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在哭哭唧唧呀?”旅店老板站在門沿處,手里端著一盞蠟燭。燭火慢慢燃燒著,鵝黃色照在他的臉上,映出縷縷皺紋,尤其是眼角和眼袋,火光照射下一片灰黑。老板將門向內(nèi)移一些,側(cè)著身走進(jìn)來,把手里的蠟燭放到地上?!鞍?,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很快的夜晚,總有人要把它弄得這么漫長……”老板退后,從門縫中蹭回去,悄無聲息。
哭聲漸漸消失了。德克謝輕拍下白狼的肩膀,詫異地看著地上的燭火。剛剛他被店老板嚇了一跳,感覺沒有風(fēng),也沒有氣息,沒有任何可以感知的,就連魔力也不會涌動。那個店家實在不簡單……是啊,這所旅店不在村莊中,沒有守衛(wèi),孤身在這荒郊野嶺里,如果沒有點能耐,光一只覓食的獅鷲就有可能將這座木制的小旅店給摧毀。敢于做出這樣決定的人,不是傻子就是一位末路的英雄,可是他,那個店家,他是哪位不知名的傳奇呢?
等白狼睡去后,德克謝下了床,端起地上的蠟燭出了門。房間空蕩蕩的黑暗中,此時隱隱閃起一對金色和粉色雜糅的光芒。德克謝將蠟燭的火光吹滅,沿著樓梯向下走,走到拐角處,便聽見了老板的呼嚕聲,似乎睡得很死。他仍舊向下走,走到了一樓,眼中只有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德克謝只好用手不斷試探前面的路,像是一個盲人。當(dāng)他終于摸到前臺木桌時,一只極其粗糙的手抓住他的手肘,那手上面長著一塊繭,是長期握劍的人所有的。
一瞬間,魔力開始碰撞,涌動。術(shù)士的火焰妄圖從空中燃起,卻只是發(fā)出一道紅色的光芒。德克謝驚訝地看著空中透明的紅光,也借著這光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店主。店主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如霜的白發(fā),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隨后他手上的金戒指亮起火光,一縷火焰點燃了德克謝左手端起的蠟燭。
“一位施法者?你有很多方式把黑暗照明?!崩习鍖⑹謴牡驴酥x手肘上移開,坐到了木椅上?!暗阆胍那目拷橙耍夷阏J(rèn)為那人可以感知到你的魔法,是個強(qiáng)者……哦,你要找的是誰呢?真難猜呀,小術(shù)士?!?p> 德克謝坐到了木椅上。
“好吧,孩子,說說看。你為什么要來找我?!?p> “如果我說只是因為好奇,”德克謝再次一動食指,一縷火焰在他指尖上燃起,他為此感到驚訝,“我想要知道你是誰,或許還想要知道你在這里做什么,你會愿意回答我嗎?一位老者,或是一位傳奇?你明白,從你進(jìn)門而我沒有注意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你的不凡。正如你所見,我是個術(shù)士,一位施法者,我的寒霜、雷電、火焰能夠輕松地將這間房屋毀掉……哦,如果你認(rèn)為我在耀武揚威,那你就錯了。我沒有那個膽子在你的面前——一個可以阻斷我施展我血液里流淌的力量的人面前,顯露我那微不足道,或者說毫無用處的技藝。看得出來,止住我的力量對你而言是極其簡單的事情,囚禁我,殺死我,或許也就在那基礎(chǔ)上再加一步。如此強(qiáng)大的你也許不在乎我一個小小角色,也不在乎將自己的故事告訴我一點點吧?請容忍我的冒昧,但你究竟是誰呢?”
