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長安盛事，靖寧遭算
金大富慌慌張張帶來了金盛被九尾劫走的消息，讓蘇朗吃驚不已。
先前只顧著到鳴山寺尋找救治都司的方法，一時間把金盛給忘到了腦后。蘇朗想不明白九尾為什么會劫走金盛，難道跟她搶走火晶石也有關系？
狐德望同樣疑惑萬分，忙沖蘇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金盛怎么會被劫？”蘇朗轉向金大富焦急地問道。
金大富擦了擦頭上的汗，用嘶啞的聲音回復說：“昨天早上，打掃衛(wèi)生的下人在正堂撿到一封信。信里說‘金盛在他們手上，用水心劍和地石劍來贖人’落款寫著九尾。我看到信后第一反應，認為跟之前抓捕妖族有關，就去太子府找你們，可太子府的人卻說你們不在府中。我左等右等，多方打聽，才找到這里。你們快拿個主意吧！”
蘇朗一面勸金大富別著急，一面問魏征怎么看這件事。
“九尾劫走金盛的時間，大概是我們從渭水河黑龍?zhí)秵⒊袒靥痈@段時間，在這之后她又到鳴山寺?lián)屪吡嘶鹁?。她一定是早早就盯上了我們。”魏征分析道?p> 蘇朗點頭認同魏征的話，說道：“之前從黑龍?zhí)断碌纳顪Y逃離時，我曾用地石劍劈開過河底的巨碑，那把劍看似尋常，能量卻極強。九尾盯上此劍，一定是在為應對輪回臺做準備。地石劍現在在太子府，我們先回太子府再做周全的打算?！?p> 萬萬沒想到，奪回火晶石的第一步，竟然要從金盛這里開始。蘇朗索性將兩件事并成一件事。先易后難——先救金盛，后奪火晶石。他找到鳳佑說了此事，讓他們先在這里安心住下來，一有火晶石的消息會第一時間傳回來。
“我在這里暫時走不開，雪姬傷勢恢復的很快，就讓她協(xié)助你吧。”鳳佑說道，“火晶石的事，可以按咱們商量過的對策辦，我想……應該行得通。”
“也好，你多保重。”
蘇朗辭別鳳佑后，帶著雪姬、魏征，還有金大富直奔太子府。狐德望這頭則帶族人潛入長安城各處探查九尾的下落，跟蘇朗一明一暗相互配合。
眾人離開同福鎮(zhèn)后，一陣鼓聲隱隱響起，意味著宵禁結束，長安城已經開市了。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增加了許多，個個歡欣鼓舞，呼朋喚友涌上街頭。蘇朗不得不勒緊韁繩，小心翼翼穿行在人群之中。
蘇朗看著身旁疾步飛奔的人，一臉疑惑地問道：“魏大人，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剛開市街上就這么多人？”
“這不，一年一度的馬球大賽就要開始了。今天各國各番邦參賽的馬隊要巡游長安城，這些百姓早早出門就是為了占個好位置，好一睹自己喜歡的球隊的風采?！?p> “怪不得呢……”蘇朗囔囔自語道。
“大頭哥，馬球大賽是什么？是騎著馬打球嗎？”雪姬以前常常偷溜到長安城玩，但每次都不敢逗留太久，這會兒看到人們在街上熱鬧的勁頭兒，一下子便來了興致。
“哈哈哈，對，一幫人騎著馬，用球桿季擊球。”
魏征本來就愛玩，此時也被街上熱鬧喜慶的氣氛感染，忍不住和聲吟道：“連騎擊鞠壤，巧捷惟萬端~”
馬球，在前朝煬帝時就開始風靡長安城，無論是軍隊、貴族官宦，還是民間百姓，都熱衷于打馬球。
