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學院的名字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討論與定奪,最終才確定為這個平凡但不庸俗的名字。
它的落成不過才幾年,沒有什么輝煌的歷史,也看不到什么璀璨的將來,出于有限的資助力量,它只能選址在一片荒地上獨立發(fā)展,努力地給選擇它的孩子良好的環(huán)境。
在相對低廉的價格中還能享受到住宿的條件,這已經(jīng)是一家相當不錯的學校了。
敢于用希望冠名,它在建立的初期確實是有蓬勃發(fā)展的朝氣的,在得到幾位好心商人的投入后,曾經(jīng)一度招收了無數(shù)貧苦的學生,力圖給這些出身清寒的學子們掙一條出路。
但是很可惜,在這樣的世道下,拓荒才是當今就業(yè)的主流,其次便是治安或者教會。
魂術(shù)天賦與培養(yǎng)資源是兩道邁不過去的坎,單純的研究苦讀很難成為一條通往優(yōu)秀的道路。所以積極的景象只是持續(xù)了短暫的光陰,熱情很快就被現(xiàn)實的殘酷所打敗。
白塵踱步在校園之中,從邊窗向教室中看去。每個課堂都是大致相似的樣子,班級中都不乏有在努力用功的孩子,但更多的只是無神麻木地低頭,呈現(xiàn)出一種死氣沉沉的模樣。
“先生,上課期間請您不要到處走動,會影響孩子們聽課的?!币晃荒贻p的女老師在走廊上叫住了白塵,“不如先去接待室吧,很快就到放學時間了?!?p> “抱歉。”白塵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他們現(xiàn)在是在學什么?”
“魂術(shù)入門吧?!?p> “他們之中有天賦的多嗎?”
“十之一二吧,但其實大家都能會一點。。。。。?!迸蠋煹穆曇舻吐淞讼氯?。
可是沒有資格被培養(yǎng),白塵明白她未盡的含義,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同樣的紋章,對于有些人來說晦澀難懂,對于有些人來說,卻是一點就通。
努力不會騙人,但天賦也同樣不會,甚至比前者更加直觀了當。
正因為我是幸運的,我才更要付出更多。白塵在心中對自己默念,他早就看清黑板上的字跡了,課上其實是在講災(zāi)害與魔物的分類,以及常見的自救知識。
在正陽城,巡查署還沒法撐起全面的防護,教會的庇佑也只能恩澤一部分群眾。在城內(nèi)的生活大體是安穩(wěn)的,但隔三差五就有各類惡性的消息傳來,讓他們惶惶不安。
或許相比于困難的魂術(shù)教學,這樣實在的知識更適合他們。
“對了,你認識王自得嗎?”
“啊,我好像知道,我?guī)グ伞!?p> “不了,韓老師你去休息吧,我來帶他去?!蹦吧穆曇魪妱莸夭迦氪驍嗔藢υ挘恼Z氣中并沒有留下什么討論的余地。
韓老師有些慌亂地理了理發(fā)梢,不敢多說什么,對白塵歉意地點了點頭,就快步離開了。
白塵這才打量起來者,看到后者天藍色的制服以及嚴肅的神情,不由得煩躁地撇了撇嘴。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代號是紅鳥,隸屬于第二特別巡查署,職位是執(zhí)事?!?p> 其實不用他提醒,白塵就看到了他衣服上代表身份的肩章。執(zhí)事的出現(xiàn)會讓行動變得麻煩,因為白塵現(xiàn)在僅僅是最基本的探員。
盡管不是同署,但執(zhí)事作為探員的上級職位,還是有一定的約束性的。
“白塵?!背鲇诙Y節(jié),二者敷衍性地碰了一下手。
“不知第七巡查署的探員,到此有何貴干呢?”紅鳥皮笑肉不笑。
“追查動亂魔術(shù)協(xié)會?!?p> “哦,那個組織啊。我也算略有耳聞,可是我沒有接到相關(guān)的報告啊?!奔t鳥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事出突然,希望能讓我們便宜行事,我在找叫做王自得的孩子?!逼扔诼毼坏牟罹?,白塵只能選擇公事公辦,將自己的線索分享出去。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第二巡查署的職責是維持地方的治安,他們會在各個人員密集的場所安排人手,維持公共的秩序并進行監(jiān)管,甚至調(diào)節(jié)鄰里糾紛也是他們的業(yè)務(wù),算是最貼近民眾的巡查署。所以第二署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總體的實力并不強,平時也主要是處理各類瑣碎的雜事。
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追查還是需要這位執(zhí)事的批準。
“難道說他私通動亂?那我可真是我工作的失職?!奔t鳥輕笑,“不如我們一起去見見他吧?!?p> 各個巡查署雖然有各自的職權(quán),但職權(quán)之間的界限卻不明確,時常會產(chǎn)生沖突與職責,有其地方上的二署常常會受到牽連,這也就造成相互的隔閡與防備,所以白塵對于紅鳥的態(tài)度并不感到意外。
但這位紅鳥出現(xiàn)的時機會不會有些過于巧合了,而且他又是怎么認出自己的?現(xiàn)在他可沒有穿著制服。
抱著這樣懷疑的態(tài)度,白塵裝作自然地跟在紅鳥的身后,間隔卻逐漸拉開了一個微妙的距離。
“就是這里,不錯,正趕上放學呢?!弊叩浇淌业暮箝T,恰巧是鈴聲響起的時候,教室內(nèi)一片嘈雜,但隨著紅鳥的一聲高喝,竟然迅速寂靜下來,“王自得,出來一下?!?p> 一個瘦小的男孩哆嗦了一下,迅速從角落一路小跑出來,一溜煙地就到了紅鳥的面前,完全不敢抬頭看向紅鳥的表情。
“你又打架了?”
