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巴格曼和克勞奇
盧多·巴格曼顯然是這塊營地上最引人注目的人,就連穿著印花睡衣的老阿爾奇也比不上他。盧多穿著長長的魁地奇球袍,上面是黃黑相間的寬寬的橫道,胸前潑墨般地印著一只巨大的黃蜂。看樣子,他原先體格強健,但現(xiàn)在開始走下坡路了。長袍緊緊地繃在大肚子上,試想他當(dāng)年代表英格蘭打魁地奇比賽時,肚子肯定沒有發(fā)福。他的鼻子扁塌塌的,聯(lián)系著他的身份,很像是被一只游走球撞斷了鼻梁。不過,他那雙圓溜溜的藍(lán)眼睛、短短的金黃色頭發(fā),還有那紅撲撲的臉色,都使他看上去很像一個塊頭過大的男生。
“啊嗬!”巴格曼開心地喊道。他走路一蹦一跳的,仿佛腳底下裝了彈簧。他顯然正處于極度興奮的狀態(tài)。
“亞瑟,老伙計,”他來到篝火邊,氣喘吁吁地說,“天氣多好啊,是不是?天氣太棒了!這樣的天氣,哪兒找去!晚上肯定沒有云……整個籌備工作井井有條……我沒什么事情可做!”
在他身后,一群面容憔悴的魔法部官員匆匆跑過,遠(yuǎn)處有跡象表明有人在玩魔火,紫色的火焰躥起二十多英尺高。
珀西急忙上前一步,伸出手去。顯然,他雖然對盧多·巴格曼管理他那個部門的方式不以為然,但這并不妨礙他想給別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啊——對了,”韋斯萊先生笑著說,“這是我兒子珀西。剛剛到魔法部工作——這是弗雷德——不對,是喬治,對不起——那才是弗雷德——比爾、查理、羅恩——我的女兒金妮——這是羅恩的朋友,艾維斯·玻利玫爾、赫敏·格蘭杰和哈利·波特。”
巴格曼沒有對艾維斯和赫敏的名字有什么反應(yīng),倒是聽到哈利的名字,他微微顯出吃驚的樣子,他的眼睛立刻掃向哈利額頭上的傷疤,哈利對此已是司空見慣。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韋斯萊先生繼續(xù)說道,“這位是盧多.巴格曼,你們知道他是誰,我們多虧他,才弄到了這么好的票——”
巴格曼滿臉堆笑,揮了揮手,好像是說這不算什么。
“想對比賽下個賭注嗎,亞瑟?”他急切地問,把黃黑長袍的口袋弄得丁當(dāng)直響,看來里面裝了不少金幣,“我已經(jīng)說服羅迪·龐特內(nèi)和我打賭,他說保加利亞會進(jìn)第一個球——我給他定了很高的賠率,因為我考慮到愛爾蘭的三號前鋒是我這些年來見過的最棒的——小阿加莎·蒂姆斯把她的鰻魚農(nóng)莊的一半股票都壓上了,打賭說比賽要持續(xù)一個星期?!?p> “哦……那好吧,”韋斯萊先生說,“讓我想想……我出一個加隆賭愛爾蘭贏,行嗎?”
“一個加隆?”盧多·巴格曼顯得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恢復(fù)了興致,“很好,很好……還有別人想賭嗎?”
“他們還太小,不能賭博?!表f斯萊先生說,“莫麗不會愿意——”
“我們壓上三十七個加隆,十五個西可,三個納特,”弗雷德說,他和喬治迅速掏出他們的錢,“賭愛爾蘭贏——但威克多爾·克魯姆會抓到金色飛賊。哦,對了,我們還要加上一根假魔杖?!?p> “你們難道想把那些破玩意兒拿給巴格曼先生看——”珀西壓低聲音說??墒前透衤壬坪醺静徽J(rèn)為假魔杖是破玩意兒,他從弗雷德手里接過魔杖,魔杖呱呱大叫一聲,變成了一只橡皮小雞,巴格曼先生哈哈大笑,孩子般的臉上滿是興奮。
“太棒了!我許多年沒有見過這么逼真的東西了!我出五個加隆把它買下!”
