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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的年份

11.對不起

我記得的年份 嵐小榕 5119 2022-09-06 18:27:26

  把蕭致和蒙東羽一塊領(lǐng)回來睡了一夜的事,到了第二天晚上,萬嘉麗才開口跟章翾說。

  章翾剛吃完晚飯回來,整個人軟癱在單人沙發(fā)上。她喝著茶,見萬嘉麗吱吱嗚嗚的,還以為她想問楊柳訂婚宴的事,于是自己先把情況簡潔說了一邊,并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已經(jīng)幫蕭致邀請了姜粵參加他的生日會。

  萬嘉麗一直在點(diǎn)頭說好。

  章翾狐疑起來,忽的故作奸笑問她:“你昨晚是不是背著我,和蕭致干什么壞事了?”

  萬嘉麗沒反應(yīng)過來她話里的意思,還以為她已經(jīng)從蕭致那里知道蒙東羽昨晚就在她此刻坐著的沙發(fā)椅上窩了一夜的事。她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開始解釋:“我個人認(rèn)為吧,反正你和蒙東羽打過照面了,康明崢也出場亮明了身份,而蕭致呢,嘴上不說,但行動上足以表示他很在乎蒙東羽這個朋友,以后大家在一起聚會什么應(yīng)該也是常有的事。其實(shí)昨晚宵夜除了我和蕭致還有蒙東羽。蕭致實(shí)在喝太多了,我想著他以前不是沒在我們這兒睡過,就想騰個床讓他休息,誰知道他死活都要拉著蒙東羽一起,最后就是他倆都在沙發(fā)上窩了一夜?!彼呎f邊注意著章翾的表情,不見她有任何的不悅,才繼續(xù)放心的說下去:“我不曉得你們昨天見面是個什么情況,反正我是感覺蒙東羽成熟了很多,肯定不會像從前那么沖動。當(dāng)然,如果你感覺與他碰面會尷尬,那我肯定也會盡量少參與他和蕭致的活動。我們是好姐妹,無論如何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p>  章翾靜默了一陣,而后大方表示:“大家都有各自的新生活,沒必要總是抱著過去的事不放手,我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我和他當(dāng)然也可以再次成為好朋友?!?p>  萬嘉麗高興的點(diǎn)著頭。

  章翾也笑了笑,補(bǔ)充說:“前提條件是蕭致生日時他得對姜粵客氣點(diǎn)?!?p>  萬嘉麗抱著軟乎乎的枕頭大笑:“我怎么有種時空穿越的感覺?老天爺啊,快點(diǎn)讓我重回十六歲吧。我愿意用身上的十斤肉來交換?!?p>  同樣感到時空重返十六歲的人還有蕭致。他覺得腳傷剛好的章翾答應(yīng)與突然闖入的蒙東羽和平共處的那個情景就好像是發(fā)生在昨天。他再次感到滿心歡喜,章翾提及借錢給魏遼付首期的事,他除了答應(yīng)好還是答應(yīng)好。

  可買房子這事到了魏遼那里卻又遇到了阻礙。

  章翾勸他:“如今房價一天一個變,這次是正好有熟人,能拿到最低的折扣,你就別扭捏那么多了。表舅和表舅媽的工資都不高,表舅身體還不好,我們都知道你是不希望他們?yōu)槟惴孔拥氖虏傩?。反正蕭致不缺這個錢,不拿給你付首期,說不定轉(zhuǎn)身就花在哪個小姑娘身上了。你就當(dāng)是幫他存著這些錢,又不是白拿,以后還得還的嘛?!?p>  蕭致在一旁連連點(diǎn)頭:“買了房子好娶老婆,娶了老婆才能生娃娃,生了娃娃叔叔阿姨就能真正寬心了。”

  兩人輪流勸說,可魏遼無論如何不肯讓蕭致暫付首期,到最后,還是以章翾和蕭致的失敗而告終。

  蕭致倍受打擊的向章翾表示:“這年頭,給錢不要的人估計(jì)就只剩魏遼了?!?p>  章翾不肯死心,說:“我再想辦法說服他。”

  蕭致笑說:“給他找個女朋友,他估計(jì)就會考慮買房子的事了?!?p>  章翾感覺自己瞬間就泄了氣。她倒有意給魏遼拉紅線,可人家姑娘的照片還沒到魏遼那兒,就已經(jīng)被他拒絕了。他總說還年輕,不著急,先把工作干好。一晃六年過去,他們幾個都已經(jīng)嘗過了愛情的酸甜苦辣,唯有他,好像還活在他們的十六七歲,不開口對心里的人說愛,也不接受別人的愛。

