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的打鳴聲在鋼鐵水泥的城市中,顯得異常的突兀。
天糊打開窗戶,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它在不停歇的打鳴聲中斷了氣,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地上。
這是只死心眼的公雞,連打個鳴都能把自己給打暈死過去。
天糊走過去,把公雞輕輕地抱起來,再輕輕地放回到雞窩中去。
努力中的人最帥,努力的公雞也一樣很帥。
天糊整理好身上的衣裳,把自己洗刷得精神抖擻后,出了門。
如果讓一只公雞帥過自己,豈不是很沒面子?
他騎著破自行車行駛在無人的綠道上,剛開始速度較慢,活動開后,他的速度,提了上來。
當(dāng)太陽懸空的時候,他的影子變成了地上的一個圓點(diǎn)。
后來,那個圓點(diǎn)連成了線,變成了一桿長槍,勇往無前,他的速度,快得讓人不可思議,只見長槍不見人。
身上的手機(jī)響了一下,今天的送餐單到了。
天糊打開后看了一下,當(dāng)場愣住了。
他原本以為是1分,也做好了接受1分的心理準(zhǔn)備。
誰知系統(tǒng)就好像跟他開了個玩笑似的,派送的單送餐分值高達(dá)250分。
這么高的送餐分值實(shí)屬罕見,青霽那么難的送餐單,也才90分,可想而知,這一單的難度有多大。
天糊停下車想了一陣,就明白過來,這是系統(tǒng)受到了來自各方的壓力,不得不裝裝樣子做出妥協(xié),但又不想讓他在最后一天咸魚翻身,故意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
事后如果有人較真起來,也有話說,1分嫌低,高分又沒本事送到,還想再鬧,不是無理取鬧是什么?
自己沒本事,就不要怨系統(tǒng)給的分值高。
250分,意思不是已經(jīng)表達(dá)得很明白了嗎?
是傻子就要有甘當(dāng)傻子的覺悟,傻子就該乖乖地認(rèn)命,鬧得再兇,最后不過還是個250,而已。
天糊到外賣店取餐的時候,老板拉住他,說:“我開了這么多年的外賣店,還是頭一遭碰到去墳?zāi)估锝o人送餐,要不,就算了吧,瘆得慌?!?p> 剛好斑燦也在,勸他說:“天糊,哪有活人去墳?zāi)估锼筒偷模?p> 真的不要去了,墳?zāi)估锬欠N方,光想想,就讓人害怕。
不就一張送餐單嗎?
扣250分就扣250分,大不了以后再賺回來就是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人活著,還有什么辦不到的?
真的,聽我一句勸,別去冒險(xiǎn)?!?p> 天糊暗暗地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們這樣說是為了我好,是不想我去冒險(xiǎn)。
可是,我現(xiàn)在人就活著,如果我現(xiàn)在不去送這張單,不去爭取,那要等什么時候去送?
等什么時候去爭取呢?
等我死了之后嗎?
有的人從出生就注定了一輩子活得精彩,有的人從出生就注定了一輩子活得窩囊。
活得精彩的人,有人說是投胎技術(shù)好。那我投胎技術(shù)不好,就應(yīng)該懦弱、膽小、惜命地躲在臭水溝里活著嗎?
連去搏一搏都不敢嗎?
這樣的人生有什么意義呢?
投胎技術(shù)不好的人,就只能過著這種茍延殘喘的日子嗎?
這樣的日子,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呢?
為何不去搏一搏,哪怕明天就死去呢?
哪怕只有一秒的精彩,哪怕只能綻放一瞬的光,不也曾經(jīng)精彩過嗎?”
天糊拎起了餐盒,走出了店門。
他的步伐,走得很穩(wěn)。
斑燦看著他騎車遠(yuǎn)去的背影,說:“都知道投胎技術(shù)不好了,還想著去搏,還想著去拼,非得撞得頭破血流,獨(dú)自一個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地舔舐傷口才愿意認(rèn)命嗎?
真到了那時候,整個人就廢了吖。
這小子,就是脾氣太臭,不聽勸?!?p>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蓖赓u店老板說道,“這小子,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棺材不落淚。
還是太年輕,經(jīng)歷的事少,不懂得分辨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喝了點(diǎn)毒雞湯,就認(rèn)假為真,想著去搏,想著要過精彩的生活。
往后的日子,有得他的苦頭吃了。”
正是日頭最毒辣的時候,天糊騎著破自行車,走在林蔭小道上,卻一點(diǎn)兒也不感覺到熱,反而覺得背后寒意逼人,冷得他背后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要不是頭頂上陽光普照,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前不見人后不見影的,獨(dú)自一個人騎著車行駛在這樣的小道上,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天糊騎著車,到了彎道的地方,沒有再繼續(xù)往前走,而是拐進(jìn)了旁邊的樹叢中。
他剛騎沒多久,突然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見了,嚇得他趕緊剎住了車。
咣當(dāng)一聲,他感覺到自行車的前輪撞在什么物件上,前沖的力道將他摔飛了出去。
他暗道一聲:不好,車騎快了!
送過餐的人都知道,送餐必須爭分奪秒,晚了不是罰款就是自己買單,碰上不好說話的客戶,被臭罵一頓不說,還會被投訴。
別說車騎快了,就是像趕著投胎似的,從大車底下的輪子間穿過,有時候迫不得已也必須鉆。
不要問為什么?
問就是錢鬧的。
如果一定要問錢很重要嗎?
那就請把所有的錢都捐出去,然后躺在病床上,再問問自己,錢到底重不重要?
天糊腦海里的念頭飛快地閃過,借著前沖之力,手上拎著餐盒,騰身躍起,穩(wěn)穩(wěn)一個前空翻,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眼前的黑暗慢慢地適應(yīng)了過來,濃密的枝葉遮得密密實(shí)實(shí)的,不透一絲兒光線。
天糊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車頂上,差點(diǎn)害得他躺在病床上的,正是這輛轎車。
他從車頂上躍了下來,嘀咕了一句:“是誰???把車停在這里,把路都堵住了,這不是在害人嗎?”
這輛轎車看起來挺值錢的樣子,但有多值錢,天糊也看不懂。
對于車,天糊僅限于四個輪子一個方向盤,加油能走,剎車能停,再多的就為難他了。
他把跌倒的自行車扶了起來,發(fā)現(xiàn)根本騎不了了,前輪已經(jīng)撞彎了,踏板支架也凹進(jìn)去踩不動了,只好先暫時丟棄,等送完餐再來取,沒有時間給他修車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后,又折返回來,把丟棄的自行車扛到了肩膀上。
這樣的行為,他自己都覺得好傻。
到底是人騎車,還是車騎人?
他原先也是想著別人那么貴的車,都可以丟在這里不理,他的破自行車丟在這里,更是不在話下了。
走了幾步后,他才發(fā)覺,車和車是不能比的。
別人的轎車丟在這里,敢動的人沒幾個。
他的破自行車丟在這里,有路過的人,一只手就直接扛走了,連招呼都不帶打的。
這輛自行車破歸破,真丟了,對于他來說,可是大出血,一筆巨款,千萬丟不得。
就這樣,他左手拎著餐盒,右肩扛著破自行車,一腳深,一腳淺,踩在枯枝敗葉上,箭步如飛地往前走。
拐了幾道彎后,路邊有個美女喊住了他,問:“帥哥,要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