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我們不是軍方、不是泛星際公司也沒有個人許可!”郭亙抱著腦袋,一臉驚恐地說道:“趕緊把它關(guān)了,可能我們的信號沒有被記錄......”
“沒用的,異常信號會被自動記錄?!背镒阼F箱子前,盯著晶屏,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我們現(xiàn)在關(guān)了,到時候來找我們的就是警署官員,如果運氣不好,來找我們的就是駐扎軍團?!?p> “我們不能接受請求......”胡侃緊張地說道。
“沒錯?!背镌诰辽喜粩嗾{(diào)整參數(shù),說道:“所以我在偽裝信號,讓對方主動取消請求,同時不會把我們當成異常信號?!?p> “偽裝信號?”胡侃不確定地問道:“你是說......偽裝成軍方?”
楚秋瞥了胡侃一眼,沒有回答。
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假借軍方的信號才可能不被懷疑......但會觸及到聯(lián)邦重罪。
“我要走了!”郭亙?nèi)缤艘话?,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營地。
胡侃抿了抿嘴,拍了拍身邊坐立難安的濮公英,說道:“不需要太多人收拾殘局?!?p> 濮公英嘟噥了幾句對不起,也低著頭離開了營地,他回頭看了好幾眼,終究跑得越來越快。
“發(fā)生了什么事?”小樓端著鐵鍋走進了營地。
胡侃還沒來得及說話。
楚秋突然“啪”地拔掉了核心電源的連接線,回頭對幾人喊道:“你們走,快走!”
“什......”胡侃、林森、小樓連帶著那口鐵鍋被楚秋直接趕了出去。
幾人從未見過如此慌張的楚秋,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楚秋......”林森試探性地喊了一句。
但楚秋沒有時間搭理他。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楚秋在忙活什么,最后還是林森拍了板,他咬牙喊道:“楚秋,我們先走了......我們在廢墟外的樹林里等你?!?p> 楚秋一邊將裝置導(dǎo)回初始參數(shù),一邊陷入沉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在他拔掉電源線的前一秒,他察覺到對方竟然逆向追蹤到了他們的方位,并且直接調(diào)整運動軌跡朝他們飛來。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能判斷這種情況極端危險,甚至比違法的風險要大很多。
所以他也不管什么異常信號,直接關(guān)掉裝置,企圖讓對方因此失去他們的方位。
但以對方展現(xiàn)的技術(shù)來說,可能性相當小。
逆向追蹤,這種先進的技術(shù)并不常見,他也因此知道對方的星艦絕對不是如今漂在東極星圈軌道駐扎軍團的那些大陸貨。
現(xiàn)在的問題是:為什么?
從剛才到現(xiàn)在短短幾分鐘,楚秋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
是什么驅(qū)使一艘星艦突然改變軌跡追蹤一個陌生信號?
難道與他將信號偽裝成軍方有關(guān)?
從反應(yīng)時間來說,對方應(yīng)該是在他這么做之前就已經(jīng)著手追蹤他們的方位。
楚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更多的精力。
他在盡可能地消除他們留下的痕跡,包括將營地內(nèi)具有顯著標識的垃圾掩埋。
最后他撲滅了火堆,藏到不遠處的坑洞里。
他有充分的時間跑得更遠。
但他更愿意主動觀察他們要面對的是什么。
很快,他便看到了極高極遠的云團中迸現(xiàn)的一點火星,那點火星以驚人的速度準確地朝他所在的位置射來。
楚秋的心頭微微發(fā)緊。
三十秒后,他開始有點后悔自己為什么不跑得更遠一些。
那團火焰的形狀已清晰可見。
與其說是微型星艦......不如說是燃燒殆盡的殘骸。
如果以這個速度砸下來,別說廢墟,就連廢墟外的樹林可能也會被波及。
讓楚秋稍稍安心的是,在落地之前,這堆殘骸開始明顯減速。
緊接著。
他注意到云團之中的另一團火焰,遠遠地跟這堆殘骸之后。
待這團火焰更接近了些,飛出云團。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臺......機甲。
他根本不用仔細分辨它的特征便知道它的型號。
第五代天行者。
三年前由聯(lián)邦科學(xué)院和貝殼公司聯(lián)手研制成功,一年前正式投入使用。
這款機甲首次應(yīng)用短途星際旅行技術(shù)。
對于機甲來說,這項技術(shù)是劃時代的。
而眼前的這架機甲是從外太空飛來的。
如此就產(chǎn)生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從投產(chǎn)以來,第五代天行者的產(chǎn)量一直極低,如今只有一支軍團配備了這款機甲。
大名鼎鼎的神話特種營。
楚秋這才意識到自己惹上了遠比預(yù)想的嚴重的多得多的麻煩。
傳說中的正義之師神話特種營的機師正在追捕某個必然窮兇極惡的歹徒,而這個歹徒追著楚秋留下的信號飛來。
我靠!
......
......
