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老太今年過了七十五的生日,老太太身體一向硬朗,七十多歲了,走起路來,健步如飛,家里門前那塊地上種的西紅柿,茄子,黃瓜,蒜苗,胡蘿卜,都是老太太一個人弄的,平日里做起農(nóng)活來比好些年輕小伙都麻利。
可最近龔老太卻是有些異樣,往常她一頓飯可以吃兩碗,晚上休息沾床就睡,吃聲響亮,呼嚕震天,近些日子以來龔老太端起飯碗胡亂扒拉幾口就放碗了,晚上總是睜著眼睛不睡,還時不時緊張地看著天花板或是屋角。
“媽,你這幾天咋了,是不是身體有啥地方不太舒服,要不咱去城里醫(yī)院檢查一下?”龔老太的兒子擔(dān)心地說。龔老太目光一縮,身體輕微顫抖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道:“不用了,我,我就是這幾天沒怎么休息好,好好睡一覺就沒事。”
兒子聽龔老太這樣回答,也只好作罷??汕闆r并沒有如龔老太說的一樣逐漸好轉(zhuǎn),反而更加嚴(yán)重起來。龔老太的兒子兒媳經(jīng)營著豬飼料的生意,平常都只有晚上喂豬的時候回來一會。這天龔老太的兒子難得有了一天的閑暇時間,準(zhǔn)備回家陪陪自己的母親。
剛到家,就被鄰居家的老頭老太太拉了過去:“常小子,你家老太太這是咋了?每天半夜不睡覺,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聽著怪瘆人的。你去問問你家老太太,我們跟她說,她總說沒有這回事,可我們四只耳朵又不是擺設(shè),怎至于聽錯?!?p> “叔姨,我這就回去問問我媽,打擾你二老休息還請多多包涵。”龔老太的兒子回道。
“媽,屋后邊的劉家老太太、老大爺說你半夜不睡覺,發(fā)出一些奇怪的聲音,這是咋回事?”
“哪有這回事,我自己說沒說我自己還不知道嗎?估摸著是他們腦子糊涂了,自己給幻想出來的?!?p> 龔老太兒子見龔老太說得斬釘截鐵、信誓旦旦,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可隔壁的老頭老太太雖然年紀(jì)大,也沒糊涂到兩個同時聽錯,這到底是咋回事。龔老太的兒子看龔老太最近消瘦得厲害,再加上之前的異常,心中實在是想不明白,決定在家里安裝上監(jiān)控,看看老太太一晚上到底在干啥。
夜晚,龔老太的兒子坐在電腦旁,看著監(jiān)控中的畫面。龔老太回到了房間,沒有關(guān)燈,躺在床上睜圓了眼睛,兩手緊緊地拽著被子,身體縮成一團,看上去很是害怕和緊張。夜深人靜,屋外傳來蟬鳴與蛙叫,老太太還是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與深情,過了一會,老太太突然閉上了眼睛,像是擋不住睡意,睡著了。龔老太的兒子覺得除了母親稍顯緊張與害怕的神情,被沒有異常的地方,正準(zhǔn)備關(guān)掉電腦,回屋睡覺,卻看見龔老太從床上起身,像是一個僵硬的木偶一般,動作遲緩且僵硬。老太太穿上鞋,走到衣柜前,從里面翻出一件大紅的衣裳,穿在了身上。她走到鏡子前,露出笑容,對著鏡子竟是唱起了戲文,聲音清脆婉轉(zhuǎn),動作舒展動人,全不似一個農(nóng)村老太太能唱出的曲調(diào),能做出的動作。忽然,老太太聲音陡地一轉(zhuǎn),幽幽凄凄,時斷時續(xù),讓人感到如處深淵,如臨寒潭。龔老太的兒子坐在電腦前不覺已經(jīng)冷汗直流,心臟在胸腔中像是擂鼓一般,他不打算再看下去,母親這般奇異的舉動像是撞邪了,只好明日請些“高人”前來看一下。正準(zhǔn)備關(guān)閉監(jiān)控,龔老太卻是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攝像頭的方向露出一個笑容,笑容里盡是冷氣,龔老太的兒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急忙關(guān)上了電腦,站起的龔老太兒子心臟狂跳不止,渾身打著哆嗦,再無絲毫睡意。
第二天龔老太的兒子開始向親戚家四處打聽懂得祈禳的高人,聽說住在馬家村的三叔平日里幫人測算黃道吉日,頗有些名氣,十里八村的家里但凡要置辦酒席都得請他看看日期,于是龔老太的兒子馬不停蹄地開著車前去請三叔驅(qū)邪。
聽完龔老太兒子的描述,三叔讓龔老太兒子先回家去備好清水、新米、黃紙、公雞、墨汁,自己收拾一下隨后就來。龔老太的兒子回到家,按照三叔的囑咐,將物品置辦齊備,在家門焦急地張望著,左等右等,龔老太的兒子在門前左右徘徊,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時近黃昏,三叔從一輛車上下來,右肩掛著褡褳,兩面都鼓鼓當(dāng)當(dāng)?shù)?,顯然裝滿了東西。三叔邁著緩慢地步伐,不慌不忙地走著,走到門前,對迎上來的龔老太兒子問道:“東西都備好了嗎?”
“備好了,就等著三叔你過來了。”三叔點點頭,吩咐到:“現(xiàn)在還不時候,需得等到午夜十二點才能動手。去給我拿一個碗,一把刀,再把綁好的公雞捉過來?!?p> 龔老太的兒子一一照辦,置辦停當(dāng)后走到三叔公面前說了句:“好了,叔公?!痹咀谝巫由祥]目養(yǎng)生的三叔公睜開眼睛,放出犀利的目光。
只見三叔公將到刀握在手中,提住公雞脖子,一刀下去,血液噴涌而出,叔公放下刀,取來備好的碗,接了半碗血,將墨汁、清水倒入雞血中,用右手食指托起一粒米,放在紅燭上點燃,隨后投入碗中,上方加蓋,搖晃均勻。三叔公從褡褳中取出朱砂,放入雞血與墨汁中,拿出毛筆,在黃紙上畫了起來。
午夜很快來到,三叔公帶著龔老太的兒子兒媳守在龔老太房間外面,不一會,果然聽見了屋里傳來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叔公拿出畫好的符貼在門框兩邊,叮囑龔老太兒子兒媳就守在門外。叔公進去,看見一個一身紅衣,動作輕柔的老太,從袋中摸出一把新米,朝著老太打了過去,只聽一陣有似爆竹爆炸的噼啪聲,龔老太口中發(fā)出尖利的叫聲。
叔公一聽,從手上褪下一串珠鏈,是一顆顆圓形的用木頭雕成的珠子,叔公將珠串按在龔老太的肚子上,龔老太表情猙獰,雙手向前亂抓,叔公毫不慌張,用褡褳將龔老太兩只手格擋開,另一只手繼續(xù)按在龔老太肚子。
一聲猶如指甲劃過玻璃的叫聲從龔老太口中發(fā)出,接著龔老太倒了下去,叔公將龔老太兒子叫進來,點燃一張符紙,將符灰接在清水中,吩咐龔老太兒子給龔老太服下。第二日,龔老太醒來,一切如常,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叔公也并未說什么,留下幾張符紙,讓龔老太兒子在正門貼上,收拾好東西就走了,此后,龔老太果然恢復(fù)過來。龔老太的兒子事后詢問龔老太,龔老太還是躲躲閃閃,直言不知道,兒子看母親沒什么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