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秦牧野是被當年的我上身了嗎？
這臉皮的厚度，堪比城墻倒拐加炮臺了吧？
不是，我怎么老是有種他在提醒我的感覺。提醒著我，當年，我是如此的臭不要臉。
當我將每天收一只，今天第99枝的白玫瑰以及第99張示愛卡從辦公室里丟出去的時候，我實在是忍不住發(fā)了一條微信給他。我只是不想每天都為支行的清潔阿姨增加莫名其妙的工作量。
“冬哥，我一般拿白玫瑰去祭拜我那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公墓里，因為英年早逝而化成灰的朋友們的。”
秦大老板，我知道你現(xiàn)在資本給你投資，你的現(xiàn)金流相當正面。但能不能請您高抬貴手，不要每天送一個尸（鮮）體（花）加垃（卡）圾（片）給我，來點實用的，比如金條、房產(chǎn)、汽車。鉆石我也不介意嘛，但是克拉數(shù)、色澤和切工我還是有要求的。
結(jié)果第二天，白玫瑰變成了紅玫瑰，還是一次性就來99朵。這股子招搖過市的勁兒，直接在支行里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大討論活動。
討論的主題倒是很單一：安師太終于枯木逢春啦。
我捫心自問，平時對待手下的小朋友們還算和氣，沒有發(fā)揮出我峨眉派掌門人的特性。怎么這些討論就辣么不能入耳呢？看來除了婆媳是天敵以外，領(lǐng)導和下屬也難逃怪圈。
被上了一堂生動的職場教學課之后，我痛定思痛，好好地回覽了下我發(fā)給秦牧野的微信。
嗯，我確實沒有把話說絕?？伤趺淳湍苷`解成這樣呢？
這青梅竹馬之間的默契呢？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團滅啦？
于是乎，我拿起手機，很正面直接地發(fā)了一條微信。
“花收到了，很漂亮，謝謝！但我不喜歡花，如果你堅持要送，方便折現(xiàn)嗎？”
這條微信的效果不錯，至少從第二天開始，我的辦公室清靜了很多。
只是折現(xiàn)呢？
感嘆了一聲，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便投入了工作。只是沒想到糟心的事還在后面呢。
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每天一到飯點，總會有人發(fā)微信提醒我去吃飯。平均兩個小時，總有人提醒我去喝水。夜深的時候，就會有那么一條晚安的微信。晨起，也會收到準時準點的叫醒服務。
最搞笑的是，我還就按照這轟炸的節(jié)奏不偏不倚地執(zhí)行著。
我甚至深深的懷疑，秦牧野的公司是不是皮包公司，他這個大老板怎么有那么多的空閑時間。他都不需要為了業(yè)績?nèi)テ床蛷P殺嗎？
當然，這個錯覺在小玲的調(diào)查之后就被推翻了。他和王飛還真不賴，技術(shù)過硬，所以吸引了一大批的投資者等待合作機會。
我去，這老天給他的人設(shè)會不會太完美了呀。
必須得承認的是，今年的生日，我還是被他觸動到了心靈。
必須要說清楚的是，如果不是我媽和他爹聯(lián)手做了他的神助攻，他肯定是沒有機會給我過生日的。
我媽和他爹確實走在了一起，而且兩個老家伙的日子過得比較滋潤，雖然我總覺得他倆剛開始有種抱團取暖的成分。
他倆把公司和房產(chǎn)全部轉(zhuǎn)讓了。跑到S城的東部買了套依山傍海的house。
也就是因為兩位老人走到了一起，我和秦牧野也是個個周末都能抬頭不見低頭見。
不知道是不是見得多了，心里也不會像之前一樣跟防賊似的防著他。漸漸地從初見他時，立馬就想轉(zhuǎn)身逃跑。變成了也能在飯后，約他一起去傍晚的海邊走走。
傍晚的海邊，遠遠的斜陽將金黃灑在了遠方的海面上。海風吹亂了我的發(fā)絲，海浪輕撫著我的腳踝。周圍除了知返的海鷗鳴叫就只剩下海浪拍打沙灘規(guī)律的聲音了。
這份難得寧靜會促使我曲腿而坐于沙灘之上，手肘托著腦袋，杵在膝蓋上，看著遠方，發(fā)著呆。而他，就會像以前一樣，安靜得如同空氣一般坐我旁邊。除了當中為我適時地穿上皮膚衣，我基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扯遠了，說回生日那天的事。
老媽一頓忽悠，說是覺得對不起我，來S城那么久，都沒給我過個生日，今年一定要補上。