在這句看似平淡的詰問下,王自得卻不住地顫抖起來,“不是的,是我昨晚不小心摔得。”
“算了,我不是來聽你解釋的,這次是有人找你?!鼻鞍刖湓捵屵@個男孩更加局促不安起來,聽到后半句他才放松下來,抬頭看向紅鳥身后的白塵。
白塵盡量露出溫和的笑容,低下頭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他盡量小心地斟酌自己的措辭,一邊思考著切入點,卻不曾料到王自得在聽到這個身份后,眼中就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男孩迅速別過頭去:“我不知道我爸爸在哪?!?p> 激起這么明顯的防備心理是白塵沒有想到的事情,不過所幸男孩的心事都會寫在臉上,白塵俯下身去握住王自得的手:“看來有人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了,不過我跟他們不一樣。怎么樣,最近身體還舒服嗎?”
他只能試探性地去問一些常規(guī)的信息。
“額,沒什么不舒服的啊?!蓖踝缘勉露嗣嗣X袋,顯然不明白。
這樣的回答讓白塵感到意外,因為有明顯反常的地方,他擼起王自得的袖子,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許多的淤青。白塵倒吸了一口涼氣,撫摸一個還未痊愈的淤青:“感覺不到疼痛嗎?”
“它們很奇怪,但是不痛?!蹦泻⒅皇菗u了搖頭,又很快地把手臂縮回去用衣袖遮掩起來,顯然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他也清楚這并非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痕跡
“好了,你回去吧。少打架,過段時間我?guī)闳ヌ酸t(yī)院。”可以看到,紅鳥的神情也變得有些難看,好像這種情況令他拉了面子。
雖然還有很多疑惑,但白塵也不敢在此時去觸他的霉頭。王自得卻是如釋重負,一路小跑地回到了位置,教室里也逐漸有了嘈雜的生氣。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短暫的接觸并沒有得到什么情報,這讓白塵有些失望。
“差不多吧,問題少年。父親不在就沒有人能管教他,最近是越來越放肆了。差不多了吧,沒有事的話就請快走吧?!奔t鳥敷衍了幾句,就直接了當?shù)靥岢鏊涂?,甚至都沒有給白塵反駁的余地就轉(zhuǎn)身離去。
白塵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仿佛從中看到了幾分急躁的樣子。于是更多的疑問在他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首先是明顯的沖突點。王富貴在之前就提及說王自得已經(jīng)痛苦難耐了,甚至到了乞求他金盆洗手的地步,但今天的王自得卻沒有任何疼痛的征兆。
白塵并不認為一個小男孩能夠?qū)⑼纯嘌陲椀貌涣艉圹E,甚至連下意識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都沒有。假如父親和兒子都沒有在說謊,那么問題出現(xiàn)在哪里?
難道這個小男孩是被頂包的嗎?
白塵將懷疑的目光投到了紅鳥身上,學校里來來往往的訪客雖然不多,但提前來等孩子的也不在少數(shù),他卻能一眼看出自己獨特的來意,就好似早有準備一樣。
那么就不得不提防紅鳥會將自己引到錯誤的道路上。
最后一個可怕的問題在于,他曾握住王自得的手檢查淤青,在那一刻他并沒有感受到手臂傳來的體溫,那冰冷僵硬的質(zhì)感就仿佛是一具尸體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白塵踏出校門,完全不打算就此離去。
種種的懸念預(yù)示著這所學院將發(fā)生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他有極其強烈的預(yù)感,或許這一切就要發(fā)生在今夜。
他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來迎接面具男提前宣告的演出。而一旦疏漏了什么,就可能再也來不及了。
他看著遠處落日的余暉開始被高塔與城墻所掩蓋,溫暖的光芒漸漸被陰影所吞噬,就好像某種希望正在不斷被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