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薛安的建議
關(guān)于秀才的問題,周實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向趙璇匯報。
雖然作為陰門中人,他對官府抱有相當(dāng)?shù)慕鋫湫?,但此事實在兇險,他不打算單槍匹馬地處理。
秀才的陰魂在短短一天內(nèi)就變成了厲鬼,他的尸體和生前抄的書不翼而飛,飛蜈蚣……這些現(xiàn)象很難不讓人懷疑背后有人在操弄。
周實起身,把房間里破破爛爛的柜子搬到前堂,把表面翹起的木片處理了一下,又反復(fù)擦拭,讓它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破舊。
就在他干活的時候,阿貴帶著三個伙計和劉小四挑著扁擔(dān)走進(jìn)前堂。
“掌柜的,我們走了!”
“嗯,好?!?p> 周實應(yīng)付道,手里的活也沒停下。
“掌柜的?!?p> 嗯?
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喊他,周實以為來了客人,起身一看才知道是新來的那個小師傅。
“你是,薛——薛安?”
“掌柜的,我想和你說兩句話。”
小師傅身上的圍裙還沒有解下,發(fā)梢上掛著細(xì)密的汗珠,看來是剛從后廚出來。
“哦,有什么事?”
“我們給碼頭做的菜,可以改進(jìn)一下。”
周實一聽,也來了興致。之前“面試”的時候,他和陳師傅都被這個小伙子的手藝震撼。
“說來聽聽?!?p> “船伙計們干的都是苦力活,口味重,但我們調(diào)重口就全靠放鹽和醬油,口味實在太單調(diào)了?!?p> “所以,你的意見是?”
“醬、辣椒?!?p> “???”
薛安的發(fā)言太簡短,周實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醬,可以讓味道更醇厚;辣椒,刺激性強,還能祛濕?!?p> “哦……”周實想了想,點點頭道,“說的在理。不過我們豐德樓的菜以抓炒為主,也沒有紅油赤醬的菜啊——你會做?”
薛安點點頭。
“好啊,那就交給你了!”
薛安用一種微妙的表情看著周實。
“怎么?還有什么事?”
“沒有?!?p> “什么?”
“醬和辣椒,沒有?!?p> 呃……
周實一拍腦門,責(zé)怪自己還是用現(xiàn)代人的思維考慮問題。
辣椒產(chǎn)自西南,交通不便,在江都城里不好弄啊。而且還有價格的問題……
“小薛啊,我們畢竟是供應(yīng)給船伙計的,他們哪吃得起辣椒?不過你的提議是很好的,這個醬,我可以想想辦法。要什么醬?”
薛安不假思索地說:“豆瓣醬最好?!?p> 也是巴蜀的玩意,這薛安難道跟的是川菜師父?周實為難地說:“咱們這兒的黃豆醬不行嗎?”
“最好是豆瓣醬。”薛安重復(fù)了一遍。
“好,回頭我來跟醬行打聽打聽。”周實說道。
“還有,我們店里的菜單子,或許可以改進(jìn)一下?!?p> 嗯?周實一皺眉,問:“菜單有什么問題嗎?”
“抓炒以北方魯菜為尊,但不一定合南方人的口味。我們既然在江邊上,為什么不做水產(chǎn)呢?”
周實搖搖頭,說:“你不知道,江都四大名樓之一的望江樓就是以河鮮聞名。人家有名聲在外,而且是幾代人傳下來的手藝,我們這從北方來的酒樓做魚蝦,哪能比得過人家?!?p> “未必?!?p> 周實一挑眉毛:“你會做河鮮?”
“會?!?p> “你能比望江樓的師傅強?”
這回薛安沉默了一會兒,說:“應(yīng)該能。我沒吃過望江樓。”
好大的口氣!不過周實倒是不討厭他,畢竟自己見過他的手藝。
“他說的有道理啊,江都是魚米之鄉(xiāng),魚、蝦、鴨子都是江都人愛吃的東西。而且近水樓臺,都是新鮮玩意兒,要是能把河鮮也弄到我們的菜單上……”
不過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周實也不敢想得太美。他問薛安:“你到底是在哪學(xué)的廚?”
一聽這話,薛安低下了頭,不言語了。
“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這樣,我明天弄條魚回來,你露一手?!?p> “好?!?p> 周實正要讓他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連忙補充道:
“但是千萬別和陳師傅說,明白嗎?”
