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鴻門原是說親宴,三聲不怕定終身。
年輕人到底是面皮薄,看不得芳子那幽怨的眼神,心一橫,腳一垛,不顧老爺子無情的恥笑,領(lǐng)著大黃,厚著臉皮進(jìn)門了。
芳子立刻眉開眼笑的跟上,這些天她一直在她民子哥說書時,站在旁邊打扇倒水,以對象身份自居,惹得村里的其他姑娘極度不滿。
看他每頓吃的那么簡單,心疼的不行,幾次叫他來家吃,就是不肯來。
這次是她媽想的辦法,讓老爺子去請,這才給忽悠來了。
一個身材有點佝僂的中年漢子,在堂屋門口,笑呵呵迎接他們:
“大伯,張老師,快進(jìn)來,熱水擦把臉”
張躍民有種見家長的趕腳,連忙接過毛巾請老爺子先擦,拘謹(jǐn)?shù)溃骸皝砺闊┠税咽绞濉!?p> “你能來,叔高興哩,就怕請不來哩”梁把式意有所指。
一番客套后,雙雙落座,梁把式和大兒子坐下席敬酒陪客,芳子進(jìn)廚房先端了幾個下酒小菜,讓他們先喝著。
酒依然是自家釀的紅薯酒,小菜卻不簡單,炒花生米,豬油渣拌糖,再加一盤腌蘿卜條。
張躍民有點坐立難安,這太貴重了,一般農(nóng)家待客不會這么奢侈,花生除了打油外,就是留種,沒人會舍得拿來吃,更何況還是豬油渣和白糖,這些都很難尋摸的到,一般人過年過節(jié)都不一定有這些吃食。
廚房里,芳子娘在火灶里拿出煨了幾個小時的雞湯,小心倒在大湯碗里,嫂子在鍋里炒著菜,邊炒邊調(diào)笑小姑子道:
“怎么樣,還是咱媽厲害吧,總算把你民子哥給請過來了?!?p> “唉呀,嫂子你小點聲,隔壁能聽到呢”
“聽到怕啥,我家芳子這么漂亮,美得他吧”嫂子非但不小聲,還提高了點,急得芳子都想去捂住她的嘴。
芳子娘倒好了雞湯,直起腰白了她倆一眼,“你也就是現(xiàn)在膽大,剛才讓你出去打個招呼,怎么就不敢了,好好炒你的菜,別燒糊了”
拿出兩個小碗,把土罐里剩下的湯加點開水,晃蕩幾下,倒進(jìn)去給了她倆一人一碗。
“趕緊喝點,等他們吃完還早著呢”
芳子接過兌水的雞湯卻沒喝,放一邊,趕緊把主菜給端到堂屋,幾人已經(jīng)喝了兩巡,芳子把雞湯往張躍民近前挪了挪,嘴里卻向著老爺子說道:
“大爺,你多喝點湯,可鮮了”
“嗯嗯,女娃兒想的周到,老了牙口不好,是該喝湯,肉就讓你民子哥多吃點”
一桌人大笑,芳子鬧了個大紅臉,狠狠的瞪了眼她大哥梁青山,才走出去。
“呃呃…”梁青山笑聲戛然而止,摸了摸臉,我咋了,我沒干啥啊。
“躍民,來,嘗嘗,自家的雞,肉香著哩”
“唉唉唉,叔,你這太破費(fèi)了”
張躍民吃著雞肉,越來越慌,這是啥啊,新女婿上門的節(jié)奏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躍民啊,你叔我呢是個莊稼人,直性子,有啥就說啥”
來了來了,重點來了,張躍民放下筷子,正了正身子。作傾聽狀:
“叔,你說哩,我聽著”
梁把式正待說著,老爺子卻打斷了他,“我來說吧”
“躍民,你和芳子也接觸這么些天了,你感覺怎么樣?成就給句話,不成也不能耽誤了人家姑娘是不”
屋外,芳子緊張的攥著她嫂子的手,汗水兢津,兩人靠窗貼著耳朵,不放過里面的一句話。
張躍民拿起酒杯,一口倒進(jìn)喉嚨里,踢了一腳正在腳底啃骨頭啃的津津有味的大黃,大黃叼著骨頭挪了挪地方,不理他。
“爺,叔,芳子沒話說,美麗,善良,賢惠?!?p> “誰能娶到芳子,那是三輩子積福了”
“我呢,你們也知道,說不定哪天就回城了,城里亂糟糟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立住腳,最主要是,我倆接觸時間還是太短了,彼此了解得不深,我怕誤了芳子啊”
“我不怕”
芳子掙脫她嫂子拉她的手,出現(xiàn)在門口。
“我聽說,很多知青回城后,沒工作,沒飯碗,四處晃蕩著,你不怕餓死在城里?”
