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再提這件事兒。
沉默一路,到了東池頭,張叔的臉上才多了笑模樣。
“你別說,這地方還真挺不錯的,視野開闊,瞅著就得勁兒?!?p> 他走到東池頭田埂邊站了好一會兒:“這要是趕著開春以后,興許能摸泥鰍!”
張叔樂呵呵的跟人說著年輕時候下河摸泥鰍、打狍子的事兒。
等到了家,聽說陳峰弄了地籠,說什么也要去下一網(wǎng),大姨攔都攔不住,只能看著人的背影咬牙跺腳:“這老倔驢!”
梁知笑笑:“我叔兒難得有這么放松高興的時候,您就讓他樂呵樂呵?!?p> 隨即又問:“咱晚上吃點啥?這會兒菜市場應該還沒關(guān)呢,我蹬倒騎驢有個十來分鐘就能到縣里頭,我買點啥……”
“買啥??!那家里頭不是還那老些吃的。”
大姨嗔怪道:“我瞅著你還腌了魚呢,這天頭雖然眼瞅著是越來越?jīng)隽?,可還沒到上凍的時候,真擱上幾天也得壞!再說還那老些餃子呢!”
晚飯就又吃的餃子,用油微微煎了以后,加水燜了起來。
大姨閑不住,在村里頭轉(zhuǎn)悠了一圈回來,手里頭多了好幾樣菜種子……
梁知看的一臉震驚。
又跟人好一通忙活,在大棚里刨了幾根壟出來,把菜籽都種上。
整完沒多一會兒,張叔跟陳峰也回來了。
兩個人回屋洗洗涮涮,一直到吃完飯,都是合不攏嘴的。
尤其張叔,明明什么都沒說,卻明晃晃的讓人瞧出個“今晚穩(wěn)了”的意思。
“叔兒,你這是打著了多少魚啊,樂成這樣?!绷褐幻獯蛉と?。
張叔嘿嘿地樂:“那可多了,是不小峰!”
“嗯嗯。”陳峰也是一樣的合不攏嘴。
晚飯除了煎餃,就只炒了個白菜、煎了十幾條華子魚。
吃完天頭還早,四個人就溜達著去村里頭轉(zhuǎn)悠了。
碰到有同樣出來溜達的,很快也能在一塊堆兒嘮起來。
嘮嗑這事兒,梁知不大擅長,陳峰也是毛頭小子一個,除了偶爾的應和上兩句,也說不上啥話。
大多都是跟梁知倆在一旁聽著張叔跟大姨倆,跟村里人家長里短的說著八卦。
倒是很好的讓村里人記住了新搬來的一家人。
臨了了,有個大爺還喊著梁知道:“有時間來家里頭吃飯,讓你大娘給你燉好吃的!”
梁知誒了一聲,倒也不會把這話當真。
這時候誰家日子都是緊巴巴的,尤其是東池頭這樣收成比較一般的地界兒。
他要是真奔著這一句話上門了,怕是得被人給嫌棄死。
指不定心里頭得是怎么罵他不知好歹呢!
等天頭暗下來,大家就攏了攏衣服各自回家去了。
張叔這才神神秘秘的喊著陳峰去回家拿桶,讓梁知把倒騎驢也蹬來,又催促著大姨:“你趕緊家去吧!天黑又風涼的,還給外頭晃蕩啥,回去燒多兩鍋熱水!”
“你就知道指使我!”大姨不滿道。
張叔湊近了些過去哄著人:“我這不是還得跟小梁兒、小峰他們?nèi)テ痿~嗎?你回去燒個水,安心在家等我,我晚上給你打水洗腳還不行嗎?”他心里頭其實還是有點膈應白天的事兒。
偏偏這事兒又不能跟媳婦兒吐露了。
夾在兒子跟老婆中間,他也是為難啊…
大姨哼了聲,倒也沒再說什么了。
“給那大盆啥的,都騰出來,等會兒都得用!”張叔又跟人交代了句。
大姨瞪了人一眼,咒罵道:“事兒恁多!”可嘴角還是藏不住笑模樣。
梁知瞅著,不免有些羨慕。
要是前世老婆還在……他們白頭偕老,應該也是這個樣子吧?吵吵叨叨,彼此的眼睛里卻始終都是彼此。
想到那個場景,他嘴角微微上揚,走起路來的步子都輕快了許多。
張叔跟陳峰這回把地籠下在了村里一處天然石橋下頭。
石橋挺寬的路面,并排放三四輛倒騎驢也不擠。
底下是自然腐蝕出來的橋洞,大小不一,互相間隔著。
張叔特別得意的過去,從一處石橋洞里把卡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牡鼗\給扯了出來。
“我就說這個地方肯定好,魚絕對少不了,小峰還非不聽我的……這咋一條大魚都沒有呢?”
張叔原本得意的臉上,出現(xiàn)了幾分皸裂。
他看著整個地籠里頭,就只有一些小雜魚,連巴掌大的鯽魚殼兒都沒幾條,直接就傻了眼。
來之前,他還是一臉‘今晚穩(wěn)了’的表情,要多高興有多高興,沒想到結(jié)果爆冷!
今夜的風兒,好涼好涼啊。
倒是陳峰那邊,一個人都提不動,還要招呼上梁知幫忙才行。
有人歡喜有人愁??!
梁知下水后才一搭手,就嚯呃了聲,跟陳峰兩個人,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張叔見了,當即也顧不得去難受傻眼了,先去幫著人把地籠拉了起來。
“好像不少大魚?。俊彼杂行┬乃岬捏@呼著。
梁知見了也不免多了幾分笑模樣:“看著是真不老少?!?p> 這下子,做魚丸的材料算是有了。
做個十幾二十幾斤的魚丸肯定沒有問題的。
三人把帶來的桶都裝滿了,都還沒有倒干凈。
最后干脆直接就倒在了倒騎驢上,反正兩邊都是貼著鐵皮的,也不擔心會掉下去。
等回到家時,大姨已經(jīng)燒好了熱水,看見人回來,忙蹭著手過去開門:“可算是回來了,熱水都燒好了,趕緊先進去泡一泡腳,別傷風著涼了,現(xiàn)在的水得是老涼了?!?p> “可不,刺骨一樣。”張叔應了一聲,閉口不提自己下的地籠里頭沒什么貨:“等過段日子上凍,倒是想下水也下不得了。”
他說著,人已經(jīng)往屋里頭去了,對那一倒騎驢的魚,倒是一點留戀都沒有。
大姨卻興致勃勃的問起人都撈了什么魚上來:“哪個是你叔兒撈的?我瞅瞅都弄了點啥?!?p> 說著就已經(jīng)湊過去看了。
梁知正要說那一桶小雜魚兒,全是張叔弄的,就聽見人一個勁兒的咳嗽。
“咋的啦你?是不是著涼了?我就說你瞎逞能吧?”大姨聽見人咳嗽,著急的上前去,又是給人拍背又是給人倒熱水的。
張叔這才覺得舒服了些,余光瞪了眼梁知,讓人不要亂說。
那想哭不敢哭的樣子,讓梁知覺得人到了年紀,真是越過越像小孩子……這種事兒,竟然還好起面子來了。
暖和暖和過來之后,梁知把倒騎驢跟大盆啥的都拿到了墻根底下去,借著屋里頭的光亮開始挑揀魚。
把能用來做魚丸的,都放到了大鐵盆里頭留著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