“哈哈?!钡昀习逋衅鹕n老的面容,“你很有勇氣,不是么?請問問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招數(shù),可以在不施展法術(shù)的情況下逃脫我的控制?呵,你大可不必把我想著這么傳奇,你之所以施展不出法術(shù),全然是因為我手上的這戒指……這是我一位巫師朋友贈與我的,讓我能夠使施法者體內(nèi)魔力涌動混亂。而我,我的職業(yè)是一名戰(zhàn)士,不是奧法騎士,沒有施法的能力。”
“一位戰(zhàn)士?”靜謐的火光下,德克謝細(xì)細(xì)打量著店主。他猜測,店主是一位極其強(qiáng)大的,甚至可能留名于書紙的戰(zhàn)士,不然,他怎么會面不改色地將那關(guān)乎施法者能力的事情告訴他呢?他實在是深不可測,而且從來不擔(dān)心德克謝攻擊他——他明明剛剛才抓住德克謝的手肘,知道德克謝是專門來找他的。如此想,德克謝只能越發(fā)對眼前的男人尊重起來。
“好啦。”店老板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匆忙地說道,“我原本就沒有想過你會跟著我下來?,F(xiàn)在,你快點上樓去吧……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應(yīng)該看到了。至少,你得明白,那是我的私事,總有人要找上門來的?!?p> “什么意思?”
“小術(shù)士,這件事情你不知道最好。快上樓吧,再晚幾秒,你可就來不及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怎么?還不走嗎?唉!只怪我沒有法師們那張詭計多端的小嘴,說不走你!看來你今天就又要多勞累一會啦?!?p> 話剛畢,德克謝感受到一股寒霜從背后襲來,仿佛是無數(shù)只手抓著他的背,不斷地撕扯。德克謝迅速地轉(zhuǎn)過身去,單手捏出火焰來保持溫度。就在剛剛的一瞬,寒冰就已經(jīng)凍結(jié)了他后背的皮甲。在他眼前的,是一道銀白色的傳送門,內(nèi)部不斷地飄出白霜,將木椅,木桌全都鑲上了一層冰,不斷向著德克謝蔓延。德克謝離開木凳趕忙挪移到了一邊,兩只手舉在身前同時預(yù)備施法,發(fā)出了乳白色如風(fēng)般的光芒。
一道身影從傳送門中走出。那是被如骨架般堅硬的漆黑鎧甲所囚禁的騎士,宛如雪夜里棱角分明的黑石般。當(dāng)他那龐大的體型出現(xiàn)的一剎那,德克謝內(nèi)心中便產(chǎn)生了一種驚慌,但只有一瞬。黑色的盔甲下,雙眼處發(fā)著藍(lán)色的光芒,像是鬼火一樣向外飄散。一只銀白的巨劍被他用一只手拖著,從傳送門里帶著白雪出現(xiàn)。他抬起巨劍,向著地上狠狠一立,隨著巨響,整座房屋都隨著那只劍而震動,掉下些許灰塵。
“艾格斯托,雪盔之精靈?!钡曛鲗⑹忠粩[,閉上眼睛很是輕蔑。“每一年,你都在寒冬時節(jié)找我。你的那句話,現(xiàn)在我都可以倒背如流——我來找你了,劍客瑞恩·博達(dá)?!?p> 一聲悶響,沙啞而厚重的聲音從那鬼火的盔下傳出:“這句話淺顯易懂,連你的腦袋也能輕松記下。”
“學(xué)會損人啦?”
“呵呵……”
“算啦?!卑装l(fā)蒼蒼的戰(zhàn)士瑞恩慢慢俯身,從柜臺下面拿出了一把寶劍。霎時間,一種震撼沖擊了德克謝的靈魂。這只雙手劍透著雪白的劍身,刻著一排發(fā)光的橙色符文。劍格與握把以黃金、白銀打造而成,加以紅寶石,紫水晶點綴,像是一道奢侈的盛宴在富麗堂皇的皇宮中舉行般,光看著就有一種歡呼之聲,應(yīng)該是劍的歌唱。但是德克謝明白,這把劍不僅有著極其奢侈的外表,還有著強(qiáng)大而守序的魔力。這正是讓他精神為之一顫的原因。
