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縣城的時候,剛剛過晌午。
辦公大樓前的小吃攤,仍舊還能看得出來幾分熱鬧。
梁知過去平常擺攤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大姨。
他過去把裝著榆黃蘑的布袋子遞給大姨:“這個您拿回去吃,包餃子燉小雞兒都成?!?p> “誒呦!榆黃蘑?”大姨看見布袋子滿滿登登裝著的一叢叢金黃黃的蘑菇,欣喜不已:“還是新鮮的呢?”
隨即她又嗔怪起人來:“這么金貴的東西,你趕緊拿回去!這玩意兒一斤可值不老少錢呢!”
“給你跟我張叔吃的,提啥錢不錢的,之前還說我外道呢,你這不也是跟我怪老客氣的嗎?”梁知把布袋子直接系在了人車把上。
他道:“我還得去買菜準備明天出攤要用的東西呢,先走了?!?p> 大姨想要去追人,奈何梁知蹬上倒騎驢就跑了,她又不好直接把攤子扔這兒。
“這孩子、可真是……”
她瞅著那一兜子金燦燦的蘑菇,心里頭到底還是愉悅的。
王婷婷從辦公大樓里出來,一眼就瞧見了快要合不攏嘴的大姨。
她笑吟吟的走過來:“萍姐,今個兒生意不錯?。窟@么開心?”
大姨抬頭看著人,嗐了一聲:“還不都是一個樣,虧得是你們愿意捧場,給面子?!?p> “也是萍姐您東西做的好吃,我們都愛吃!”
王婷婷笑著說話,目光卻不經(jīng)意的瞥見車把上系著的布袋子。
她驚訝了聲,走過去仔細瞧了瞧:“榆黃蘑吶?這個季節(jié),還能采到這么新鮮的榆黃蘑,可真是稀罕的了。”
“都是小梁兒弄來的,剛剛非要給我留下,我說什么他也不肯拿回去!把東西給我擱下就撒丫子跑了,追都追不上!”
大姨免不了又要把人一通‘?dāng)?shù)落’實則也是滿滿的炫耀:“你說這玩意兒多貴??!他還非要讓我留著燉雞、包餃子吃……”
“就是經(jīng)常跟您旁邊擺攤賣拌串那個小伙子吧?好像叫梁知?”王婷婷對梁知還是有點印象的。
“說起來,我好幾天沒見到他來出攤了?。吭趺磩倓倎砹藛??我還說惦記買他的麻辣燙呢!”她道。
大姨嗯了聲:“剛來了一趟,給我送了點榆黃蘑就走了,說是準備明天出攤的東西去了,這孩子……”她拿著那一兜子榆黃蘑,頗有些不知道該拿梁知怎么辦好的樣子。
“旁人想要吃點榆黃蘑,都還不一定能買得到呢!”王婷婷道:“他這是拿您當(dāng)實在親戚處呢!要擱我能遇上這么個實在人,我做夢都得偷著樂醒。我這可是想吃都吃不到!”
大姨說了句倒也是,轉(zhuǎn)而又想到梁知想要買煤的事兒:“那啥,老張之前跟你打聽過那事兒,咋樣了?租了鋪面能不能占個購煤指標?”
“按理來說是不成的,這都是按著人頭分配的,沒有城里戶口怕是不成?!?p> 王婷婷看著被大姨塞到手里的兩簇金黃,笑容燦爛了兩分:“但我們也是考慮過,是不是給松華路那邊加個指標,畢竟開門做生意,要是沒有個取暖的措施,怕是要開不成這個門了!”
松華路那邊也就梁知一家店。
雖然沒有直接明說,也不妨礙大姨理解出意思!
租別的店面肯定是不能夠給加指標的,但松華路可以!
“得加!不然等入了冬,冰天雪地的,連個取暖的東西都沒有,還怎么開門、不能開門還怎么做生意帶動經(jīng)濟……”大姨說。
王婷婷:“說的就是呢!我們也是這么考慮的?!?p> 她跟大姨說了下到時候要帶哪些證件來辦手續(xù),又買了兩個包子,這才美滋滋的拿著兩大簇榆黃蘑走了。
梁知買完菜,帶著陳峰去百貨大樓挑了兩套冬裝,又買了擦手油跟一些布料,路上走到鐘表區(qū),看中了塊不錯的手表,可惜要有票證才能買。
他問了下掛鐘怎么賣,得知也是要有票證才能買,這才不得不放棄。
兩人一出百貨大樓就直接回去了。
大姨多等了會兒,沒見到人回來,也就先收攤回家了。
梁知又到鎮(zhèn)上找了家賣棉花的,買了不少的棉花請人彈了,打算回頭做冬裝用。
“你們什么人??!干什么的…放開我的孩子!”
突然幾聲凄厲的嘶喊,吸引了梁知的視線。
不遠處的人群中間,一對男女正在跟一個婦人搶孩子。
“我哥尸骨未寒,你就要帶他唯一的香火改嫁,讓他兒子管別人叫爸,你就不怕午夜夢回的時候,我哥回來找你要說法嗎!”男人死死拽著婦人手里那個兩三歲大的小男孩,疾言厲色的質(zhì)問。
女人哭著怒罵:“我都不認識你!誰丈夫死了!誰要改嫁了,你這人胡說八道……放開我孩子!”