老爺子端著酒杯接過話,看著她問道。
“我不怕,民子哥他那么有才華,才不會餓著我?!?p> “躍民他家人長輩都不在這,也不知道會不會接納你個鄉(xiāng)下丫頭,萬一不要你,你不怕?”
這次,芳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張躍民,他也正好看向她,兩眼一碰,似有無限柔情,心頭一甜。
“我不怕,我相信民子哥?!狈甲哟舐暬卮鹬?。
“好,好,好”老爺子大笑,把酒杯往嘴里一遞,呲溜一口悶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芳子三個不怕,徹底擊碎了張躍民這個老男人的心理防線,于是也不再矯情,起身拉著芳子的小手,走到桌前對著梁把式鞠個躬,鄭重說道:
“叔,我會好好待芳子,我保證”
又向著站旁邊抹淚的芳子娘鞠躬說道:
“嬸,我和芳子會好好孝敬您二老,我保證”
芳子也連忙學(xué)著張躍民向她爸和媽鞠躬,紅著臉聽著她民子哥許諾保證,兩只手緊緊牽在一起,心里想著“民子哥說的話真好聽,以后要讓他多給自己說幾遍?!?p> 梁把式連忙把他倆扶住,滿是感慨說道:
“躍民啊,你是城里人,我們丫頭能配上你,算是高攀了,你剛才說的話,我聽著很高興……”
這時芳子娘也插話道:“民子,你也看到了,咱家芳子就一個哥哥和弟弟,我們?nèi)胰硕及堰@傻姑娘當(dāng)寶一樣,你可千萬別負(fù)了她呀”
張躍民連連保證不會的。
“老師姐夫,那我以后能不能不做作業(yè)了?”芳子的弟弟從里屋跑出來,仰著小臉問道。
“你不做試試”芳子圓眼一瞪。
張躍民連忙夾個雞腿安撫下小舅子受傷的心靈。
“還是要做,那這姐夫要來干嘛”小舅子傷心的啃著雞腿,跑里屋繼續(xù)寫作業(yè)。
“哈哈哈……嘎嘎嘎…”
酒席繼續(xù),說開了后的眾人,親密倍增,更是頻頻舉杯,大哥梁青山話少,看著拱了小妹這顆大白菜的這貨,只有一個念頭,灌死這貨,讓你拱…
“老哥,呃,你放心,呃,我要讓芳子,呃,穿好衣服,坐小汽車,住洋樓……呃”
“躍民兄弟,可別吹牛了,還洋樓汽車,呃,好好待她,別讓她受委屈就行了,呃…”
芳子和嫂子還有她娘進(jìn)來收拾殘局的時候,就見到這兩翁婿手牽著手,臉紅脖子粗,大著舌頭在哪稱兄道弟,瞎扯胡謅,至于老爺子和梁青山,早趴下了。
梁把式再也撐不住了,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嘴里還在不停呢喃著:
“兄弟啊,你家要是看不上,以后千萬別打,別罵我家芳子啊,呃……你遞個信…呃…我和她大哥去接她…老漢我還能養(yǎng)她……”
“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