短短幾十秒,楚秋眼前走馬觀花般地掠過了無數(shù)猜想。
他根本沒時間做出下一個決定。
那堆殘骸悄然落地。
砰。
一聲巨響。
楚秋被沖擊波掀飛十米遠。
轟鳴聲在他腦袋中回響。
待雜音稍稍平息。
砰。
又是一聲悶響。
楚秋晃了晃腦袋,視線逐漸清晰。
漫天的塵土中。
一架他只在雜志中看過的傳奇機甲朝他走來。
那種震撼比3D影像或是展覽館里的模型要大上無數(shù)倍。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哈哈......”
耳畔響起了一陣輕笑。
楚秋花了五秒鐘確定自己沒有出現(xiàn)幻覺。
自己右手邊五米處躺著一個狼狽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身邊半埋著駕駛艙,準確的說,只有駕駛艙,其余的部分都成了碎片。
男人靠在駕駛艙邊,從懷里取出精致的銀質(zhì)煙盒,從中叼起一根煙點燃,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吐出漂亮的煙圈,隨后才看向不遠處的楚秋,略顯遺憾地說道:“我們仰望的星光不會公平地照到每一個人。在接下來的一分鐘,你大概是全宇宙最悲慘的那個人?!?p> 這個被神話特種營追殺的兇惡歹徒,竟長著一張雌雄難辨的漂亮臉蛋。
咳咳咳。
煙氣侵襲了漂亮男人受傷的肺部,讓他痛苦地咳嗽了起來。
此時,楚秋才能從他的動作和眼角細密的皺紋判斷出這個漂亮的男人大概年紀不小了。
第五代天行者愈發(fā)接近。
漂亮男人的動作依舊從容,即便肺部重傷,他還是貪婪地抽完了一整根香煙,意猶未盡地掐滅了煙頭,他盯著逐漸接近的機甲,目光平靜甚至冷酷,說道:“讓你陪我喪命,雖然不太好意思,但也不是我說了算。這些殺人機器不會放過所有相關(guān)人員?!?p> 楚秋的心臟猛然一緊。
“事情會這樣發(fā)展?!逼聊腥顺粤Φ負纹鹕眢w,靠在駕駛艙邊,微微氣喘:“五十秒后,我會破壞這臺機甲的核心液壓管。隨后坐在里面的那位機師會離開機甲,他穿的是重甲236作戰(zhàn)服,全套常規(guī)特種作戰(zhàn)武器。如果是以往......但現(xiàn)在我只能纏住他,或許是二十秒,或許是三十秒,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漂亮男人說的每一個字楚秋都聽得懂,但合起來......楚秋不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我為什么幫你......”機甲愈發(fā)接近,漂亮男人的目光愈發(fā)炙熱,語速也越來越快:“......我做了半輩子的混蛋......但不是都說,人在臨死前會想做個好人嗎?”
楚秋眼前一花。
原本緩步接近的機甲突然快了無數(shù)倍,一只碩大的鐵拳攜著巨大的風壓錘了下來,幾乎再次將楚秋掀翻過去。
砰。
一聲悶響。
楚秋吃力地睜開眼睛,卻被眼前一幕驚得瞠目結(jié)舌。
人類與機甲對峙,拳掌相對,陷入僵持。
楚秋無法從腦海中檢索出任何一種嚴肅的理論來解釋這一幕。
但這一幕是真實的。
前一秒還虛弱重傷的男人僅憑一雙肉掌就停下了鐵拳,狀如蚍蜉撼樹。
他的皮膚渲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玫瑰色,太陽穴處沁出了血絲,將臉龐描繪得邪惡而強悍。
緊接著。
男人一聲暴喝。
身體反物理地竄起數(shù)米高,一記鞭腿悍然掃出。
砰。
撕拉。
機甲的腹部被切開一道猙獰的口子,伴隨著電火花和某種藍綠色液體的涌出,機甲的動作驟然僵直。
男人掉在地上,臉色由紅轉(zhuǎn)紫再灰敗一片,僅是呼吸都顯得尤其吃力。
楚秋此刻只有一個想法:他還真的踢斷了核心液壓管。
啵。
機甲胸前的駕駛艙開啟。
啪。
一名全副武裝的機師跳到了地面上,朝楚秋走來。
僅是那種壓迫感和殺氣就讓楚秋無法呼吸,但他注意到機師穿著的作戰(zhàn)服,不是重甲236,而是更輕便的新型240。
楚秋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機師經(jīng)過,機師在他面前稍稍駐足。
那股實質(zhì)性的殺意讓他一下子便大汗淋漓,無法呼吸。
機師繼續(xù)邁步走向男人。
楚秋意識到,他遲早會被殺死。
他之所以還活著,僅僅因為他只是一只螞蟻,機師的目標是那頭衰弱的猛犸象。
狩獵完猛犸象之后,踩死螞蟻只是隨手的事情。
但也是必需的。
機師在男人面前駐足,拔出腰間的大口徑手槍,沉悶冷酷地說道:“我收到的命令是確保你的死亡?!?p> “我聽過很多你的傳說?!?p> “知道你能做到什么程度?!?p> “剛剛你踢出那一腳讓我很高興?!?p> “現(xiàn)在我確定你沒有多余的力量了?!?p> “所以請你去死吧?!睓C師舉起了大口徑手槍,黑壓壓的槍口對準了男人的額頭,他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頓了頓,說道:“再見了,祁上校?!?p> 被稱為祁上校的男人依舊平靜地盯著槍口。