彼時，煬帝意氣奮發(fā)，政新人和，使大隋國力空前強盛。為向各國展示天朝盛世，特意在長安城舉行了萬邦馬球大賽，各國各番邦球隊來到長安后，都被當時空前的盛況所震撼，大隋一時轟動天下，萬國來朝。
馬球大賽便也成了每年的約定盛事。隋末戰(zhàn)亂，馬球大賽一度中斷。等到大唐初立，天下重歸太平后，百姓和各國使臣紛紛上書請求重開馬球大賽。
大唐皇帝李淵，以及貴族朝臣也都是馬球的追捧者，同時他也想體驗當年煬帝接受萬國來朝的感覺，在與朝臣商議后，便昭告天下重開馬球大賽。
不過，各國使臣并沒有把大唐也尊為天朝上國，正相反，他們對初掌天下的大唐充滿不屑。此時要求重開馬球大賽，僅僅是因為他們太喜歡打馬球了，而長安不但繁華，又是馬球競技水平最高的地方，在這里舉辦最合適不過。
百姓們得知消息后，紛紛奔走相告，萬分期待重新目睹當年的盛況，這也是今日長安城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原因。
金大富也非常喜歡馬球，甚至還花重金打造了一支自己的球隊，準備參加今年的大賽。但眼下他滿臉愁容，毫無心思附和，急躁地說道：“我說列位，別管什么馬球大賽了，金盛還在別人手上呢，咱們抓點緊吧?！?p> “老金，現在著急也沒用，通往太子府的朱雀大道被堵的水泄不通，咱們著急也過不去啊。”魏征毫不掩飾他的欣喜之情，出言寬慰道。
金大富對著魏征嘁了一聲，顫顫巍巍起身立在馬鞍上朝遠處眺望，希望能找到別的路。
蘇朗怕金大富從馬上跌倒，便驅馬湊了過去，緊緊扶住金大富的腿，說道：“金叔，你別太擔心。我跟那個九尾剛剛打過交道，看她也不是什么歹毒之人，金盛應該不會有事的，咱們只要想辦法把劍湊齊就行?！?p> 說話的功夫，正北太極宮的方向響起三通鼓聲，鼓聲略微停頓后，朱雀門又有三通鼓聲響應，從北向南，沿著朱雀大道共設置了十五處擂鼓臺，如接力一樣，依次響起。
鼓聲氣勢磅礴，如排山倒海一般撲面而來，每響一次，就將人群的沸騰更加一籌。
“開始了！”魏征跟著人群興奮地喊了起來。
最后一通鼓響起時，六名金甲士兵，分別肩抗蒼、青、朱、黃、白、玄，六色龍紋旗，胯下騎五花馬，從太極宮承天門開始并駕齊驅，過朱雀門，穿朱雀大道，終點是長安城明德門。六色旗每到一處，人群之中便會爆發(fā)出整齊地吶喊：萬歲！
響徹天際的吶喊聲，震的蘇朗等人胯下的馬都開始躁動不安。雪姬興奮的跟個孩子一樣，不顧自己有傷在身，立在馬上跟著人群一起吶喊。
六色旗疾馳的同時，一臺寬八丈，高一丈，長十丈的木質舞臺，由三十匹白馬拉著，轟隆隆跟隨駛出。舞臺上五十名胡姬分列站立，身穿坦胸半袖裝，肩披飄逸錦帶，腰掛彩裙，跟隨者胡琴與手鼓的節(jié)奏赤腳起舞。舞姿奔放歡快，引發(fā)陣陣喝彩聲。
“怎么又出現一個舞臺？”蘇朗看得歡喜，原以為胡姬舞后就是各國球隊巡游，沒想到仍然是一個舞臺，便問起了魏征。
“哈哈哈，你就等著瞧好戲吧！”魏征狂笑一番，故意賣起了官司。
后面出現的舞臺，同樣有五十個舞者，與前面婀娜動人的胡姬不同，這些人全部是女著男裝，身穿特質的金甲，手持兵器，十分英姿颯爽，大鼓和龜茲樂曲調響起后，舞者在臺上往來突刺，以雄健硬派的舞姿再現戰(zhàn)陣場面。
“是《秦王破陣舞》！”人群中有人認出這正是當年秦王大破劉武周時創(chuàng)作的歌舞大曲。
