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常悅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已經(jīng)有一個禮拜了。不管是阿燦那邊,還是陳光那邊也都沒有任何消息。在這種時刻,我又想到了田青。
既然街區(qū)已經(jīng)解封了,我便可以再去找田青。雖然不一定能得到什么答復(fù),我至少也能試探一下她是不是一個妄想癥患者。
天色尚早,我穿戴整齊,便往房門走去。誰料,我嘗試了幾次,竟然都沒能打開門鎖。我這倒霉的家伙,竟然連個門鎖都在欺負我。頭腦一熱,我便想去找個錘子直接將這晦氣的家伙砸碎??墒?,我轉(zhuǎn)念一想,這么做有害無利。
我轉(zhuǎn)身想掏出手機來向房東投訴。這才讓我知道,有一個黃橙色的人影站在了我的身后。
本來,這是一個驚悚的場面,可是我卻只是輕微地被嚇了一下,愣住了。后來想想,這或許是因為那人影身上散發(fā)出的光線讓人感到溫暖而無害。
我細細打量著面前這個人影。她像是個中等身材的女子,身上凹凸有致,顯然沒穿衣服。她的面容和身體上的細節(jié)都因光線而無法辨認,就像是個時裝店的模特一樣,是個光頭。
“請停止你的行為,那是愚蠢的?!蹦桥佑靡环N似曾相識的聲音說。
我馬上就想起我在深海中所聽到過的聲音,沖口而出道:“你是3179?”
“你可以這么認為,但那并不重要。”女子說,“我已經(jīng)警告過你了,請不要做那些出格的事情。坦白說,你如果繼續(xù)下去,會有性命之憂?!?p> 會死?這種事我早就有想過,早就將我自己的遇襲及冤獄與見過李乾這件事聯(lián)系了起來。
“你要我放棄,也要讓我明白為什么吧?你越遮遮掩掩,我就越想得到事情的真相?!蔽也换挪幻Φ貑?。
“嗯……這事不可,跟你說太多反而會惹出新的麻煩?!迸诱f。
“那我是不會放棄的?!蔽覉远ǖ卣f,想要用這種態(tài)度來逼迫她屈服。
“你這是要辜負我對你的……憐憫?”
“你為什么要憐憫我?我的生命對于你來說有什么意義?你……又是誰?”
我問了這一連串的問題之后,對方就沒了反應(yīng)?,F(xiàn)在的她,大概就像我掉進深海時的模樣,猶如掉線。不管是什么人,現(xiàn)在能想到了唯一一件事,便是要摸一下面前那個發(fā)光的身體。
誰料,就在我的手將要接觸到那女子時,她便開始說話了。她說:“如果不回答你一些問題,恐怕你也難以釋懷。那么,我允許你問三個問題,但是否回答取決于我。而且,你只有五分鐘時間?!?p> 五分鐘時間里面要想出三個問題并不難,比如說“你是誰?”、“你來自哪里?”、“你為什么要幫我?”等等??墒?,要提出三個能讓我了解所有事情的問題,還必須躲開她無法回答的問題。那就是一件難于上青天的事了。
我必須冷靜,否則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會白白斷送在我的手中。
我習(xí)慣性地用手托著下巴?;蛟S由于緊張,我的手簡直是捂住了嘴巴,仿佛深怕一出口就浪費了一個問題??墒牵冶仨殗L試,還應(yīng)該嘗試一個直接擊中要害的問題。我問:“是誰要殺我?”
“現(xiàn)在暫時沒有人要殺你。”女子說。
“不,我是說之前,之前應(yīng)該有人要將我置之死地?!?p> 女子沉默片刻,說:“這個問題不能回答?!?p> 我差點想罵娘,因為我就這樣就浪費了一個問題。不過,我還是從這次失敗中得到了提示——那就是關(guān)于身份之類的問題,她大概不會回答??磥?,要這么簡單就得到真相是不可能了。無奈之下,我只有轉(zhuǎn)為問一個能讓自己保命的問題。
“那么……”我遲疑著問,“我做到什么程度就會被殺?”
“你是在問紅線?”