珀西既驚訝又不滿,一時呆在了那里。
“孩子,”韋斯萊先生壓低聲音說,“我不希望你們賭博……這是你們所有的積蓄……你母親——”
“不要掃興嘛,亞瑟!”盧多·巴格曼粗聲大氣地說,一邊興奮地把口袋里的錢弄得丁當(dāng)亂響,“他們已經(jīng)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們認(rèn)為愛爾蘭會贏,但克魯姆能抓住金色飛賊?不可能,孩子們,不可能……我給你們很高的賠率……還要加上那根滑稽的魔杖換得的五個加隆,那么,我們是不是……”
盧多·巴格曼飛快地抽出筆記本和羽毛筆,潦草地寫下孿生兄弟的名字,韋斯萊先生在一旁無奈地看著。
“成了?!眴讨谓舆^巴格曼遞給他的一小條羊皮紙,塞進(jìn)長袍的前襟里。巴格曼眉飛色舞地又轉(zhuǎn)向韋斯萊先生。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一直在尋找巴蒂·克勞奇。保加利亞那個和我同等的官員在提意見刁難我們,可他說的話我一個字兒也聽不懂。巴蒂會解決這個問題。他會講大約一百五十種語言呢?!?p> “克勞奇先生?”珀西說,他剛才因為對巴格曼不滿而僵在那里,像一根電線桿子,此刻突然興奮得渾身躁動不安,“他能講二百種語言呢!美人魚的,火雞的,還有巨怪……”
“巨怪的語言誰都會講,”弗雷德不以為然地說,“你只要指著它,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就行了?!?p> 珀西惡狠狠地白了弗雷德一眼,使勁地?fù)芘艋穑寜乩锏乃址序v起來。
“還沒有伯莎·喬金斯的消息嗎,盧多?”巴格曼在他們身邊的草地上坐下后,韋斯萊先生問道。
“連影子都沒有,”巴格曼大大咧咧地說,“不過放心,她會出現(xiàn)的??蓱z的老伯莎……她的記憶力像一只漏底的坩堝,方向感極差??隙ㄊ敲月妨耍挪恍庞赡?。到了十月的某一天,她又會晃晃悠悠地回到辦公室,以為還是七月份呢。”
“你不想派人去找找她嗎?”韋斯萊先生試探著提出建議,這時珀西把一杯茶遞給了巴格曼。
“巴蒂·克勞奇倒是一直這么說,”巴格曼說,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很大,露出天真的神情,“可是眼下真是騰不出人手來。呵——正說著他,他就來了!巴蒂!”
一個巫師突然幻影顯形出現(xiàn)在他們的篝火旁,他和穿著黃蜂隊舊長袍、懶洋洋地坐在草地上的盧多·巴格曼相比,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反差。巴蒂·克勞奇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腰板挺直,動作生硬,穿著一塵不染的挺括西裝,打著領(lǐng)帶。短短的黑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亂,中間那道縫直得有點不自然。他那牙刷般狹窄的小胡子,像是比著滑尺修剪過的。他的鞋子也擦得锃亮。珀西一向主張嚴(yán)格遵守紀(jì)律,而克勞奇先生一絲不茍地遵守了麻瓜的著裝紀(jì)律,他做得太地道了,簡直可以冐充一個銀行經(jīng)理。這么看來,珀西崇拜他簡直無可厚非。
“不過,如果珀西知道他崇拜的這個人私下里從阿茲卡班救了個食死徒回來,不知道會怎么想。”赫敏湊到艾維斯的耳邊輕聲說道。
“作為一個父親,他這么做其實我是能理解的?!卑S斯也小聲說道,“要怪……就只能怪他沒有把自己的孩子教導(dǎo)好吧?!?p> “坐下歇會兒吧,巴蒂。”這時,盧多高興地沖趕來的老巴蒂·克勞奇說,邊說還邊拍了拍身邊的草地。
“不用,謝謝你,盧多,”克勞奇說,聲音里有一絲不耐煩,“我一直在到處找你。保加利亞人堅持要我們在頂層包廂上再加十二個座位?!?p> “噢,原來他們想要這個!”巴格曼說,“我還以為那家伙要向我借一把鑷子呢??谝籼亓??!?p> “克勞奇先生!”珀西激動得氣都喘不勻了。他傾著身子,做出鞠躬的姿勢,這使他看上去像個駝背,“您想來一杯茶嗎?”