《秦王破陣舞》氣勢雄渾，百姓看了激動不已，連那些看不上大唐的外國人都沉浸在其中，仿佛在跟著秦王一起殺敵。一時間萬眾齊聲大呼秦王萬歲，響徹在長安城每一個角落。
“這是太子親自安排的，向百姓和外國使臣展示我大唐將士的雄風，不錯吧！”魏征說道。
“真是振奮人心，名不虛傳！”蘇朗一邊跟著人群叫好，一邊回應魏征。
金大富救子心切，只覺得各種聲浪震得他腦瓜子嗡嗡直響，心里火急火燎?？裳鄢蛑鲊蜿狇R上開始巡游，短時間內也結束不了，便當場用重金買下一家臨街坊的店鋪。這家店鋪是開酒樓的，二樓靠街的一側裝著闊敞的窗戶，是觀看巡游的極佳地點，早早就被租了出去。
金大富買下酒樓后，將二樓的看客連轟帶攆，全部清了出去，這才叫來蘇朗等人一同上樓。而后又命人端上幾盤點心和幾壇果酒，一行人邊吃邊看，等待巡游結束。
蘇朗看著心急如焚的金大富，突然想到九尾指明要地石劍和水心劍換金盛，其中地石劍可以管太子商討，但水心劍的情況他還不甚明白，便問道：“金叔，水心劍是把什么樣的劍，在你手上嗎？”
“水心劍，據說是一把可以劈水化冰的寶劍，通體碧綠如玉，又大概一尺多長。只是……只是這劍不在我手中……”金大富搓著手回答道，水心劍是早年間一名胡商抵債時押給他的，后來轉手又賣給了別人。這也是他惱火的原因之一。
“什么？賣了？”魏征噴出一口果酒，不可思議地看著金大富，眼神里全是奸商二字。
蘇朗聽到水心劍被賣掉后，同樣很吃驚，趕忙說道：“劍賣給誰了？還能不能再買回來？！”
“也不是賣，是被搶了去……”
“誰這么大膽子敢強搶你的東西，快說，咱們好抓緊時間要回來！”魏征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渣，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是……是平陽昭公主的義女，靖寧將軍……”
蘇朗和魏征聽到這個名字后，都將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沒聽清楚似的，魏征更是一下子泄掉了剛才的豪氣，蔫蔫地坐回了座位。
說起平陽昭公主，整個大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是李世民的同母姐姐，曾隨李淵一道起兵反隋，以女子之身拉起一支七萬人的義軍，后開設幕府、征戰(zhàn)沙場，跟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等兄弟同為大唐柱石，在軍中的威望極高。大唐建立后，被李淵封為平陽公主，在其去世后，成為古今以來第一位以軍禮下葬的女性，賜謚號“昭”，自此天下人稱其為平陽昭公主。
平陽昭公主的義女——靖寧，活脫脫就是平陽昭公主第二。她的才識膽略絲毫不弱于平陽昭公主，性格秉性更與平陽昭公主相投，深受寵愛。
大唐武德六年，平陽昭公主去世，靖寧承襲了平陽昭公主在軍中的威望和幕府鐵衛(wèi)。之后，李淵封她為從四品將軍職，比皇甫璋征還要高出半級。
靖寧為人磊落豪爽，對部下恩深義重，但脾氣也是出名了明的火爆，向來說一不二。水心劍落在她手中，讓事情變得非常棘手，因為她是出了名的愛名劍，從她手中要劍簡直是癡心妄想。