薛安點點頭:“所以我才來和您商量?!?p> 這小子!周實咧開嘴笑了。
陳大有的小心眼他早有領(lǐng)教。他之前安排陳大有當(dāng)名義上的后廚首席,讓薛安聽他指揮,就是為了照顧陳師傅的面子。
雖然陳大有應(yīng)該不是不識大體的那種人,但畢竟木秀于林而風(fēng)必摧之,還是讓薛安暫時把本事藏一藏比較好。
好在薛安一向低調(diào),在后廚只管做菜,而且從來不管別的灶上的事。
有想法、通人情,周實越來越喜歡這個小伙子了。
“掌柜的,怎么,今兒是我第一個來???”
說話的是一個身穿馬褂、手里盤著核桃的中年男子,剛剛邁過門檻走進(jìn)店里。
周實一看是老主顧,忙起身相迎。
“呦,王先生,您今天來的早?。 ?p> “早、早!我下午得跟著東家出去收東西,趕緊來吃點好的?!?p> 王銀昌,在當(dāng)鋪、古玩行當(dāng)“眼人”,也就是鑒定師,在業(yè)內(nèi)十分出名。據(jù)說他從業(yè)二十年,從來沒看走過眼,人稱“一眼王”。
以他的本事,并不需要再哪一家店鋪供職,全江都的當(dāng)鋪、收藏家都排著隊請他幫忙。
“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
王銀昌在周實進(jìn)入豐德樓前就是豐德樓的老主顧,他每次出門給人看東西,都要先來這兒吃一盤黃金肉、一盤炒肝尖兒,還要喝二兩酒。
很快,菜來了。但他并不急著吃,而是先喝上一口酒,挑起一塊黃金肉,唱歌似的說:“豬肉長力,豬肝明目,看啥都不會錯!”
很快,店里陸陸續(xù)續(xù)地開始上人。阿貴和小四不在,周實親自領(lǐng)著新來的伙計在店里招呼客人。
在店里的客人慢慢結(jié)賬離開時,門口傳來一聲吆喝:“周掌柜!”
今天熟人還真多……周實以為是哪個老主顧來晚了,誰知道進(jìn)門的是錢德安錢掌柜。
“錢掌柜,您這是?”
錢德安長得太壯,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周實才看見被他牢牢抓住的人。
“哎呦,您輕點喂——”
朱本善的耳朵被錢德安擰在手里,疼得臉皺成一團。
錢德安說到做到,把不知所蹤的朱本善帶到了周實的面前。
“哼,周掌柜莫怪,這小子忒可氣了,您猜我在哪找到的他?你自己說!”
這敗家子是個窩里橫,他在被帶來的路上只顧喊疼,不敢反抗。但現(xiàn)在回了豐德樓,他不知從何處生出十二分的力氣,腳下扎根,腰部發(fā)力,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手上,狠命一掙,這才將錢德安的兩根手指掙開。
他揉著耳朵,罵道:“錢德安,你這直娘賊,我可是豐德樓的東家,哪能容你一個掌柜欺辱?今天我就要先開了姓周的家賊,再把你……”
錢德安大怒,撐開五指,一巴掌呼在他的臉上,讓他在原地轉(zhuǎn)了兩轉(zhuǎn)才摔倒在地。
“你這小忘八,還敢頂嘴!你這癩皮狗、癩蛤蟆、臭蟲……”
周實見錢德安只是罵,半天不再動手,連忙一把抱住他的腰——居然抱不過來——喊道:
“錢掌柜不要哇,雖然他是您的干兒子,您打死他也天經(jīng)地義,但您可不能真往死里打呀!拿雞毛撣子教訓(xùn)一頓得了,要是打壞了,老東家在九泉之下也要心疼??!”
錢德安原本都被氣迷心了,周實這么一提醒,到處找家伙。
“雞毛撣子呢?”
周實死死地把手輕輕放在錢德安和水井一般粗的腰上,喊道:“東家,快跑啊!雞毛撣子就在窗臺根底下,要是讓錢掌柜找著了,你可就沒命了哇!”
“我打死你這個小畜牲!我打死你這個敗家玩意兒!還讓老子到窯子里去找你!那老太婆都能當(dāng)你娘了!畜牲!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