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權(quán)被三人眾拿到手，除了那個身材最高，甚至看起來比一米八的沐陽都要高的男孩之外，另外兩人倒像從街邊隨便撿來的，拍起皮球的樣子像在田地里插秧，眼睛甚至不敢朝別處看，生怕球砸到鞋尖彈飛。
“把球給我，這矮冬瓜可沒有機會再碰到球了！”
高大的孩子王接到球，灰發(fā)揮灑著汗水，紅發(fā)小伙趕快變更防守目標，卡住位置，護住籃筐，妄想用他貧弱的身軀將孩子王擋在線外，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仿佛在推一座千噸重的大山，反觀孩子王，健碩的臀部只需輕輕一碰，紅發(fā)男孩就會被頂出籃筐底。
體格差距半個人以上，基本上在籃球這個項目，就別想進攻籃下了。
但是，年幼特有的死腦筋與不服輸沖動，操控著紅發(fā)小伙一次又一次去沖擊那座肉山，結(jié)果顯而易見，能讓孩子王挪動一步的可能性，就連生下來便是兩性人的概率，都比這高。
“還不懂嗎？這運動就是誰身體大，誰厲害，像你這樣的菜青蟲，跟你玩，那會被別人說是欺負你的?！?p> 無論怎么跳，都夠不著他舉高的手，而孩子王只需要用手腕將球輕輕推出，撞板，皮球便很自然地溜入籃筐。物理層面上，沒有任何反制手段。
皮球順著網(wǎng)，砸在了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的紅發(fā)小伙頭上，劇烈的腦震蕩放倒了他，抱著頭，蜷縮在地上。
孩子王無奈地地看了他一眼，撿起皮球，將球滾出三分線外。
“比試是10分制，你還一分都沒拿到呢，先前的妄言，都不過是嘴上功夫嗎？看扁我們特樂依爾人的代價，你可得好好償還，站起來，戰(zhàn)斗還未結(jié)束。”
孩子王看起來人高馬大，本以為只是個營養(yǎng)非常充裕的愣頭少年，沒想到措辭上并不走野蠻這條路線，反倒有一股典雅的清香。
這要是從心底索求公平公正，人性向善的教師，說不定已經(jīng)沖上去痛罵孩子王了。然而場邊站著的這兩個大人，一個比一個無情，目睹這番欺凌，別說腳了，就連眼睛都不帶眨的，無動于衷。
籃球這項運動，是從外面的世界引進來的。
在外頭，主流并不是作為一種競技，而是作為測試與提高魔素獲取效率的手段，操控著體外的魔素，強化身體，伸長手臂，提高移動速度。只要操縱能力越強，便越能掌控比賽。
由于單項能力過于影響比賽走向，那些有錢的球隊便攬收了所有強者，導(dǎo)致比賽毫無懸念，觀眾也越來越少，沒有人會把時間浪費在一場從一開始就決定了勝負的比賽之中。
而在沒有魔法的世界特樂依爾里，這種現(xiàn)象也不知廉恥地出現(xiàn)了。在規(guī)則和戰(zhàn)術(shù)沒有成型的時代，不過是一項高個子欺負矮個子的游戲，參與的人人少，發(fā)展就非常困難，導(dǎo)致流入的幾年間，城內(nèi)甚至連一個完整的籃球場都沒有。
“那個紅頭發(fā)的小子，是外來者吧。”沐陽朝蝶的方向嘀咕道，視線一直盯著那個倒在地上小孩。
“看來你注意到了，是的，這個學(xué)院不僅僅招收普通的特樂依爾人，會時不時秘密從外來者里招攬有資質(zhì)，且比較單純的幼童。按照上頭的想法，如此一來，不僅能鞏固國家基底，還能削弱外來者的可能性，簡直是一舉兩得的妙法。能把孩子送進城內(nèi)讀書，那些家長甚至開心都來不及。”
蝶的表情是那么的無所謂，那么的事不關(guān)己，總是一副鶴立雞群的視角，從不選擇站隊，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座堡壘。