“你明白,”瑞恩說道,“我不會將這柄劍交給你?!?p> “所以我要來搶走它?!?p> 龐大的身軀抬起巨劍向著瑞恩的方向揮去,巨劍在空中發(fā)光,一道月牙形的寒霜之力向著瑞恩襲來。此時,只見瑞恩雙手舉起劍,金黃色的粒子如屏障瞬間包裹住了三人,并立刻分解了那一道寒霜沖擊。當(dāng)?shù)驴酥x回過神來,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一片全新的空間,他謹(jǐn)慎地四處打量,暗紫的天空詭異地發(fā)著藍(lán)紫色的光芒,這片大地由淺粉色的石頭構(gòu)成,一塊塊的間隙中悠悠投射出藍(lán)光。德克謝感知出,這些景物無一例外散發(fā)著那柄劍的魔力。比起說劍創(chuàng)造了一塊新的空間,不如說是這天空和大地全是那柄劍的一部分。
“你就干等著?”瑞恩向著德克謝笑道,“怎么?不如幫我一起把這寒霜送回他老家?閑著不也是閑著么。你可別擔(dān)心自己會站錯立場,跟我站一堆兒,這次沒問題。”
面對戰(zhàn)士的邀約,德克謝沒說話,但兩手已經(jīng)開始施展法術(shù)。這兒魔力向德克謝敞開,仿佛他是擁有者一般,真是怪異的感覺。德克謝沒有多想,雙手伸展,魔力如海浪在身上聚集。此時,寒霜精靈舉起巨劍,踏著重步襲來,德克謝將手向下一壓,地面被鋪上了一層魔力薄膜,艾格斯托一腳踩滑,但在空中調(diào)整好姿勢,向前翻滾后立刻起身,用腰力單手將巨劍向德克謝攔腰斬去。德克謝向后退步的同時輕輕拂手,讓透著寒氣的巨劍稍稍偏轉(zhuǎn),正好從他的身旁繞過。
狂風(fēng)呼嘯,德克謝調(diào)動風(fēng)元素連續(xù)向著艾格斯托沖拳,氣波擊打在艾格斯托巨大的身軀上,強(qiáng)使他向后退步,打亂重心。德克謝眼見艾格斯托無法維持平衡,將風(fēng)聚合在一起,雙拳一齊揮出,強(qiáng)風(fēng)瞬間將艾格斯托擊飛三米遠(yuǎn)去。艾格斯托緊握住巨劍,拄著劍柄站起身來,并未焦躁,只是重新調(diào)整了架勢。他壓低身軀,劍尖指向德克謝的頭,藍(lán)白色的寒氣從他身上涌出,宛如冰龍。
瑞恩見狀走上前去,對著艾格斯托抬起手中的寶劍,口中不緊不慢地說道:“小術(shù)士,如此我也不能閑著?!?p> 冰晶在艾格斯托的身上爆炸,霎時間模糊了德克謝的視線,空氣里閃過無數(shù)張自己的臉。下一刻只有巨響,兩劍相撞纏繞。瑞恩不愿與艾格斯托拼手上的蠻勁,護(hù)住身后的德克謝,輕而快地轉(zhuǎn)身將劍卡住艾格斯托的胳膊。德克謝借此機(jī)會后退一步,地面伸出一根巨大的土柱將艾格斯托頂飛。艾格斯托在空中醞釀魔力,藍(lán)光籠罩下,暴風(fēng)雪在他身后刮起,他乘著暴風(fēng)雪,如一顆彗星般沖向德克謝。見狀,德克謝兩手閉合,空間中突然撕出一個裂口,連通著另一個角落。而艾格斯托沖入后,地面的另一端沖起了耀眼的藍(lán)光,隨后是萬千冰雹四射,德克謝施展魔力屏障,將兩人罩在了其中。
“可怕的威力……”德克謝喃喃道。
雪霧中,艾格斯托從其中走出。那頭盔下藍(lán)色的光芒,讓德克謝感受到刺骨的寒冷。艾格斯托停了下來,就像一尊巨像。寒冷啊,是從皚皚白雪的山峰上,卷地而來的夾雜著冰的風(fēng),威嚴(yán)地站在眾人的眼前。冰晶四起,像是白色的幻景令人恐懼而不安,是朦朧而實在的雪崩。
金光閃爍,德克謝似乎聽見了高昂的戰(zhàn)歌。他轉(zhuǎn)頭看向戰(zhàn)士手里的劍,金黃色的光芒纏繞著它,君王的氣息如同受到挑戰(zhàn)般,從容地一點點透露。瑞恩向著艾格斯托一步步走去,金光越來越盛,旋渦在他身上。當(dāng)兩人之間只能容下兩柄長劍時,地上的白雪突然憑空飄起,空中不斷閃起白色的和藍(lán)色的光芒。德克謝只能看見兩柄劍不斷交擊,清脆的碰撞聲震耳欲聾,火星四射。飛騰的白雪遮住兩人,唯有黑影不斷轉(zhuǎn)移變化。猛地,寒冰如山坡在地面上騰起,刺向空中。又一瞬間,金光裂開大地,構(gòu)成山坡的冰瞬間開裂,被分解殆盡。巨大的能量波動從中爆發(fā),德克謝剛剛想要躲避,便被藍(lán)白色和金色的交織光芒沖飛到一邊。
冰雪向著四周散開,露出里面兩人的身影。艾格斯托的巨劍高舉在空中,只需下劈就可以將頭部沒有防備的瑞恩給劈成兩半。但是,瑞恩的寶劍尖已經(jīng)抵在了艾格斯托的脖頸處,他只要再向前伸出一點,再低下身子,就能格擋住頭頂?shù)膽覔?,也能刺死艾格斯托。這無聲的寂靜中,艾格斯托明白自己再一次失敗了,再一次被瑞恩,這名戰(zhàn)士給擊敗了。
“以往的失敗,我明白。但這次,我的身體像是被什么東西囚禁住了……你究竟干了什么?”
