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蒙在鼓中

　　白日匆過，月圓而起。

　　夜色中的深山更顯巍峨，如巨人屹立。此時四下無人，十分安靜，正是修真運氣的好時光。靜，乃運氣之基。心中無物是為虛，想法不起方為靜。心靜則神全，神全則性現(xiàn)，性住氣自回，氣回丹自結(jié)。

　　沈天如往日那般，盤膝而坐，紫電青霜放置于兩個臂腕之上，靜下心來，

　　《抱樸子?至理》有云：人在氣中，氣在人中，自天地至于萬物，無不須氣以生者也?！对獨庹摗芬嘤性疲喝酥?，稟天地之元氣為神為形，受元一之氣為液為精。天氣減耗，神將散也，地氣減耗，形將病也；元氣減耗，命將竭也。

　　有道是，氣者，人之根本也，根絕則莖葉枯矣。亙古之論，無非都所述氣之重要。

　　一番呼吸吐納之后，白日修煉之煩悶與辛苦，隨身體氣運，緩緩歸化為虛無，沈天頓感身心極為舒適，深感道家道法之精妙。

　　當(dāng)氣流溢滿全身穴位之時，沈天嘗試將氣流運轉(zhuǎn)，如溪流，如濃煙，緩緩而動，一動牽其身，匯動聚丹田。丹田之處積氣越發(fā)厚重，隱隱感覺如魂游動。

　　這便是那龍魂吧，沈天心想。

　　而此時，龍魂方顯，就正如夏沫所料，龍魂之氣隱隱朝臂中長劍而去。

　　我滴乖乖，果然是在吸食我的龍魂。沈天睜開眼，見胸前氣流如霧如光，奔流向劍，這一下便亂了心思，這一亂，想要重新會神，穩(wěn)定身心，已是難上加難。剎那間，沈天體內(nèi)氣運已是大亂，拼力想要斷開那劍與自身的連接，竟是毫無辦法，只感覺軀體皮囊就要被這劍啃噬殆盡。

　　這般下去，性命危矣。沈天動彈不得，翻起了白眼，恍然間，意識全無。

　　夜色中，一雙玉手從暗處鉆出，如一輕巧白蓮，美艷圣潔。只見那玉手在沈天身后肺俞穴處雙指輕點，氣息宛如被按下了暫停鍵，戛然停滯。又過稍許，終在沈天真氣消耗殆盡時，四散而去，沈天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夏沫一身黑衣裹住她的嬌軀，在夜色下完全看不出她的體態(tài)，只有那輪廓，似有似無?？瓷蛱焯上虏粍?，已然是面色蒼白，生氣全無。夏沫搖搖頭，眉頭輕皺，她臉頰白潤，并無表情，思量片刻后，還是從腰帶間拿出絲綢包，取出一枚丹藥給沈天嘴里喂了去。

　　然后將沈天身體擺正，雙掌貼于沈天后背，屏氣凝神，傳輸些許真氣給他。見沈天頭部搖晃，漸漸恢復(fù)了些神志，這才雙手下壓，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這傻瓜，竟敢將那神劍放在胸前運氣，怕是命都不要了?？伤@般拼命，究竟是為了什么呢？一聲鼾聲響起，夏沫端詳著沈天酣睡的樣子，一時莞爾，感覺這人真是有趣。

　　這是個多雨的季節(jié)，月明星稀的夜晚，忽然雷聲驟起，讓這本就潮冷的山中石壁更寒了幾分。夏沫脫下自己的斗篷，給沈天蓋上，又在大雨將至之前找了些干柴。

　　稍時，大雨傾盆而下，將天地連成一片，涼風(fēng)忽忽而起，伴著雨聲將樹葉相互拍打。閃電驚響，燎明山中一角，一女子坐于火堆前，遙望著這無盡的黑夜，聽雷聲陣陣，聽風(fēng)聲陣陣，也聽旁邊那男人鼾聲陣陣。

　　一夜無話

　　雨自清晨時方停，空中氣息十分清新，山林間，傳來雙兒的呼喚——沈天！沈天！聲音清脆，頗帶著一點焦急。

　　這一夜，她久坐窗前，一直見沈天未歸，謝文遠(yuǎn)白天被爹囑咐了差事，離開了這里，此時小院里只有她和老益州王兩人，雙兒也不敢離開爹出去找沈天。天剛蒙亮，終于等到趙韓氏來小院做飯，她便急忙出門而去。

　　一路尋去，不見沈天蹤影，只好又去那瀑布后的石壁去找。心想道：“這呆子，資質(zhì)不好就不要逞強(qiáng)，一晚上不回來，又有大雨，遭遇山中野獸可如何是好？”

　　雙兒腳步急促，遠(yuǎn)遠(yuǎn)見一黑影站于瀑布之后，便大喊沈天名字，待雙兒來到瀑布后，卻見沈天躺著地上，酣睡無恙，雖有稍疑，但也放下心來。

　　蠻聰明的嘛，還知道引火取暖，嚇唬妖獸?？吹降厣夏嵌衙爸酂煹幕鸲?，雙兒踢了踢沈天的腿，道：“喂，喂，醒醒了，就知道偷懶，睡覺……”

