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口是心非

　　“怎么燒成這樣？”顧裴軼碰到她滾燙的額頭，便皺著眉頭。

　　“黎小姐從那天晚上睡下就這樣，”保姆說，“她不讓我進她房門，您前兩天也沒回來，所以…”

　　“所以你就讓她燒兩天？”顧裴軼聲音不大，卻足以聽出憤怒，“你現(xiàn)在就去找姜鴻文結(jié)工資，以后都不必來了?！?p>　　保姆想辯解，看著顧裴軼有些可怕的神情，卻只能走了出去。

　　“黎俞，”他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你如果還有力氣，就自己把藥吃了，實在不行我就叫醫(yī)生?！?p>　　顧裴軼把退燒藥，消炎藥按劑量配好，又倒了一杯水，黎俞像是聽見了他說的話，迷迷糊糊地起身，吃藥。

　　“你別那樣對阿姨，”她嗓子啞得不行，“是我讓她別進來的?！?p>　　“先顧好自己再說，你一天天的多少麻煩事?！彼f著，把水杯遞過去。

　　黎俞捏著水杯，沒動，她現(xiàn)在有脾氣，也沒有力氣發(fā)，只說：“你覺得我麻煩，那你就不要管我?！?p>　　“我沒那個意思，”顧裴軼眼看她動真格，只好說，“我讓你別趁著年輕，就糟蹋自己身體?！?p>　　黎俞不想爭辯，就著水吃了藥，身體燙得不行，也睡不著，于是說：“我現(xiàn)在睡不了?！?p>　　“那我陪你會。”

　　“顧裴軼?！彼蝗唤兴娜?，語氣有些莊重，他回頭：“怎么？”

　　黎俞腦袋被燒糊了，整個人被汗液浸潤，她迷迷糊糊地抓著他的手：“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會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正常工作，休息，生活嗎？”

　　“你別告訴我你得絕癥了?！彼樕细‖F(xiàn)出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這是真的被她可愛到了。

　　黎俞搖頭：“不是的，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這個問題不回答，你就不會睡對嗎？”

　　黎俞掙扎著眼皮，點頭。

　　“或者更直接，你有沒有喜歡過我?！?p>　　顧裴軼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他知道黎俞一直對這個問題心存芥蒂，可是沒想到問得這么直接，而且現(xiàn)在這樣子，是逼著他回答。

　　“親也親過了，你說呢？”他的手指輕輕勾起黎俞的手，“我一共就兩次，每次都是你，你覺得我這么渣，不喜歡你，跟你親兩次？”

　　“可是…”她還想說什么，卻被顧裴軼的話壓下去：“你都知道答案了，睡吧。”

　　她也確實困得不行，馬上閉眼睡去。

　　夢里的內(nèi)容都是他。

　　就算那七年是有苦衷的，可是時間的空缺無可否認，甚至在顧裴軼出現(xiàn)之前，她已經(jīng)對另一個男人有了好感。

　　顧裴軼的出現(xiàn)，像是把她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重新打亂，可是看見他，她又是那么地欣喜。

　　顧裴軼知道黎俞生活習(xí)慣跟普通人不太一樣，口味也挑，思來想去，請了顧家老宅的李阿姨過來。李阿姨在他父母離婚后就負責(zé)照顧他，是顧家老宅的管家，黎俞在顧家那三年，胃口還算是不錯，至少在之前和之后，都是肉眼可見的挑食。

　　李阿姨為人正直，和善，不僅飯菜做得好吃，也很健談，有她在，黎俞也不至于太寂寞。

　　想要把她在身邊保護著，這無疑是難的。可是再難都不能不做。

　　鄒舒蘭和顧遠東的關(guān)系，以前還可以說是交好，可是這兩年怕是不清不楚，遠東集團這兩年多少次經(jīng)濟危機，都是鄒舒蘭冒著得罪人的風(fēng)險去化解的。顧裴軼知道，做人不能沒有底線，他給父親的公司留了個殼子，也保留了股份，顧遠東還是能有一筆不菲的收入，他也知道，鄒舒蘭對黎俞有恩，在黎俞最需要工作的時候，是她把黎俞當做愛徒培養(yǎng)，可他還是不放心。

　　鄒舒蘭的獨女鄒思淼，也算是跟他從小玩到大的一個朋友，兩人關(guān)系本就算不上親密，這里面鄒思淼去了國外一直沒回來過，兩人更是生疏了，顧遠東一直希望他和鄒思淼能喜結(jié)連理，現(xiàn)在這種情況，婚事一定是泡湯了。

　　更何況，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鄒思淼。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喜歡的是誰。

　　那天晚上下著大雨，她說：“沒有人會愛我的，你也一樣?！?p>　　顧裴軼覺得自己是個很果斷的人，上學(xué)時候即使偶爾碰到很難的題目，他也會明確那是自己不會的題，沒有一點學(xué)霸思想的茍延殘喘，可是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個字也不敢說。

　　她的家庭不行，他知道。十歲以前，驕縱大小姐，還算富足，十五歲時，叛逆，目中無人，卻又自卑，不敢愛任何人，也接受不了別人的愛。

　　可是，這一點也怪不了她。

　　她的父親，養(yǎng)了十幾年的情人，弟弟只比她小一歲，她的母親，不去總結(jié)婚姻失敗的原因，卻怪她不是個男孩，那樣他們就不會離婚了；又告訴她，要去討好繼兄繼父，這樣才有錢花。

　　這樣的愛，即使存在也沒有意義。

　　他看過她的簡歷，漂亮而出色，即使沒有鄒舒蘭的提拔也能混出一片天地，她為什么會去鄒舒蘭的公司？只有一個可能，這樣就能和他，顧裴軼，還有一絲一縷的聯(lián)系，只要他回來，她就可以第一時間知道。

　　她一邊在言語上推開他，一邊又如此希望他回來。

　　她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