  康明崢對買房子這事算上心,與連其白說好了折扣價卻不見章翾這邊有新的動靜,主動問她是什么情況。

  她坐在碧翠的白色餐桌上心不在焉的切著鵝肝,康明崢喚了她兩聲,她才晃回精氣神,問能不能再等些日子。

  他以為是蕭致那邊不方便,便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她連連搖頭,說:“萬事俱備,可東風(fēng)不肯來。”

  他笑了一下,見她幾乎沒怎么懂動食物,自己低頭吃了兩口,才漫不經(jīng)心的問她:“今晚的主菜不合胃口?”

  她否認(rèn)的搖頭,應(yīng)景的吃了兩大口,然后忽的想起來告訴他:“我爸要參加的那個會議提前了,明天就過來。”

  他蹙了蹙眉,優(yōu)雅的放下刀叉,看著她說:“我明天得去香港處理些事,兩天后回來,回來之后再一起吃飯可以嗎?”

  她大度的表示:“他明天下午開會,晚上老首長請吃飯,后天上午就回去了,也不一定有時間和我見面,你忙你的?!?p>  他解釋說:“香港那邊非去不可。”

  她很理解的點(diǎn)頭:“見面吃飯是小事,別耽誤了大事?!?p>  過完年之后章翾就沒再回過家,她挺想和章勁凱見見面,打算去機(jī)場接他,送他去賓館,看能不能一起吃頓簡單的午餐。結(jié)果晚上回到家打電話給章勁凱征求他的意見,他說要帶她一起去老首長家吃晚飯。

  她有些為難,說不認(rèn)識,但最后還是被章勁凱說服。

  第二天她早早下班,去到賓館等章勁凱散會。她一直和章勁凱合得來,有什么話都聊,父女倆見了面,從賓館往老首長家去的路上就一直沒閑著。

  提到康明崢,章勁凱笑稱:“你媽媽整日就盼著他趕緊把你給娶回家,只是不好意思總掛在嘴上催你?!?p>  章翾哭笑不得,說:“哪有那么著急的?!闭聞艅P抬手摟著章翾的肩膀,感慨道:“我以前沒把這事當(dāng)一回事,可現(xiàn)在院子里好幾個小孩子都叫我爺爺了。我這心里啊,就開始琢磨,我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了,我的寶貝女兒什么時候能給我生個寶貝外孫呢?”

  章翾聽了這話,心里有些發(fā)堵。她抬頭看了一眼章勁凱,故意嘟著嘴說:“有了外孫,你和媽媽就不疼我了。”

  章勁凱說:“就你一個女兒,不疼你疼誰去?明崢這孩子不錯,尤其你媽媽特別的喜歡。算一算,你們在一起三年了,可以結(jié)婚了。是不是他工作太忙?南北半球飛來飛去的,沒把這事擺上議事日程?需不需要我提一提?”

  章翾連忙從章勁凱懷里立直了身板:“哎呀,這個事你們不用操心?!?p>  章勁凱見她反應(yīng)挺大,沒再纏著不放,只笑呵呵問了句:“真不用操心?”

  章翾認(rèn)真的搖頭,緩緩說:“這些事要順其自然?!?p>  老首長家還住在部隊(duì)大院,入夜之后十分安靜,十幾棟上了年歲的小洋樓深嵌在修剪的十分整潔的低矮灌木叢之間,高大的路燈將干凈的路面照得發(fā)亮。

  章勁凱散會的遲,路上又塞車,這會兒已經(jīng)過了七點(diǎn)。秘書在屋外等著,喚了他一聲“章主任”,然后一邊領(lǐng)著他和章翾兩人往屋里走,一邊說:“馬主任、吳副參謀長和萬領(lǐng)導(dǎo)都到了。首長從萬副主任那兒得知蒙首長在京,臨時起意請了他們一家過來。”

  章勁凱遲疑了一下,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問了句:“蒙首長?”