轟。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去。
一道震耳欲聾的閃電劈下。
將兩人的臉色映襯得蒼白而猙獰。
就在此時,祁上校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突然化作了致命的死神,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無名機師身后,他高高舉起高頻振動匕首,目光冷厲決絕。
轟。
一道驚雷。
匕首悍然劈下。
在接觸前的最后一瞬。
少年啟動了振動匕首。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匕首處迸發(fā)。
滋。
如同蜂鳴般的特殊聲響鉆進了無名機師的耳膜。
無名機師怒吼,槍口反轉(zhuǎn)。
匕首重重砍到無名機師的脖子,他一個踉蹌。
在匕首與無名機師的脖子接觸的前0.1秒,一道無形的防護膜自動在作戰(zhàn)服表面浮現(xiàn),抵擋住了第一波直接傷害。
緊接著。
撕拉。
鮮血如泉噴涌。
他捂著脖子,目光中滿是驚愕。
啪。
倒在地上。
這就是240和236的差別,如果是236,或許有機會阻擋高頻振動匕首。
楚秋喘著粗氣,突覺后脖頸處一陣刺痛,疼得他悶哼了一聲。
“你真是讓我驚喜?!逼钌闲0c在地上,吃力地一呼一吸,一臉可惜地說道:“但你是個蠢貨?!?p> 楚秋不明所以。
“每一個在聯(lián)邦出生的人類戴著憲法的枷鎖?!逼钌闲V钢蟛鳖i處的位置,說道:“憲法不會干涉世俗事務(wù)......但世俗機關(guān)想出了一切辦法利用憲法為他們服務(wù)。神話特種營配備某種設(shè)備,在特種機師死后零點一秒內(nèi),該設(shè)備會自動激活,標記距離最近的公民。當然,需要一定的權(quán)限才能委托憲法局對目標進行追蹤。但你與我扯上關(guān)系了所以這并不是難事......星光今天真的沒有照到你。”
祁上校不無遺憾地補充道:“如果你先屏蔽信號再殺掉他,這就是一次完美的狙殺?!?p> 楚秋呆若木雞。
......
......
在聯(lián)邦流傳著一句話:每一個公民從出生到死亡都無法擺脫的三樣事物,貝殼、稅金和憲法。
每一個聯(lián)邦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會在后脖頸埋入一枚小小的基準芯片。
這枚芯片將會陪伴聯(lián)邦人從生至死。
你無法取出芯片、無法更替芯片,這是每個聯(lián)邦人的共識。當然有無數(shù)前輩曾經(jīng)嘗試過,但無一例外,在取出芯片的那一刻會瞬間死亡。
某家S級學(xué)院的某位教授曾說過,憲法局的基準芯片技術(shù)領(lǐng)先聯(lián)邦社會一萬年。
神秘的憲法局通過這一枚枚芯片默默地俯視整個聯(lián)邦社會。
憲法局有著極其森嚴的規(guī)矩,避免其擾亂聯(lián)邦秩序。
第一條便是:憲法不干涉法律。
如果某個聯(lián)邦人犯下了謀殺重罪,無需擔心憲法局會通過后脖處的基準芯片對其進行定位。
但例外是存在的。
比如這位祁上校。
“憲法局反應(yīng)時間、申請流程時間......你大概還有十二個小時逃跑。”祁上校說道:“但是憲法之下,又能躲到哪里呢?”
楚秋花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剛剛短短的幾分鐘,他經(jīng)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或許只有大落。
逃跑嗎?
他有些迷茫。
驚雷之后,大雨傾盆。
雨水稀釋了血液,沖散了血氣。
讓楚秋發(fā)熱混亂的腦袋清醒了些。
他垂頭思索,最后將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個小小的東西取了下來,問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直覺告訴楚秋,祁上校一定了解這個困擾了楚秋許久的、來自那個老頭子的唯一遺物。
祁上校盯著楚秋手中的這個小玩意兒,瞪著眼睛,活像是見了鬼,好半晌之后才擠出兩個字:“臥槽?!?p> 當時老頭子的原話是:死到臨頭的時候,再使用它。
但這些年,楚秋一直沒搞懂這到底是什么玩意兒,更不清楚要怎么使用。
祁上校的目光很復(fù)雜,說道:“傳說上古時代有一位叫做普羅米修斯的神明,他從太陽神阿波羅那里盜走火種送給人類,給人類帶來了光明......普羅米修斯盜走火種所用的容器,沒想到在你手上?!?p> 楚秋壓根沒聽懂。
祁上校接過這個似乎非常重要的小玩意兒,對楚秋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楚秋滿腦袋問號。
準備?準備什么?
緊接著。
楚秋根本沒來得及反應(yīng)的功夫,一股劇痛在他的后脖頸處炸了開來。
臥槽。
一聲悶哼之后。
他很干脆地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