初聞這頓忽悠之時，我心里本能地響起警鈴。我老娘怎么可能良心發(fā)現(xiàn)？要不就打算彌補點什么？或者還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當時還真沒往秦牧野身上想，畢竟我覺得我老媽還算是心疼我。當年秦牧野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段時間，她和干爹可都是陪在身邊的。
這些年他倆確實為我遲遲不解決單身問題而著急，但也不敢太說，畢竟著心口上的傷不容易好，他們也理解。
所以第一次在他倆家里，我見到秦牧野之前，我老媽還是提前通知了我詢問了我的意見。直到我告訴她我倆已經(jīng)見過了，而我已經(jīng)能坦然面對的時候，她才同意秦牧野在他倆家和我見面的。
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在老媽心目中的地位。
今天剛好是周五，我從客戶那里出來后就直奔老媽家去。
雖然周末的堵塞能夠給我?guī)聿簧俦г?，多多少少消耗著對生日的期待。但慶幸的是，在我的期待消耗殆盡之前，我把車停進了她家的院子里。
而此時，天已經(jīng)黑全了。
我很詫異，整個房子黑黢黢的，沒有一點迎接壽星的歡樂祥和的氣氛。
老媽不會是忘了吧。
正當我打算失望地轉(zhuǎn)身離開之時，天空飛過來了一只無人機。
這架無人機很難不被人發(fā)現(xiàn)。它身上配置的彩燈仿佛發(fā)了瘋，色彩的搭配以及閃動的頻率過于浮夸。
我的嘴不自覺地抽了抽，耳邊竟然出現(xiàn)了幻聽。
“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
當無人機停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收回了所有亂七八糟的幻想。我伸出手，將無人機上的卡片拿到了手里。
“小妮兒，生日快樂。請按照地面指示燈方向前行?！?p> 此刻，地面出現(xiàn)了好幾個用LED燈管拼出的箭頭。我跟著箭頭的方向，直接就走到了沙灘之上。
沙灘上，那一幕確實讓我直接激動到熱淚盈眶。
黢黑的蒼穹，卻被漫天的繁星點綴，就像是一個保護罩，在視線可及的遠方與大海融為一體。沙灘中央用金黃的LED燈裝出了一條小路，小路的盡頭，燈管變形成為一個“心”形，而秦牧野迎著我，負手而立于那個“心”的中央。
可我并沒有立刻踏進小路里，我只是在小路的起點做了個深呼吸，掏出了手機。
“你不是說你要給我補過生日嗎？”電話一接通，我單刀直入。
“哈哈哈……小妮兒??？這個，”老媽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很明顯她的語調(diào)里還是有那么一絲的不好意思的，“我不是和你干爹突然被別人抓去河源玩耍了嗎？他們非要我們來，我實在不好拒絕。就只能把過生日這個任務交給哥哥啦。你們好好相處哈！”
“你會不會太隨意了？”我問，我語氣里的不耐煩讓我都能明顯感知到。
“哈哈……怎么會呢？就這樣哈，我信號不好?！?p> 老媽果斷地掛了我的電話。
我不由得扶額，我信你個鬼，你被人抓走去玩耍，你這只是被人當神助攻吧。
想通之后，我大大方方地走進那條不算浮夸的小路。我已經(jīng)盡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而且應該效果不錯。
至少我看見秦牧野的眼神從擔憂到哀傷，最后轉(zhuǎn)變?yōu)槌錆M希望。
“哥，你這也太浮夸了吧？”我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小妮兒，這是我第一次獨立給你過生日。你喜歡嗎？”秦牧野謹慎地問道。
“你準備了多久？不對，你和我媽一起謀劃了多久？”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著提出了我的問題。
“是有一段時間。畢竟我確實不擅長。但是王飛當年向你告白情景我歷歷在目，所以多少有點抄襲的意思?！鼻啬烈熬谷徊缓靡馑嫉負狭藫项^。
“噗……”我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哥，你這個樣子有點囧哦，不過挺可愛的。”
“小妮兒?！鼻啬烈耙琅f很緊張，只是程度要好一點，“我好擔心，你轉(zhuǎn)頭就走。”