“原來如此，在外來者相互離散的時點，導(dǎo)入這個計策，確實妙，也難怪上頭的人肯舍得拔這么多資金下來?！?p> 只有在逆境之下，真金能散發(fā)光芒，唯有懂得如何失去，才能有所收獲，說不定這種限制外來者的行動，反而能斬斷桎梏，助他們自由前行。
“你剛才說過，你是負責人之一，那么你支持這個企劃嗎？”
“我跟以前一樣，就沒在乎過別人，只要你，我，還有他三人能夠活下來，就算會讓這個世界毀滅，我也不會有任何躊躇。所以答案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不過為了博上頭的好感的卑賤之舉罷了，畢竟局長之座，偏偏需要上面人的推薦票。”
這個少女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她的話，說不定會接受那個提議——那個提議？哪個？
沐陽迷惑地搖了搖頭，他不清楚為什么剛才腦子有一瞬間，產(chǎn)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而且連產(chǎn)生了什么想法，都不記得了。
“小陽呢？你認為我該反對這個提議嗎？”蝶低聲問道。
“不?！便尻栄銎痤^，半張著嘴，意味深重地苦笑道：“我已經(jīng)是個幽靈般的存在，就讓我活在過去，活在教科書里，別出來干涉不屬于我的時代了吧?！?p> “聽你這么說，我就安心了——嗯？”還未等蝶的話尾落下，沐陽邁出了他沉重的步伐，朝球場上的孩子們走去。
“喂！沒你這小子睡覺的份了！等會要開課！”其中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孩，一邊用骯臟的鞋子踩住他的側(cè)腹，嘴上一邊高傲地催促道。
“欺負一個可憐蟲，這就是特樂依爾人的榮耀嗎？未免不大好吧?！?p> “??？”
兩個看起來就沒啥氣質(zhì)的小孩應(yīng)聲轉(zhuǎn)過頭來，一見沐陽，臉色都不帶變的。
“你誰??？知道這位是誰嗎？還不趕緊低頭問好！”
擔當左右護法的兩人，對著沐陽的小腿就是一通王八拳，拳打腳踢。由于褲子并不是落染縫制，輕微的觸感，通過神經(jīng)傳導(dǎo)到大腦里頭，他抑制住身體無意識地躲避甚至回擊的欲望，任由蹂躪。
蝶她自然不會放任這種暴行，不管對方是剛從娘胎里蹦出來的嬰兒，還是半只腳踏入棺材的老人，只要敢對她的摯友動手，就不必再擔心明天的太陽，是否還會升起了。
但沐陽先一步用眼神制止住了蝶，蝶只好松開捏緊的拳頭，把怒氣在腦中自我發(fā)散。
愚鈍的小孩子們終于瞧見了沐陽身后的蝶，手中的動作緊急制動，像根木頭一般愣在原地，幼稚的臉上滿是恐慌，這可比被父母禁足一整年還要懼怕。
孩子王，站在沐陽身邊，這個個身高確實比沐陽還要高的男孩，臉上倒是平靜，比起另外兩個已經(jīng)開始懺悔，他飾演的局外人像模像樣。
梳理被汗水沾濕的灰色短發(fā)，孩子王走到了蝶的面前，面對還算較為溫柔的大重蝶，優(yōu)雅地鞠了一躬：“我是孫氏家族，現(xiàn)當家長子，請叫我賢鈞?！?p> 不同于兩個只會見風使舵的小嘍啰不同，他的氣質(zhì)就像一排飛機云，悠然而理性，甚至讓人自我腦補，剛才對外來者的欺凌都是深有緣由。
“嗯...那么院長？請問有什么事嗎？”
就當還在邊上躺著的少年是空氣一般，賢鈞疑惑地問道，但由于年幼，而且經(jīng)驗不足，最終他額頭上流下的一滴汗珠，拆穿了他偽造的平靜。