跟靖寧要劍的事，蘇朗心里沒底，但眼見魏征不敢出頭，金大富愁容慘淡，只得強顏歡笑勸慰道：“大家別犯難，靖寧將軍那邊也不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她是皇甫的姐姐，平時最疼皇甫。咱們可以讓皇甫出面，事情或許可以回轉?！?p> “啊對，對對對，我們有皇甫小將軍，讓他出面，準行，一準兒的行！”魏征腦瓜一亮，來了精神，拍著案幾興奮地說道。
趁著各國馬隊正式巡游開始前的間隙，雪姬也摻和了進來，開玩笑道：“這里邊關系夠亂的啊，靖寧是平陽昭公主的義女，平陽昭公主是李世民的姐姐，皇甫是李世民的兄弟，靖寧又是皇甫的姐姐。真不知道你們怎論的輩分，哈哈哈哈?！?p> 雪姬的玩笑喝蘇朗的勸慰，讓氣氛有了些緩和。窗外面人群的聲浪再次響起，這是巡游開始的信號。
蘇朗從樓下人群的喧鬧中得知，這次馬球大賽一共有八十支球隊參賽，其中屬于大唐的有二十支球隊，剩余的球隊有來自西域各番邦小國，以及更遠的天竺、大食等國，還有大唐周邊的突厥、渤海、新羅、扶桑、南詔、吐蕃等番邦國家。
每支球隊五到十余人不等，人人騎著體態(tài)剽悍、健壯有神的純種西域馬。球隊與球隊之間相隔三十余步，全部踏著整齊劃一的步調小跑，顯得悠然自得瀟灑俊逸，街上所有人都被那清脆悅耳的馬蹄聲陶醉，癡癡地望著、喊著。
“快看！快看！那個姐姐真英武！”雪姬喊道。
走在最前面的球隊一共六個人，隊首一副女扮男裝的打扮，英姿颯爽，散發(fā)著一種天之驕子的自信美、英氣美。
她一出場，街上的百姓便齊聲高呼“平陽！平陽！”，震天的響聲讓她的美麗愈加張揚，也讓其它的球隊黯然失色。
“原來她就是靖寧，氣質果然不一般。”雪姬喃喃說道。她的話剛說完，街上就平白無故刮來一陣黃沙，頓時瞇得人們掩鼻揉眼，攪得巡游的球隊方寸錯亂。
“不好！黃沙里有人！”雪姬眼快，一眼便看到黃沙刮起后，一個瘦小的人影飛跳到了巡游的隊伍中，直沖靖寧而去。
蘇朗同樣看的真切，幾乎在雪姬喊話的同時，從窗戶翻身出去，沿著屋檐飛奔，接著一個縱身飛跳，闖入了黃沙之中。
剛一進到黃沙里，蘇朗就看到那人影已經跟靖寧交上了手，招招都沖著她的腰間。還未等他趕過去，靖寧就被另一個黑影從背后踢倒，腰間的一把短劍也被趁機奪走。
蘇朗心說壞了，兩個黑影分明是沖著短劍而來的，想必那一定就是水心劍。
瘦小的黑影注意到蘇朗正在快速靠近，便先發(fā)制人將身邊的馬匹激惱，登時十多匹參賽的馬匹陷入癲狂，馱著馬球手躁動狂奔，直沖蘇朗而來。
蘇朗眼疾手快，正欲用元力飛起來躲避，卻看到靖寧躲閃不及被馬匹踩踏，情急之中用元力化出一道光盾強行沖到了靖寧身邊，將她緊緊護住。
就在蘇朗正想辦法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時，眼前閃過一道光影，鐺的一聲擊在石磚之上。一聲清脆的斷裂聲發(fā)出后，幾塊碧綠的短劍殘骸滾到了他的面前，緊接著街道一側的樓頂上傳來一個女聲，她生氣地說道：“竟然用假劍糊弄我！蘇朗，記得明天用真劍來換小金公子。”說完便消失不見了。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從鳴山寺?lián)屪呋鹁木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