“哦,”克勞奇先生說,微微有些吃驚地打量著珀西,“好吧——謝謝你,韋瑟比?!?p> 弗雷德和喬治笑得差點兒把茶水噴在杯子里。珀西耳朵變成了粉紅色,假裝埋頭照料茶壺。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亞瑟,”克勞奇先生說,他犀利的目光又落到韋斯萊先生身上,“阿里·巴什爾提出挑釁,他想找你談?wù)動嘘P(guān)你們禁運飛毯的規(guī)定?!?p> 韋斯萊先生重重地嘆了口氣。
“上星期派一只貓頭鷹送信給他,專門談了這事。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一百遍:地毯在禁用魔法物品登記簿上被定義為麻瓜手工藝品,可是他會聽嗎?”
“我懷疑他不會,”克勞奇先生說著,接過珀西遞給他的一杯茶,“他迫不及待地想往這兒出口飛毯?!?p> “可是,飛毯在英國永遠(yuǎn)不可能代替飛天掃帚,是不是?“巴格曼問。
“阿里認(rèn)為在家庭交通工具的市場上有空子可鉆,”克勞奇先生說,“我記得我的祖父當(dāng)年有一條阿克斯明斯特絨頭地毯,上面可以坐十二個人——不過,當(dāng)然啦,那是在飛毯被禁之前?!?p> 他這么說似乎想讓大家相信,他所有的祖先都是嚴(yán)格遵守法律的。
“怎么樣,忙得夠嗆吧,巴蒂?”巴格曼輕松愉快地問。
“比較忙,”克勞奇先生干巴巴地說,“在五個大陸組織和安排門鑰匙,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盧多?!?p> “我想你們都巴不得這件事趕緊結(jié)束吧?”韋斯萊先生問。盧多·巴格曼似乎大吃一驚。
“巴不得!我從沒有這么快活過……不過,前面倒不是沒有盼頭,是嗎,巴蒂?嗯?還要組織許多活動呢,是不是?”
克勞奇先生沖巴格曼揚起眉毛。
“我們保證先不對外宣布,直到所有的細(xì)節(jié)——”
“哦,細(xì)節(jié)!”巴格曼說,不以為然地?fù)]了揮手,像驅(qū)趕一群飛蚊一樣,“他們簽字了,是不是?他們同意了,是不是?我愿意跟你打賭,這些孩子很快就會知道的。我是說,事情就發(fā)生在霍格沃茨——”
“盧多,你該知道,我們需要去見那些保加利亞人了?!笨藙谄嫦壬鷩?yán)厲地說,打斷了巴格曼的話頭,“謝謝你的茶水,韋瑟比?!?p> 他把一口沒喝的茶杯塞回珀西手里,等著盧多起身。盧多掙扎著站起來,一口喝盡杯里的茶,那些加隆在他口袋里愉快地丁當(dāng)作響。
“待一會兒見!”他說,“你們和我一起在頂層包廂上——我是比賽的解說員!”他揮手告別,巴蒂·克勞奇則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后兩人都幻影移形消失不見了。
“霍格沃茨現(xiàn)在有什么事嗎,爸爸?”弗雷德立刻問道,“他們剛才說的是什么?”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的?!表f斯萊先生笑著說。
“這是機密,要等部里決定公開的時候才能知道?!辩晡饕槐菊?jīng)地說,“克勞奇先生不輕易泄露機密是對的。”