  秘書回答是,然后解釋說:“蒙首長近期在BJ養(yǎng)病,沒有參加別的活動,是聽說幾位首長難得在老首長這里聚一起才過來的?!?p>  章勁凱回身看了章翾一眼,似乎有些后悔帶她一起來,但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往后退步顯然是不合適的。他心里思量章翾與蒙海津和黃知嵐見面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尷尬,于是朝章翾投遞了一個讓她寬心的笑容。

  章翾曉得章勁凱的想法,回了個笑臉給他,說:“好幾年沒見蒙伯伯和黃阿姨了。”

  秘書領(lǐng)著兩人穿過小走廊往客廳去。

  章翾腦子里迅速想象起蒙海津和黃知嵐見到自己時的表情,結(jié)果剛隨章勁凱踏進(jìn)客廳就撞上了出門接電話的蒙東羽。

  屋里的燈幾乎都是亮著的,客廳里幾個人說笑的聲音漸次分明。

  雙方都是一怔。

  蒙東羽先是看到章翾,旋即問候章勁凱:“章叔叔?!?p>  章勁凱十分驚詫,但很快做了調(diào)整,盡量自然的抬手拍了拍蒙東羽的肩膀,笑起來說:“阿羽什么時候回來的?”

  蒙東羽將響鈴的手機(jī)開到靜音狀態(tài)后放到西裝褲的口袋里,回答說:“剛回來沒多久?!?p>  屋里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們這邊。

  老首長不客氣的拿章勁凱開玩笑:“勁凱啊,你今天遲到,動筷子前先自罰三大杯。”

  大家都哈哈笑起來,章勁凱一邊爽快的答應(yīng)好,一邊領(lǐng)著章翾先向老首長問好。

  老首長認(rèn)真看了看章翾,又笑起來說:“還是勁凱福氣好啊,生了個這么水靈的閨女?!?p>  黃知嵐從章翾進(jìn)屋開始就高興又激動,這會兒終于逮到機(jī)會,接話說:“翾翾從小就是班花、校花。幾年沒見,越發(fā)好看了?!闭f著她又招手:“快來阿姨這兒坐,讓我好好看看。”

  章翾被黃知嵐點(diǎn)了名,便干脆一股腦兒的向在座其他人問了個好,然后走去黃知嵐旁邊坐下。

  幾個大男人聊開天,蒙東羽不知何時走出屋了,大概是去回電話。

  黃知嵐拉著章翾坐在另一小塊地方。兩人聊起蕭致他們幾個,黃知嵐誤以為萬嘉麗結(jié)婚了,聽到章翾否認(rèn),很疑問的表示這個消息還是從萬嘉麗媽媽那邊傳出來的。

  章翾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往門的方向瞟一瞟。她說現(xiàn)在的誤會很多,有些事傳著傳著就傳錯了,然后說起前幾天遇到姜粵的事,但說出來又有些后悔,因?yàn)榈攸c(diǎn)是在楊柳的婚禮上。

  蒙東羽正好這個時候進(jìn)屋,黃知嵐示意他過來坐。她有意給兩人營造一個輕松的氛圍,主動說起:“你們很久沒見面了吧?”

  蒙東羽和章翾相視一眼,異口同聲說:“見過了?!?p>  黃知嵐有些驚訝。

  蒙東羽解釋說:“前幾天在城外的酒莊遇到。”

  章翾看著黃知嵐“嗯。”了一聲。

  三人沒說上幾句話,秘書進(jìn)屋來說可以開餐了。

  一上桌,章勁凱就自覺的自罰了三杯。老首長高興,又整桌人一起喝了三杯。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氣氛一下子活絡(luò)起來,聊天的內(nèi)容就不再是走上層路線。

  萬副主任最愛說笑,得知章翾屬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惋惜的表示:“可惜生肖與我家那小兔崽子不太相襯?!?p>  吳副參謀長比較了解情況,笑說:“你家公子屬什么都白搭,小章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闭f罷就看向章勁凱和章翾,關(guān)心的問道:“快要請吃喜酒了吧?這樣喜事可不能藏著掖著,必須讓我們都粘粘喜氣?!?p>  老首長來了興致,問:“說了半天,小章的對象到底是誰?”

  章翾不應(yīng)聲。

  章勁凱因?yàn)槊杉規(guī)兹硕荚趫龅木壒?,多少有意將這件事一筆帶過,簡單說:“不是咱部隊(duì)的,是生意人,喻政委給牽的線,小伙子人挺穩(wěn)重,做事很踏實(shí)。”