“有人在暗中幫助了我……又一名術(shù)士。而你,你只是孤身一人。至少這一次是如此的?!?p> “呵呵……”
沉靜許久的寶劍突然發(fā)出金光,狠狠地?fù)舸蛟诹税袼雇械念^上,將他擊飛出去。伴隨著一聲痛苦的怒吼,空中由金色的粒子劃出了一道傳送門,那道傳送門連通一個冰雪的世界,就這樣,黑色的騎士被瑞恩送回了他原本的世界。
這塊世界化作金色粒子漸漸崩解,露出了旅店的模樣。一切都是如此平靜,就像剛剛激烈的戰(zhàn)斗是如夢的泡沫。德克謝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嚴(yán)肅地看著瑞恩。雪盔之精靈艾格斯托,這是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來自于另一個位面的寒霜掌握者……但是瑞恩·博達(dá),他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而那柄寶劍,只有一個傳說故事可以對上號,盛宴之劍。傳說中,這柄劍能夠分解自己創(chuàng)建世界,會在情緒高昂時歌唱,低落時祈禱。
戰(zhàn)士望向一個角落,一只白燦燦的狼坐著正在點燃蠟燭?;鸸馊计?,白狼對著兩人微微一笑,那蠟燭憑空飄起,移到了幾人之間懸空。白狼起身,走向了德克謝,對著戰(zhàn)士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接著,它看向戰(zhàn)士手上那柄寶劍,對著寶劍禮貌性地?fù)]揮手。這使得德克謝不能理解,勾起手指指向白狼,剛想要開口,白狼卻朝他“噓”了一聲。白狼調(diào)轉(zhuǎn)腳步慢慢走到兩人之間,燭火就在它身旁,照亮半個腦袋,透著金粉色的光芒。
“哭一次,心里倒也平了。”白狼緩緩地說道,“下面魔力四處竄動,我可得來看一眼。一瞧,多的事情也便出來了……一位戰(zhàn)士,是嗎??!?p> “剛剛哭哭啼啼的小魔物?”
“是我?!卑桌钦驹趹?zhàn)士瑞恩身前,抬起頭,注視著這名戰(zhàn)士的眼睛?!拔疫@樣看你,你不會覺得有些奇怪嗎?會不會覺得我像是什么也沒有看到?”
“當(dāng)然不會?!比鸲髡f道,“但你再這樣說下去,多的事情又要出來了。你大可不必一直吊著別人,直接說出你看見了什么。你的感知很敏銳,不是么?你了當(dāng)?shù)攸c明,我覺得麻煩反而要少得多。”
白狼回頭看向德克謝,突然一臉壞笑?!暗驴酥x,你是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什么?”
“??!這名戰(zhàn)士啊。跟你想的可能會有些出入。因為,首先啦,他可不是人,更不是精靈。你見過長白胡子的精靈嗎?那他是什么呢?”白狼指向了盛宴之劍,“那就是他?!?p> “盛宴之劍?”