“確實想走。”我大咧咧地笑了笑，“你把這個氣氛搞得，太夸張了。不過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說服我老媽和干爹，甘愿當你的神助攻的?！?p> “嗯?！鼻啬烈安蛔杂X地抿了抿嘴，但很快他慣有的自信爬上了他的臉頰，“山人自有妙計?！?p> “看來這個生態(tài)環(huán)境里，我是最容易被遺忘的那個環(huán)節(jié)?！蔽依^續(xù)故作輕松的調(diào)侃著。
好吧，我承認。我此刻的輕松一定只是流于表面的。內(nèi)心里早已澎湃萬千。
看得出來，從現(xiàn)場的設(shè)計與布置來看，秦牧野是真的用了心。在這個鐵憨憨的世界里，居然能擠出那么為數(shù)不多但尚算精彩的浪漫，確實已經(jīng)很難得了。雖然說我并沒有感動到無以復加，畢竟處女座挑剔的毛病正常發(fā)作，確實覺得這現(xiàn)場的浪漫和我的年紀已經(jīng)不大相符。
但怎么說呢，我也就是個女人，內(nèi)心里還算住著一個文藝小女生。此刻沒有一丟丟的心跳加速，眼眶發(fā)熱，那是不可能的。
“或許是我的真誠打動了他們了呢？”秦牧野許是見我狀態(tài)，也開始調(diào)侃了起來。
“有可能。畢竟你對他們的戰(zhàn)斗力還是很高的?！蔽乙残﹂_了，于是乎，逐漸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向他，“我來看看，你到底想送我什么禮物。我不收尸體了哈，來點硬貨才行哦。”
我的逐漸靠近，讓秦牧野的背更加挺拔，他帥氣依舊的臉上掛著依舊帥氣的笑容，而且笑容的幅度隨著我的靠近越來越大。
呃，越看越覺得像鐵憨憨。
“冬哥，你笑得好憨啊?！蔽覍嵲谌滩蛔×?，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腳步，并笑出了聲音。
“嗯。好吧。我真的還挺激動的。”秦牧野只是微微一愣，然后憨憨地交代著自己的心路歷程。
這一瞬間，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嘆突然觸及到我的心靈。
我和他的角色真的完全調(diào)換了。想想十年前的我，怎么可能那么輕松地調(diào)侃他，而他還毫不顧忌的全盤接受?；秀遍g，我突然覺得，這種從丫鬟到公主的轉(zhuǎn)變，感覺挺不錯的。
不過仔細想想，這種轉(zhuǎn)變只是源于兩人關(guān)系的變化。以前他是我的眼珠子，我感覺碰不得傷不得。而現(xiàn)在，我沒那么在乎他了，我反而變成了他的眼珠子。
如果沒有經(jīng)歷對他完全毫無保留地愛著，也許我還不能理解他現(xiàn)在的狀況。其實，從他自身來說，他沒什么地方能讓他如此小心翼翼，不過只是因為在乎罷了。
想通了之后，我便收起了我調(diào)侃的笑容，用真誠的眼神望向他。他的珍惜雖然來得晚了點，可能會被辜負，但不應該被踐踏。
“小妮兒?！鼻啬烈胺炊_始更加緊張了，逐漸發(fā)展到有點手足無措，將背在身后的手也松了下來。
我看了看這家伙的雙手，一個不小的首飾盒和一大束玫瑰，看來這是我的生日禮物了。
“這是你要送我的生日禮物嗎？”我依舊帶著笑容，只是內(nèi)心奔涌的情緒開始逐漸變緩，語調(diào)里也多了些調(diào)侃的意思，“哇塞，我今天長到29歲，你第一次送我禮物喲?！?p> 秦牧野的眼神逐漸被悔意占據(jù)，本來亮晶晶的眼睛也多了些許的暗沉。
“對不起，小妮兒。我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是錯過了多少珍貴的東西?！?p> “別那么傷感，”我迎了上去，墊著腳，像老友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不失去哪會成長呢？”
“嗯?！鼻啬烈爸刂氐攸c了點頭，然后一雙眼睛都鎖在我身上。
“看我干嘛？”我開始笑著調(diào)侃他，“禮物呢？”
“哦?！鼻啬烈斑@才反應過來，先把玫瑰遞給了我，然后打開了那個首飾盒，“小妮兒，生日快樂?！?p> 他打開的那一瞬間，我還是松了一口氣的。里面躺著一條項鏈，掛著一個淚滴狀的吊墜。我真的生怕那里面是一個戒指，那這尷尬就不知道該怎么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