“沒錯?!?p> 她又遲疑了片刻,才簡單地回答:“你的病被發(fā)現(xiàn),或者追查真相的行為被發(fā)現(xiàn)。”她總是那么簡潔,把我有點氣惱了。我沖口而出就問:“怎么才會被發(fā)現(xiàn)?”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盡管我想對你說明?!彼f,“總之,在這個世界,在所有人的周圍,都有眼線。只是這些眼線有時會被干擾了,所以你至今還活著。你若是將你的事情越傳越開,相信你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了?!?p> “可是,我已經(jīng)跟幾個人說了?!?p> “如果他們知道得不太深入的話,還不會觸及紅線。要是觸及了,我……可以幫你將他們……和諧掉?!彼龂肃橹f,明明能完全掌控我,卻仿佛是在承認錯誤。
“你的詞匯還真多?!?p> 我話音剛落,才發(fā)現(xiàn)我剛才沖口而出時,已經(jīng)將我第三個問題問給問了。而且,她說的“和諧”掉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和我們的網(wǎng)絡(luò)用語是同一個意思,那我的那些“朋友”們就被我給坑害了。
我連忙又急躁又尷尬地說:“唉,剛才那個不算是第三個問題?!?p> “嗯……第三個問題和第二個有關(guān)聯(lián)關(guān)系,算是一個問題吧。”她說。
沒有想到,這家伙一點都不賴皮,也不刻板,竟然對我如此寬容。此刻,她在我的眼中并不是泛著黃橙色光芒,而是萬丈金光。這些可能都只是我的想象,她或許是覺得反正有拒絕回答的權(quán)力,多給我一個問題也無妨。
我是不可能了解事情背后的真相了,只能想著用第三個問題來保護我的伙伴。這個問題我可不能犯傻,問諸如“什么是和諧”這種問題。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個問題可問——“如何才能讓知情者不被和諧?”或者“怎么樣才能讓你不對他們下手?”
兩個問題都可能換回“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回答,可我還是覺得前者比較好,便毅然說出了問題。
又是片刻的遲疑,這片刻仿佛就像是一條勒在我脖子上的絞繩,讓我透不過氣來。最終她說:“除非由你來殺死他們??墒?,這也會讓你受到這里法律的懲罰,也就是死?!?p> “嘿,你根本沒有回答呀!”我氣急敗壞地說。
“總之,你的行為不僅會斷送你自己,還會傷害到身邊的人。你自己好之為之吧?!?p> 她似乎要言盡于此,急得我頭腦發(fā)麻。她話音剛落,我便搶著說:“等等,救我的人是你嗎?”她又遲疑了一下,說:“是的?!?p> 既然她能救我,就能救我的朋友。我剛想開口懇求,那個人影就如燈滅般消失了。等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睡在床上,還穿著睡衣。房間里黑沉沉的,只有外面街燈映照進來的光線能讓我認得自己的所在。
我本來是要去找田青的,是在白天。這時怎么又會睡在床上?
這很快就能讓我想清楚——剛才明顯是在做夢。只是那個夢境實在過于真實,那女子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要是做夢,能有那么清楚嗎?
起床點起了一根煙,喝了一口水,我喃喃地說:“如果那是夢,就好了?!蹦菢拥脑?,我的朋友們就不會受到生命的威脅。然而,我?guī)缀跄苷J定那肯定不是做夢。
我又重新推敲起剛才的遭遇來。從記憶最深的部分,也就是從最后往前推,我記得那女子最后說是她救了我,很可能就是那個叫3179的女人。
然后,我在問她“如何才能讓知情者不被和諧?”的時候,她并沒有立即回答。這個遲疑是否說明當中存在著一種可能,能讓所有人都得救?到底是什么方法,讓一個特地來拯救我的人都不肯說出來?我恐怕想到腦袋瓜爆炸都無法弄明白。
如果“和諧”和“殺死”是同一個意思的話,那她讓我去殺人便不算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如果結(jié)果一樣,我就無須多此一舉了。那么,“和諧”可能就是與“殺死”不同的另外一種處理方式。至于那到底是什么,我實在是想象不出來。
最后,如果這世界到處都是某一個地下組織的眼線的話,那我干了那么多“違規(guī)”的事情還能活下來,絕對不可能是幸運。對此,她說到了“干擾”。那也就是說,很可能有人在幫著我干擾那些監(jiān)視,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曾經(jīng)救過我的3179。
在我認識的人之中(如果她也算的話),只有她有能力也有意愿那樣做。
想到了這些,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宗冤案。根據(jù)接我“出獄”的那個律師所說,是有一個人去揭發(fā)了照片的偽造行為。
3179不可能金光閃閃地去做這件事情,更可能是一個“有理由做這件事的人”,比如司法人員。這也就是說,3179和我們一樣,有一個正常人的身份。
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發(fā)著光來到我的面前的呢?如果說那是夢境或者我的幻覺,那就可以說得過去了。
我面前的一切還被迷霧籠罩著,要想通過一個夢境來解開謎題,實在有點天真。如今,我首要必須保護我的知情者們。只是現(xiàn)在還是凌晨,要去吵醒別人還是有點早。所以,我選擇再睡一會兒。
如果睡醒后將剛才做夢的內(nèi)容忘記了,我便能認為那果真只是南柯一夢。然而,我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很快就又醒了過來,對于與3179的對話依舊記憶猶新。
于是,我打開電腦,打算查一下夢境到底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