“哦,你閉嘴吧,韋瑟比?!备ダ椎抡f。
隨著下午的過去,一種興奮的情緒如同一團可以觸摸到的云在營地上彌漫開來。黃昏時分,就連寂靜的夏日空氣似乎也在顫抖地期待著。當(dāng)夜色像簾幕一樣籠罩著成千上萬個急切等待的巫師時,最后一絲偽裝的痕跡也消失了:魔法部似乎屈服于不可避免的趨勢,不再同人們作對,聽任那些明顯使用魔法的跡象在各處冒出來。
每隔幾步,就有幻影顯形的小販從天而降,端著托盤,推著小車,里面裝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發(fā)光的玫瑰形徽章——綠色的代表愛爾蘭,紅色的代表保加利亞——還能尖聲喊出隊員們的名字;有綠色的高帽子,上面裝點著隨風(fēng)起舞的三葉草;有保加利亞的綬帶,印在上面的獅子真的會吼叫;有兩國的國旗,揮舞起來會演奏各自的國歌;還有真的會飛的火弩箭小模型;有供收藏的著名隊員塑像,那些小塑像可以在你的手掌上走來走去,一副得意洋洋的派頭。
“攢了一夏天的零花錢,就是為了這個。”四個人悠閑地穿過那些小販時,羅恩一邊購買紀(jì)念品,一邊對埃文斯幾人說。羅恩買了一頂跳舞三葉草的帽子、一個綠色的玫瑰形大徽章,不過他同時也買了保加利亞找球手威克多爾·克魯姆的一個小塑像。那個小型的克魯姆在羅恩的手上來來回回地走,皺著眉頭瞪著他上方的綠色徽章。
“哇,快看這些!”哈利說著,沖到一輛小推車跟前,那車?yán)锔吒叩囟阎S多像是雙簡望遠(yuǎn)鏡的東西,可是上面布滿各種各樣古怪的旋鈕和轉(zhuǎn)盤。
“全景望遠(yuǎn)鏡,”巫師小販熱情地推銷道,“你可以重放畫面……用慢動作放……如果需要的話,它還能迅速閃出賽況的分析。成交吧——十個加隆一架?!?p> “我要是不買這個就好了。”羅恩瞅瞅他那頂跳舞三葉草的帽子,又眼饞地望著全景望遠(yuǎn)鏡。
“買四架?!惫敛贿t疑地對那巫師說。
“別——你別費心了?!绷_恩說著,臉漲得通紅。他知道,哈利繼承了父母的一小筆遺產(chǎn),比他有錢得多,他對這一事實總是很敏感。
“圣涎節(jié)你就別想收到禮物啦,”哈利對他說,一邊把全景望遠(yuǎn)鏡塞進(jìn)他和艾維斯還有赫敏的手里,“記住,十年都不給你送禮物啦!”
“夠合理的?!绷_恩咧嘴一笑,說道。
“嚯,謝了哈利,”艾維斯看著手上的望遠(yuǎn)鏡說道,“其實我和赫米還是能買得起的?!?p> “得了吧,我已經(jīng)付過了。”哈利笑盈盈地說。
“好吧,哈利?!焙彰粽f,“那么我來給每人買一份比賽說明書,瞧,就在那邊——”
現(xiàn)在錢袋空了許多,他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帳篷。比爾、查理和金妮也都買了綠色的體育徽章,韋斯萊先生舉著一面愛爾蘭旗子。弗雷德和喬治什么紀(jì)念品也沒有,他們把金幣全部給了巴格曼。
這時,樹林遠(yuǎn)處的什么地方傳來低沉渾厚的鑼聲,立刻,千盞萬盞紅紅綠綠的燈籠在樹上綻放光明,照亮了通往賽場的道路。
“時間到了!”韋斯萊先生說道,看上去和大家一樣興奮,“快點兒,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