蝶一聽校長二字，表情更加嚴厲：“我不是院長，別搞錯了?！?p> “這，這樣啊，那請問該如何稱呼您好？”
“我的事毫無討論價值，給你次機會，解釋一下?！钡孟掳椭噶酥傅厣系募t毛，如果把臉上的不悅換成字，鋪滿整張籃球場都不夠放。
“果然是為了這事嗎？”賢鈞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呻吟的紅毛，無奈地搖了搖頭：“您要斥責我嗎？”
蝶厚重的沉默，把兩個小嘍啰的腳都嚇軟了，效仿著紅毛倒在地上。
“如果需要我來清算我們是非，那頂多是翹了一節(jié)課，來與那個家伙來打?qū)官惲?，除此之外，我不認為有什么過錯?！?p> 安靜的語調(diào)，卻飽含著堅韌的氣魄，在蝶的壓力之下，仍然能堅守己道。
沐陽從地上拉起紅毛，紅毛一臉沒有道謝，反而將他全部精力，用在憎恨，怒視賢鈞，捂著剛才被踩的部位。
而沐陽的表情，此時也起了一些變化。
“再，再來！狗東西！單挑！”立刻對著賢鈞大吼道，沒有半點的矜持。
賢鈞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感情起伏，惋惜道：“唉，說要一次搞定我們仨的是你，現(xiàn)在提出單挑的也是你，你其實已經(jīng)明白了吧，你一個人，是不可能贏得了我的?！?p> “少廢話！”
紅毛甩開沐陽攙扶他的手，跑到皮球邊。
“這樣?！辟t鈞對蝶說道：“這是我倆雙方同意之下的公正對決，決不是我咄咄逼人，以多欺少。翹課一事，事后我會寫千字檢討來表達我的歉意與悔改，但我身為孫家的男子漢，不會從勝負中逃脫，請允許我與他之間的對決。”
雖不是真刀真劍的舍命對決，但賢鈞卻還操著流利的騎士臺詞，為自己的形象打穩(wěn)基建。
蝶一臉麻煩地望向沐陽，與其短暫交接眼神，嚴肅地指著小孩們：“下節(jié)課你們也別上了，打個夠?！?p> “謝謝！”
于是兩人的單挑對決便開始了。
紅毛的長處在于機敏的移動和持球走位，以及無與倫比的速度，盡管沒有系統(tǒng)訓(xùn)練過身體素質(zhì)，但只要能突入禁區(qū)，晃過防守，完成高難度的上籃動作。
但這都是對手水平與他平起平坐的情況，一個10歲，便擁有一米九身高的巨體少年，不跑不跳，料理他不需要費吹灰之力。加上這個紅毛對進攻籃下的執(zhí)念已經(jīng)可以稱為怨念，根本不打算在禁區(qū)歪投球，只想著與賢鈞身體對抗。
比賽可以說是一邊倒，毫無亮點。
待賢鈞放進了三個球之后，沒有立刻將球傳給紅毛，反而看向沐陽，誠摯地請求道。
“請問能否來擔當他的隊友？我這邊就帶上那兩人?！彼熘噶艘幌聢鲞叺男D啰二人眾?！八麄兌际切率?，甚至連球都沒怎么運過，二對三，但是戰(zhàn)力應(yīng)該是齊平的。”
“哼，你這個貴族佬！害怕了吧！請外援了？！”紅毛的腦細胞是由情緒構(gòu)成的，除了對賢鈞的恨意以外，皆是雜質(zhì)。
原來如此啊，這可真是麻煩事。沐陽看穿一切的眼神，掃視球場，點了點頭。
“沒問題，咱們一塊兒玩玩吧?！?p> “滾吧！別妨礙我！”紅毛歇斯底里著，每一個行動都在觸碰著蝶的導(dǎo)火線。
“你叫什么名字?。俊便尻枱o視紅毛的精神狀態(tài)，還一臉親和地走近他。
“別過來！骯臟的家伙！”
籃球如炮彈一般，從他的兩手射出，往沐陽的臉上砸，被沐陽單手輕松接下。
“謝謝你傳球給我，咱們一起努力吧？”
沐陽的高情商發(fā)言，并沒有獲得紅毛的好評，那副與世界為敵的表情，并不是個好兆頭。
忙里偷閑的一場小比賽，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