瑞恩臉上沒有被識破的驚慌,他慢慢抬起了手里的盛宴之劍。“是啊,這就是我。我實在是沒想到,魔物居然如此敏銳?!比鸲鱾?cè)頭微微一笑,走到白狼身前,將手在狼的頭上溫柔地揉了揉,白狼抬起頭,看向盛宴之劍幻化的人形,獸眸中閃出一兩縷舒緩的光芒。戰(zhàn)士放下手,臉色又變回嚴(yán)肅。他望向德克謝,平靜地說道:“兩位,請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既然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想要知道更多的話我可以給你們一一述說,至于不要告訴別人的緣由,就要看看你們想不想聽聽,我,作為一把寶劍的故事了?!?p> 德克謝和白狼將椅子拖來坐下。
火光下,瑞恩清了清嗓子。
“聽說過這樣一個傳說嗎?戰(zhàn)士艾利克斯。嗯?聽過嗎?只是聽說過人?好吧,那我給你們說說。戰(zhàn)士艾利克斯,傳奇戰(zhàn)士,在他并不算久的人生中,參與了‘降神’事情,并殺死為非作歹的紅皮鬼,托德伊思。”
“紅皮鬼?”白狼輕挑下眉。
“是,紅皮鬼。一個皮膚紅色,長著犄角的男人,丑惡無比。他曾經(jīng)是一個國王的護(hù)衛(wèi),但因為在賭博時被人打斷了雙手,便因此下崗。之后,他加入了那個臭名昭著的‘葉片’組織,在臉上刻下了一道綠色的葉紋并購買那些毒藥。為了那些東西,紅皮鬼‘販賣’了他的妻子和一個女兒,最后因病垂死。死前與魔鬼簽訂了契約,恢復(fù)四肢并逃過一劫,但終生都變成那個模樣。而至于契約內(nèi)容……現(xiàn)在無人知曉。之后,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屠殺了‘葉片’的一個小分部,加入了由圖拉斯·格組織的‘降神’計劃中,當(dāng)然,這個計劃最后失敗了,他也被艾利克斯所殺。”
聽完,白狼張開嘴,兩眼透出恐懼的光芒。
“你怎么了?”
“我才殺死過這樣一個人……準(zhǔn)確地說,是金龍克里斯才殺死過這樣的一個人。就在奈歐的‘血月降臨’一事中,你一定聽過這樣的消息。那是一個紅皮的,半人半魔的古怪生物,有令人惡心的粗糙臉。”
“我知道。但克里斯殺死過托德伊恩?不,這不可能……當(dāng)時艾利克斯已經(jīng)殺死他了,就拿著我,狠狠地砍下了那個紅皮半魔的頭!我還記得當(dāng)時托德伊恩的神情,那分明是恐懼的,絕望的……不對!真的是絕望的嗎?好像,按艾利克斯的記憶,最后的時候,托德伊恩笑了?”
“笑了?”德克謝重復(fù)道,“那個托德伊恩,指不定有著復(fù)活的能力,鬼曉得當(dāng)初他簽了什么契約呢?魔鬼給了他我們所不知道的好處,這是肯定的!獲得不死之身,對一些強(qiáng)大的,甚至具有神力的家伙來講,也不是難以做到的事情。這我最清楚不過!”
