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婉的腳崴得很厲害,就是有人攙扶,還是走一步,疼得叫一聲。
不能再走了。
天糊扶著她坐到地上,說:“我給你看看吧,疼得這么厲害,估計是腳踝脫臼了。”
芳婉依言把裙擺往上提了一點點,露出腳踝來,問道:“你還學(xué)過醫(yī)?”
天糊捏了捏腳踝,說:“學(xué)醫(yī)?
醫(yī)學(xué)我還差不多。
你見過哪個學(xué)醫(yī)的,用得著風(fēng)吹雨淋的去送餐的?
坐在空調(diào)房里寫方子,它不香嗎?”
芳婉被他捏得疼得大叫了一聲,縮了一下腳,淚珠兒涌上了眼眶,喊道:“疼,你輕點兒。
沒學(xué)過醫(yī),你怎么會治骨傷?”
天糊促狹地說道:“小時候,家里的狗摔斷了腿,就是我治好的。”
說完后,他的腦海里閃過懷疑,小時候,我給狗治過傷?
就好像有人第一次去一個地方,卻覺得自己曾經(jīng)來過一樣,天糊現(xiàn)在就有這樣的感覺。
“什么?”芳婉叫道,生氣地說:“你說誰是狗呢?”
“好了?!碧旌盟鷼獠蛔⒁獾漠?dāng)兒,給她接好了腳踝,站起身說:“嗯,你不是狗,接起來比狗還容易些?!?p> “你還說!”芳婉作勢要打他,突然發(fā)覺自己能站起來了,“我好了?”
她對天糊越來越好奇了。
一個送餐的小伙子,竟然會數(shù)據(jù)分析,而且比她自己請的數(shù)據(jù)分析員還要高明,現(xiàn)在還會接骨,這也太神奇了吧。
她很想知道,他還會些什么?
天糊扶住她,說:“剛接好,還不能用力。
這么漂亮的一姑娘,成了跛腳老太婆了,就可惜了?!?p> “那怎么辦?”芳婉急了,她可不想再一個人呆在墓道中擔(dān)驚受怕的了,“我怎么出去???”
天糊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背你出去。
不過先說好,要給錢。
沒錢的活兒,我可不干哈?!?p> 芳婉瞪了他一眼,說:“你信不信,只要我說一句話,想背本姑娘的人,可以排出幾條街去,你還好意思跟我要錢?!?p> 天糊說:“那你趕緊說吧,沒錢的活,誰干???
躺床上睡覺,它不香嗎?”
“你!”芳婉想要罵他兩句,轉(zhuǎn)念一想,盈盈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咱倆都這么熟了,你還好意思跟我談錢嗎?”
“別!”天糊一點兒也沒猶豫地說道,“談感情傷錢。
我窮,談不起風(fēng)花雪月,也談不起鴻鵠之志和柔軟人心,咱們還是談錢吧,肚子還能飽一些?!?p> “你個笨蛋!”芳婉氣得罵了天糊一句。
倒不是她小氣,出不起這一份錢,就是太多的錢,她也拿得出來。
而是她的那份感覺,她想把他當(dāng)朋友,他卻只把她當(dāng)成是一個普通的客戶。
趴在天糊的背上,吃著天糊送來的餐,芳婉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說:“剛你說我是跛腳老太婆,那你自個兒說說,你現(xiàn)在的樣子像什么?”
“像什么?”天糊問道,頭也不回。
一手扛著破單車,一手托著芳婉,腳不斜,身不歪地往前走。
這點兒重量,對他來說,壓根兒不算什么,走上一天,都不會覺得累。
芳婉打趣笑道:“還能像什么?豬八戒背媳婦唄?!?p> 話一出口,芳婉突然發(fā)覺這話不妥,臉從耳根兒紅了起來,默默地吃著飯不說話。
天糊卻沒多想,笑道:“要是能當(dāng)豬八戒就好羅。
做一只會飛的豬,是最幸福的。
想飛去哪里,就飛去哪里。
再也不用被困在這個地方,捱這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捱到頭的苦難?!?p> 兩人說著閑話,走起路來,并不覺得遠(yuǎn)。
出了墓道,走了沒多久,芳婉就在天糊的背上驚叫起來:“鬼,鬼,天糊,快跑!”
天糊定睛一看,只見前面不遠(yuǎn)處,那個在墓道里遇見的老人,正拉著個女孩的手,情深意切地說:“鬼媳婦,我會對你好的,你就嫁給我吧!”
那個女孩,天糊也見過,就是在來的路上,拿錢砸他的女孩,拼命地想要掙脫老人的手,氣急敗壞地說道:“什么鬼媳婦?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認(rèn)錯人了。”
老人不信,說:“我在這里守了這么久的墓,你的相片我日看夜看,不知看了多少回,怎么可能會認(rèn)錯人呢?你就別騙我了,跟我去結(jié)婚吧。”
女孩問道:“你怎么會有我的相片?是不是偷的?”
“偷的?”老人生氣地瞪著眼睛,這不是在誣陷他嗎?提高了聲音說道:“我用得著偷嗎?你的相片不就一直貼在棺材上嗎?想看什么時候不行!”
女孩知道了,老人是真的誤會了,嘆了一口氣說:“那是我姐姐韻丫,我是她的孿生妹妹玫丫。”
聽到玫丫如此一說,大家就都明白了,什么鬼不鬼的,都是虛驚一場。
天糊走上前來,問道:“那你干嘛要拿錢砸人呢?”
玫丫聽了,眼神一黯,憂傷道:“我不是要拿錢砸人,我只是想把那些錢給人而已?!?p> 芳婉好奇地問道:“你為什么要把錢給人呢?而且是采用那樣的方式。我是說,用砸人的方式?!?p> 玫丫無奈地說道:“我也沒有辦法啊,我問那些人要錢嗎?結(jié)果一個個地見了我就跑,我又跑不過那些人,只好把錢扔給那些人了?!?p> 天糊問道:“你為什么要把錢扔給那些人?”
玫丫說:“因為這些錢不是我的啊,是我姐姐的?!?p> “你姐姐的?”天糊更迷糊了,“你姐姐欠這些人錢?”
玫丫搖搖頭,說:“不,我姐姐不欠那些人錢。是我見那些人能來這里看望姐姐,應(yīng)該是還惦念著姐姐,我身為姐姐的妹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亟o些回禮?!?p> 天糊笑了,說:“你給回禮的方式還真是奇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騙子?!?p> 芳婉說:“你對你姐姐還真的是好?!?p> 玫丫說:“不,我姐姐對我才是真的好。我對姐姐一點兒都不好,要不是我,姐姐就不會死了?!?p> 玫丫說,她和姐姐韻丫從出生的時候,就是兩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