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面對面坐著。
圓形的機械椅在半空中旋轉(zhuǎn),彈跳。
遠處的景色宜人,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互相做了簡短的介紹后,女的單刀直入,問男的:“有房嗎?”
天糊搖了搖頭,說:“沒有。借親戚家的住?!?p> 他說的是實話。雖然二叔一家從不把他當(dāng)外人,他也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但是從外人的眼光來看,他就是在親戚家借住,這一點是無可辯駁的。
既然要談朋友,天糊認為坦誠是最基本的素質(zhì)。
女的眼神鄙夷了一下,又問道:“有車嗎?”
天糊說:“電動摩托車算嗎?”
女的再次露出鄙夷的眼神,心想電動摩托車能值幾個錢,最多幾千塊錢,怎么能和四個輪子的相比。
問到這里,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性子再問下去了。但為了體現(xiàn)她的禮貌,體現(xiàn)她的素質(zhì),體現(xiàn)她的涵養(yǎng),她還是耐著性子問道:“有存款嗎?”
天糊見她那鄙夷的樣子,連話都懶得說了,只微微搖了搖頭。
那女的心想果然是這樣,再也忍不住,不由嗤笑了一聲,說:“抱歉,我對你沒有感覺,再見。噢不,再也不見?!?p> 天糊表示贊同,朝她揮了揮手,說:“那永別了,你走好?!?p> 那女的一聽,沒來由的一陣急躁,罵罵咧咧地說:“真晦氣,我怎么會碰到你這么個沒房沒車沒存款的三無人員。
其實你不應(yīng)該到這個地方來。
你想浪費自己的時間不要緊,但別那么缺德,浪費別人的時間啊!
我的時間有多寶貴,你知不知道?
女人的青春有多么的短暫,你知不知道?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多么的珍貴!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浪費不起,你懂不懂?
雖然你看起來很帥,但這個年代,帥又不能當(dāng)飯吃。
最重要的,是手里要有錢,你懂嗎?
我勸你還是先去學(xué)會賺錢,等賺到錢了,再到這個地方來。
你兜里沒錢,這里的女人,沒有一個會看上你的,只會浪費彼此的時間,浪費彼此的表情?!?p> 天糊淡淡地說道:“你放心,我也一樣看不上你,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費珍貴的時間。
因為——你的兜里。也一樣沒錢!
你想找個有錢人,我也想找個有錢人。
從這一點上來說,咱倆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
天糊比了個請的手勢,說:“你趕緊的,別在這兒說廢話了,晚了有錢人就被別人搶光了?!?p> 那女的面面相覷,一張臉漲得紫紅紫紅的,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她自認還有幾分姿色,還從來沒有人敢對她這么說話。
可天糊說的也沒錯啊。
她有幾分美麗,他有幾分帥氣。
她想找個有錢人,他也想找個有錢人。
不都是一樣的嗎?
她竟無言以對。
憋著一肚子氣,她默默地彈開機械椅,找她的有錢人去了。
機械椅時而合二為一,時而一分為二。
在天糊面前晃過的女人不少,所聊的話題雖然迥異,但歸結(jié)起來卻只有一個字,那就是錢。
學(xué)得文武術(shù),賣與帝王家。說到底還是為了碎銀幾兩。
有才華,有本事。最后衡量的標(biāo)準(zhǔn),還是碎銀幾兩。
天糊生活在連碎銀幾兩都拮據(jù)的家庭,自然知道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了碎銀幾兩,連家都會散掉。
自然也就對這些女人生不起不屑的心思來,反而對這些女人充滿了敬重,因為這樣的女人,懂得碎銀幾兩在往后的日子里,能解萬種慌張。
天糊明白,那些看不起女人談錢的男人,無非是沒本事賺錢的無能蛋罷了。
天糊這話,雖然過激,但細細品味,卻也有那么幾分的歪理。
突然,廳里的氣氛變得異常地轟動起來。
一張有異于其它的半圓形機械椅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廳中,里面坐著的是身著火紅長裙的蕉菱。
她的出現(xiàn),令廳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男人想的是,能娶到這樣的女子,這一輩子,死也值得了。
女人想的是,一個女人,能活到這樣的份上,就什么也都值了。
羨慕的目光,都定定地落在蕉菱的身上,隨著她坐著的機械椅的轉(zhuǎn)動而轉(zhuǎn)動。
在咔嚓聲中,和蕉菱的機械椅合二為一的幸運兒誕生了。
那男人激動得語無倫次,說:“房子,車子,票子,我都有,想要什么條件,你盡管提,我一定能夠滿足你?!?p> 蕉菱微笑著搖了搖頭,說:“你說的這些,房子,車子,票子,位子,我都有。我這個人吶,有個毛病,總是向往還沒擁有的。對已經(jīng)擁有的這些,房子,車子,票子,位子,就連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你除了這些,還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嗎?”
那男人想了半天,他一輩子拼死拼活奮斗的,不就是為了這些嗎?
而能讓所有女人追逐的,瘋狂的,不也就是這些嗎?
為什么到了蕉菱這里,很多人一輩子求而不得的東西,到了她的眼中,好像變得一文不值?
拋開這些,他還能拿出什么來打動蕉菱呢?
難道是真心嗎?
別開玩笑了。
心是最捉摸不透的東西。
前一秒還卿卿我我,有說有笑,后一秒因為一句話不對付,怒而相向,大打出手的人還少了嗎?
那男人搖了搖頭,說:“只有這些才是摸得著,看得見,最實實在在的東西,難道你不喜歡這些,反而喜歡那些看不見,摸不著,虛無縹緲的東西不成?”
蕉菱笑了,笑得那男人的臉上失了顏色,說:“人生最基本的五個層次,你我都擁有了最底下的那一層。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難道我們不應(yīng)該去追求更加美好的第四層、第三層嗎?”
那男人聽了,默然半晌,一句話不說,頹喪地彈開機械椅,任由它沿著僵硬的軌跡,重復(fù)地彈跳著。
機械椅每一次的合二為一,都是隨機的。
這也是到這里來的男男女女為之迷戀的原因。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面對面聊天的那個人,究竟會是誰。
就像在7萬+億的茫茫人海中,遇到那個從不認識到相識,再到相守的有緣人。
誰都會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這是一種偶然。
卻不知道,在這種偶然之中,卻有一種內(nèi)在的必然。
蕉菱的機械椅在一種看似無意,實則卻是有意地轉(zhuǎn)到了天糊的面前,兩把機械椅緊緊地嵌到了一起。
天糊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穿著熱情似火的衣服的女子,沒有開口說話的念頭。
他知道,只需要等這個女子開口說話,然后他一路微微搖頭,就可以順其自然地結(jié)束這次不經(jīng)意的邂逅,反正每個到來的女子,問的問題都是那么得千篇一律,沒有什么新鮮的話題。
蕉菱見他一副敷衍的樣子,不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頭一次懷疑自己的魅力,難道自己的容貌,在他的面前,還稱不上驚艷嗎?
她微微一笑,說:“房子,車子,票子,位子……”
天糊聽了,心想果然還是這樣的問題,正想等她說完搖頭,就聽到蕉菱接著說道:“這些我都有,也不稀罕。我想你知道的是,除了這些,你這里還有什么好玩的沒有?”
天糊一下愣住了,剛要搖頭的脖子僵在了原地,動也不動。
一陣酸痛感襲來,天糊暗道:糟糕,停得太急,不會是把脖子給扭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