盛宴之劍的投影頓了頓,神色變得焦慮?!昂冒?,看來艾利克斯還是算錯了事。我接著說,艾利克斯自殺死紅皮鬼后,前往了翡翠山。在翡翠山上,他經(jīng)歷了‘精靈血海’事件,并最終在異界擊敗了魔鬼安格?!?p> “那件事情我聽說過?!卑桌遣遄斓溃澳Ч戆哺耠m然被艾利克斯殺死,但在死前的一刻將他所能掌握的空間與外界的空間斷開,讓兩個時空產(chǎn)生了不同的時間流速。當(dāng)艾利克斯破除時空壁時,被時空亂流沖擊而極速老化。當(dāng)他再度出現(xiàn)在人們身前,猶如古稀老人?!?p> “是的,從那以后他便不再參與任何斗爭中。他讓另一位著名人物法師麗塔為他開啟一扇傳送門,傳送至冰封的世界,并決定在那人跡罕至的地方將盛宴之劍永遠(yuǎn)守護(hù),防止落入歹人之手。綢般的雪下,隱隱有著一座木屋,那便是他新建的家。之所以選擇在這里建屋,是因為我便是在那個世界誕生的。艾利克斯在過往的一次并不出名的冒險中,從一名得到神恩的鐵匠處獲得了我,我認(rèn)可他的品性,因此我認(rèn)他為我的主人?!?p> 盛宴之劍的聲音突然消失,而當(dāng)它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卻收斂地夾雜著悲傷。
“英雄總有終末之時,因為他終究只是傳奇而非神明。一個寒雪的夜晚,遠(yuǎn)處傳來的打斗聲和尖叫聲讓艾利克斯猛然驚醒。他提上劍走出房門,那個世界凌冽的藍(lán)月光和白雪揮到他的臉上,連胡須和眉毛都結(jié)上了一層白霜。他循著聲音的方向,拖著衰老的身軀一路奔跑,穿梭在朦朧的冰霧中。當(dāng)他趕到時,一位嬌小的法師正抽搐著倒在地上,恐懼地看著被寒霜覆蓋著的騎士。騎士厚重的頭盔下冒出藍(lán)光,一柄巨劍閃爍雪塵,正是艾格斯托,雪盔之精靈,而那嬌小的法師便正是麗塔?!?p> “艾利克斯認(rèn)出了麗塔,提著劍奔上前去。一記豎斬,他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強(qiáng)行擊退艾格斯托,留足了安全的距離。艾格斯托被擊退后將劍立在身前,冷淡地告訴艾利克斯,他的目標(biāo)從一開始就是艾利克斯自己,和他手中的盛宴之劍。艾利克斯詢問他為什么,精靈只是回答道,他是來取回屬于他這個世界的器物的,而艾利克斯,神劍既然已經(jīng)認(rèn)主,就必須殺死它的主人,讓它回到無主的狀態(tài)?!?p> “麗塔是強(qiáng)行被抓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出藏身于白雪中的艾利克斯。艾利克斯讓麗塔先逃,麗塔卻用手中亮起的法陣表達(dá)觀點。但是年老的戰(zhàn)士卻明白,現(xiàn)在他的身軀別說為法師創(chuàng)造施法機(jī)會了,光格擋精靈的斬?fù)艟蜆O為困難。于是艾利克斯調(diào)動手中的劍射出一道金光,強(qiáng)行將麗塔傳送回這個世界,而自己與艾格斯托對峙。艾格斯托面對這一幕,微微向艾利克斯鞠躬,這我印象很深?!?p> “你是有義者,而我是無義者。戰(zhàn)士艾利克斯,即使是意外,你也到了人生的黃昏。作為一個戰(zhàn)士,你定不想要老死在床榻上,因此我會來送你最后一程,讓你犧牲在另一名戰(zhàn)士的崇高敬意中。艾格斯托這樣說道?!?p> “接著兩人交戰(zhàn),不出所料,艾利克斯很快就敗下陣來。他躺在雪地上,這時我聽見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他先是回憶起自己生活中的點滴,一直從出生在稻草席上到剛剛的劍光。之后,他的記憶像是缺失一樣,他感到自己錯過了四十多年的光陰,那段光陰他究竟是多么渴望啊。這種思緒化作力量,竟然在那一刻變化為魔力從而產(chǎn)生奇跡。是的,艾利克斯除了作為一名戰(zhàn)士以外,一直都是先天對魔力有天賦者,只不過他出色的近距離作戰(zhàn)技巧讓這部分能力從來沒有被覺醒罷了?!?p> “這份魔力沿著他變得滾燙的血液流入盛宴之劍。在那一刻,我終于完整地傾聽了他的愿望,他的指令,和他一生所有的想法。他不為錯失的時光而后悔,不為身上留下的傷疤而痛苦,更不為此時此刻將要來臨的死亡而恐懼。但如果有了那四十年,他會做得更好,有了那四十年,說不定他會找到自己人生不一樣的路,或者是他人生中除了戰(zhàn)斗與守護(hù)外其他的意義?!?p>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是他希望有另一個自己代替他完成這錯失的四十年?!?p> “于是隨著一道耀眼的光芒,我充滿著祈愿的力量打破時空,前往另一個世界。而在那里,我將帶著艾利克斯的遺愿度過他未曾完整的四十年,這便是我的主人給我下達(dá)的最后一條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