“你要改嫁我們管不著,反正大伯哥也沒了,但孩子是我們老王家的,你不能帶走!”男人旁邊的微胖女人,也加入了對女人的聲討里。
四周看熱鬧的人,不免也有出聲勸的:“是啊,人家就一個兒子,怎么也得給人留個香火吧……”
“我沒有要改嫁!我丈夫也沒死!這是我兒子,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
女人的話被那倆男女給打斷:“就算你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我哥也已經(jīng)沒了,成灰了……”
女人瞬間百口莫辯。
梁知聽了一會兒,跟旁邊的陳峰低聲說了句:“去報警,抓人販子!”
陳峰詫異了下,隨后點點頭,立馬熟門熟路的朝著附近的派出所跑去。
“你們什么人???胡說八道什么呢?誰死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
梁知突然走出去,搶孩子的男人目光警惕看著他:“你誰啊?”
“我是誰?我是孩子他爹!”
梁知的話,讓男人目光慌亂了下。
趁其走神不防備的時候,梁知一把將孩子給撈走抱在自己懷里,隨后立馬沖著圍觀眾人喊道:“這幾個人是人販子,大家別讓他們跑了!”
啥?
眾人先是一陣茫然,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沖上去。
“你們不要聽他瞎說,我看他才是人販子,他……”
男人剛撕扯掙扎著喊了一句,就被梁知把話打斷了:“為了公平起見,大家可以把我一同看管起來,等警察過來處理!”
他看著男人,想的卻是葉家。
等警察過來,梁知直接道:“這孩子看起來是被打了藥,被人拉扯了好久都沒有過任何的反應(yīng),我懷疑這三個人都跟他沒關(guān)系,要么是一伙人發(fā)生了分歧想要各干各的,要么就是兩伙騙子在搶同一個孩子!”
他道:“我強烈要求在沒有確定這幾個人身份之前,孩子不能夠交給任何一方!”
警察看著他,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
梁知跟那三個人,還有他們爭搶的孩子,都被帶了回去。
做筆錄的時候,梁知特意提起了葉家:“我聽著這三個人的口音,像是本地的,所以猜測他們極有可能就是在附近流竄作案,將偷來的孩子,與外頭的互換交易、把外面拐來的孩子賣給本地人,再把本地拐來的孩子換給外地人去賣!”
“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詢問的人好奇又不解。
梁知低頭猶豫了下,看起來就好像很難以啟齒的說出‘秘密’:“因為我就是被人拐賣到白河村的……”
他把那份想起悲慘身世的壓抑、難過、憤恨等情緒,演繹的淋漓盡致:“白河村的葉家,他們就跟一個拐子的中間人常年有往來,以前我不知道,還以為那是家里的親戚叔叔,直到前段時間,葉家人販賣文物被抓,一時口不擇言說出了實情,我才知道我竟然是被買來的孩子,那個每年都來家里的叔叔就是介紹賣家給葉家的中間人?!?p> 這話真真假假的,有一部分,是他透過前世一些記憶來說的。
魏淑芬還真就跟一對夫妻走的很近,每年這倆人都會來葉家拜訪送年禮。
這對夫妻就是當(dāng)年幫魏淑芬買孩子的中間人。
他可以讓葉家人因為販賣文物進去吃牢飯,卻沒辦法用買孩子的罪名把魏淑芬也送進去。
可如果,魏淑芬參與了買賣介紹呢?
梁知盡可能回憶著一些細節(jié)。
最重要的是,剛剛在被人群圍住的時候,他瞅見那男人的正臉,感覺很像來往葉家的那個中間人!
很多事兒,當(dāng)時零零散散發(fā)生的時候,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可一旦聯(lián)系起來,就未免開始細思極恐!
梁知提供的這些情況,很快就得到警方的重視!
且經(jīng)過確認,這三個人的確都不是這個孩子的直系親屬!
讓梁知意外的是,這孩子的家里人竟然還有個熟人……
鄭花下班回家后得知孩子不見,急匆匆跑來報警。
正好就遇見了被帶回來的梁知等人。
鄭花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兒子……
等警方確定了他跟那個孩子的親子關(guān)系,梁知也已經(jīng)做完筆錄出來了。
“聽說是你救了小洋,啥也不說了,梁兒,以后你就是我鄭花交了命的兄弟?!?p> 鄭花特意等著人,感激感謝的話,一堆堆的往外丟:“……有什么用得著哥哥的,盡管吱聲,哥哥就是豁出去命也得給你把事兒辦妥辦漂亮了?!?p> 鄭花快四十才有這么一個孩子,平時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全憑著找孩子的信念才撐著沒倒下。
家里頭老人更是因為這事兒直接病倒住進了醫(yī)院。
梁知客氣了幾句:“正好遇見了,覺得奇怪就多管了個閑事兒,孩子沒事兒吧?以防萬一還是做個詳細檢查安心些。”
“正準備去呢,就想著當(dāng)面謝謝你。”
鄭花又跟人說了會兒話,感謝又感謝,這才急匆的帶著孩子去醫(yī)院做檢查了。
梁知一直到回家,心情都頗為沉重,出去撿了柴回來,這才漸漸好了起來。
魏淑芬剛剛被警車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