　　沈天揉揉眼睛，如從大夢中醒來，昨晚一幕至今記憶猶新，他坐起身，看看雙臂，又摸了摸身體各處，竟是毫無傷痛。

　　莫非是夢？

　　他瞅了瞅旁邊的火堆和雙兒，心中已然猜到原委，那夢境中人定是雙兒，沈天立時站起身，對雙兒一頓感激。

　　雙兒對沈天的感激感覺莫名其妙，但這沈天本就喜歡胡言亂語，舉止言談本就怪異，雙兒也早就習(xí)以為常。道：“待會兒跟我回去，吃飯時，定要好好跟我爹說話，他對你可是期許甚高，他如今舊疾復(fù)發(fā)，你可莫要讓他生氣?！?p>　　沈天連連答應(yīng)，也是時候跟老益州王匯報匯報了。到這里后，又是贈我武器，又是給我秘籍，還要委以重任不說，光是以他曾經(jīng)在王的位置，沈天就該恭敬一些。而且昨夜之事，十分蹊蹺，沈天心中糾結(jié)該如何跟老益州王說那紫電青霜之事。對雙兒道：“我最近運氣之時，發(fā)現(xiàn)一件蹊蹺事，果然是因為那神劍，讓我氣息破散，導(dǎo)致龍魂……”

　　“好了，你不必多說了，我都知道，你雖資質(zhì)平庸，但也絕非酒囊飯袋之徒”雙兒頓了頓，接著道：“你以后定要加倍修行才是，今天隨我回去，我爹若是問起，你就說如今已經(jīng)可以匯聚氣息，運行兩個周天，如此方可?！?p>　　雙兒說完還不忘提醒沈天，我爹現(xiàn)在身體不好，不會驗?zāi)阏鏆獾?，大可放心?p>　　沈天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他本想把夏沫所說之事告訴雙兒和益州王的，但被雙兒一打斷，又想到昨天因為把仙牌送給夏沫而被雙兒打臉，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心想，如今既然已經(jīng)知道原委，以后就該拼命修煉才是。

　　不過昨夜自己效仿書中所述，將劍置于身前中丹田處運氣，用以增加劍之靈氣。想不到竟然那般危險，要不是雙兒，怕是現(xiàn)在已是涼透了吧。

　　看著雙兒在前面腳步匆匆，從背身看去，嬌軀輕柔，發(fā)束絲帶迎風(fēng)而揚，露出一抹艷白脖頸，惹人愛憐而歡喜。

　　差點讓這未嘗交搆之歡的姑娘成了寡婦，真是罪過。

　　……

　　山間小院眾人圍坐，未見謝文遠(yuǎn)。

　　吃過飯，與雙兒商議好好的話語，沒等沈天要說，老益州王就推脫身體不適，回房間休息去了。沈天與雙兒面面相覷，一時尷尬。自被夏沫點波后，沈天現(xiàn)在一心都在劍上，所以也就沒想太多，在門外囑托雙兒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老劉頭，就像一對小夫妻，男人外出打拼女子留家照顧。

　　如此閑聊幾句后，沈天精氣恢復(fù)，就又如昨日一樣，叫上云兒一起練劍去了。

　　秋高氣爽，天空湛藍(lán)。山中各種林葉片片，五彩斑斕，每當(dāng)風(fēng)來，都能吹起一波漣漪。有些枯萎的葉子，受不了風(fēng)的追求，搖擺不定，最終紛飛各處，有的鉆入草木之間，只待腐爛，有的飄在溪流之上，順?biāo)?，去往毫無目的可言的遠(yuǎn)方。

　　若是平時，此情此景，沈天定要酸詩一首，以表心情，可現(xiàn)在的沈天，或許是早已習(xí)慣了這山中美景吧，他氣定神閑，目光炯炯，如著了魔一般，一心只有劍意。

　　當(dāng)初一個文縐縐的書生，一個只想待在家中的宅男，如今，竟已蛻變的讓人難以認(rèn)識。

　　已過半月。

　　謝文遠(yuǎn)一直未歸，沈天嫌麻煩，已是顧不上打理自己。之前那件略貴的帛衣早已在沈天的折磨下，變成了丐裝，襤褸的不像樣子。若不是雙兒找村民借了些粗布，縫制成衫，沈天怕是又要做回乞丐了。沈天身著粗衣，腳踏草鞋，幾件毛皮織品覆于身上，與山中獵人一般。

　　沈天胡茬早已長長，頭發(fā)也長到披肩。雙兒找出一條玉帶，將沈天頭發(fā)盤束于頭頂，竟還真有些古代大丈夫之模樣。兩人關(guān)系，之前趨于緩和，現(xiàn)在恐怕已是到了相悅的程度。

　　只是有沒有情字，只有他們自己心中知道。

　　為了讓沈天專心修煉，雙兒干脆每日給他送飯，早中晚，三趟，不厭其煩。還多給了趙韓氏一些銀錢，讓其盡量多換些肉食。用她自己的想法說，歸根結(jié)底還是為了自己的父親，因為只要沈天修行有成果，那父親就不必著急用那禁術(shù)。

　　但送著送著，竟也習(xí)慣了這般生活，心思在不知不覺間，也有了微妙的變化，這沈天，看著也沒有當(dāng)初那般討厭了，雖然偶爾還有些下流，無恥。

　　小村人家無不羨慕這對恩愛“夫妻”，紛紛投之以笑顏。連那年紀(jì)小小的趙云兒都頑皮的叫沈天師父，叫雙兒師娘。這自然一度引得雙兒“原形畢露”，伸手發(fā)難。

　　這可就苦了沈天，雙兒氣不過，于是隔三差五就來一頓拳打腳踢，以讓沈天清醒自己是癩蛤蟆的事實。沈天叫苦不迭，但雙兒自有理由。

　　道：“云兒年齡小，頑皮不懂事，難不成你沈天也不懂事？真是找打！”

　　道：“用這般眼色偷看我，必然不安好心，找打”

　　道：“本姑娘打你，還需要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