  馬主任拍了拍章勁凱的肩膀,笑起來說:“你這說的也太委屈你的準(zhǔn)女婿了。首長啊,小章的對象是康老爺子的長孫,叫康明崢,去年正式接管了他們家的能源公司,興許您也是認(rèn)識的。”老首長想了想,然后慢慢點(diǎn)了頭,說:“你這么一說,的確是認(rèn)識的?!彼@了聲氣,故意看了看蒙東羽,然后一邊環(huán)視著桌上的眾人,一邊緩緩起:“前兩天遇到小羽奶奶,她著急給小羽找個對象,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姑娘。我說我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了,家里年紀(jì)相仿的姑娘都已經(jīng)有主了,再小點(diǎn)的,又還在讀大學(xué),實(shí)在找不出一個能讓你奶奶點(diǎn)頭說滿意的。剛才一見小章進(jìn)來,我就在琢磨,等這飯吃完了,我悄悄問問勁凱我有沒有機(jī)會當(dāng)一回月老,結(jié)果我這月老是當(dāng)不成的啊?!彼詈笮粗蓶|羽,說:“我又一想,你和小章應(yīng)該是舊相識啊,要能成對,哪兒還用等到現(xiàn)在嘛?!?p>  話畢,大家各懷心思的笑了笑,氣氛莫名其妙的尷尬起來。

  黃知嵐適時夾了些菜給自己左邊的章翾,又夾了些給右手邊的蒙東羽,并故意埋怨的說:“兩個孩子被你們鬧得都不好意思了?!?p>  一直沒怎么吱聲的蒙海津也端起酒杯要敬章勁凱。黃知嵐攔了他一攔,低聲說:“傷還沒養(yǎng)好,一杯可以,兩杯就該過量了?!?p>  蒙海津端起了酒杯就沒想過放下,他輕輕推開黃知嵐的手,又將蒙東羽一起拉上:“得有好幾年沒和勁凱喝過酒了,阿羽,咱父子倆一塊兒敬你章叔叔一杯,他從前真是特別關(guān)心你的?!?p>  蒙東羽很快站起身。他端著酒杯,十分認(rèn)真的看著章勁凱。他有一些話早就想對章勁凱說,但錯過了當(dāng)年的時間,如今怎么開口都已經(jīng)不合適,他心里發(fā)堵,一杯尋常的酒灌到肚里卻覺得異常的火辣,前面那些酒的酒勁兒好像也忽的被牽引了出來,一路往上燒到了心里。

  吃完飯,大家去偏廳喝茶。

  蒙東羽感到悶熱,一個人拐去屋外,坐靠在后花園邊上的小藤椅上。他瞇著眼,讓全身完全放松。他想讓酒精滲透到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里去麻痹它們,就好像這些年來他無數(shù)次麻痹自己一樣。

  五月的風(fēng)一陣涼一陣熱,時有時無的吹拂過來,不知名的小蟲子藏在漸漸盛開的花叢里胡亂叫喚,天上有幾顆忽明忽滅的星星,撐不起整個黑夜,只能孤單單的當(dāng)點(diǎn)綴。

  他差點(diǎn)要瞇瞪過去,卻聽到章翾的聲音沿著粗糙的墻壁隱隱約約的傳過來。他輕而易舉便能聽得出她是在和康明崢打電話,寥寥幾句尋常的話,撓得他整顆心都不得安寧。他想要悄悄離開,才一起身,又不自覺的發(fā)出了些許聲響,仿佛是無意引起了她的注意,可心中期盼著她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她掛了電話,終于回身,借著二樓窗戶映照下來的一點(diǎn)點(diǎn)豆黃色燈光看清楚了是他。

  兩人僵持了片刻,誰也不曉得該如何打破此刻由人造出來的寂靜,走留都不是,那么多種感覺在心中迅速的聚集起來,屋里的茶話結(jié)束了,幾個人前前后后走出來。

  章勁凱沒在屋里見到章翾,不放心的抬高了音量喚她:“翾翾,該走了?!?p>  章翾應(yīng)了一聲,還是主動與蒙東羽說了聲再見。

  蒙東羽回了聲再見,又添了句:“前兩天晚上喝多了,萬嘉麗好心收留了我和蕭致?!?p>  章翾點(diǎn)頭,說:“我知道,萬嘉麗跟我說過了?!彼f完這話就轉(zhuǎn)身準(zhǔn)備走人,可他又喚她:“章翾?!?p>  她重新回頭看他。

  大概是因?yàn)檠劬σ呀?jīng)適應(yīng)了夜里的黑,她已經(jīng)能完全看清楚他的樣子。與剛才忽的在門外撞見他時不一樣,她覺得此刻的他既陌生又熟悉,既遠(yuǎn)得像夜空里的星星,卻又是伸手便能摸得著的真人。

  章勁凱喚她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她想對他說如果沒什么事,她就走了,但話只浮在嘴邊,就聽到他萬分誠懇的聲音。

  他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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