屋里的園丁,我來金橋以前他就在了,我離開新城校區(qū),他也退休了。他回山頭繼續(xù)種樹,我去新校區(qū)繼續(xù)育人。
說起周師傅,真得算是個園丁界的高手。冬三九夏三伏,所有的樹木花草一經(jīng)他的手,總能展示出最美的模樣。食堂邊上的垂絲海棠,風雨走廊下的雞冠花,操場邊亭亭的銀杏,實驗樓前的枇杷樹,體育館前的景觀冬青,哪里能想到出自一雙黝黑的皸裂的大手呢?他總是站在小屋前說:“今年的枇杷比去年的好吃哩,雨水足??!給孩子們摘了吃呀!”后來我問他去哪里學的園林藝術(shù),他哈哈大笑著說這還用學呀。我想是的,有了心,便有了愛,有了愛,便自然會種樹了。
周師傅是個學問人。我雖已年過四十,但每每翻書,我仍覺學海無涯,不惑處何止一二。常常到周師傅的小屋坐坐,聽他說說有時會豁然開朗。聽他說自己早年當過兵,吞云吐霧間說起他當年到過天安門,講起來坐著車去過“駭死人”的江西三清山,渾濁的眼睛又明朗了起來。望著操場上孩子們的活潑的笑臉,看著朝氣蓬勃的老師們結(jié)隊在陽光下散步,他拿起那把磨得發(fā)亮的樹枝剪,在桌角蹭了蹭,端起滿是茶垢的杯子吸了一口熱茶,點上一支煙:“好啊,真好!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和暖陽一起,充滿了小屋。我曾和他談起夢想,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回歸自然”,我正驚異于他的隱士精神,他卻解釋長眠于地下就是回歸自然,才能給年輕人機會,多有智慧啊!我一直想不通,怎么會跟一個小屋里的園丁坐下來暢談,也許他是園丁,我也是園丁吧。他笑我:“我們不中用了,還得看你l博士喲!”我也打趣地遞上一根煙:“你整日里澆花授粉,才是真正的‘教授’哩!”哈哈哈,笑聲比這寒冬的暖陽都亮堂。
周師傅是個重感情的人。每年他家山頭的李樹楊梅結(jié)果,他總是先幾簍子分給我們。離開老校區(qū)前,他笑談起新校區(qū),驕傲地抬起頭說:“高校長和馬董也邀請我哩!說一起去新校區(qū),新校區(qū)好啊,樹多!”說著說著,給我遞了一張小板凳又嘆息起來:“老了,干不動嘍!我要回歸自然?!痹捯袈湎拢劬Χ⒅巴忏y杏樹下活潑的孩子們,看了好久。
他是園丁,我也是園丁,他愛他耕耘過得土地和培育過得每一株植物,退休后,變的是土地,不變的是早已習慣成自然的熱愛。做老師的快樂,跟做園丁的幸福是一樣的吧,變的是學生的面孔,不變的是青春的朝氣;變的是學校環(huán)境,不變的是凝心聚力育人才的初心;變的是歲月與容顏,不變的是團結(jié)齊心。也許沒有人看到他一刀一剪子地修剪,只看到了雨中垂絲海棠的艷麗嫵媚,而他就站在小屋看著,笑著。
周教授啊,新校區(qū)里沒有小屋,沒有了你!陽光照滿山頭的時候,他一定會遙想著在金橋種下的那些枇杷樹吧。
十年回望,想說的話太多,想表達的感情太多。不用說高校長的知遇,不用說同事準備的早餐,不用說年輕后輩們的虛心團結(jié),就是那個溫暖的小屋,都難以忘懷。
如果你再見了周師傅,請辛苦遞上一根煙,告訴他我又說起了他。謝謝!
壬寅冬月五于瑞景道
風雪夜孤魂
學校搬了,回望這些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