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顏查完房過來輸液室看章翾卻見到章翾和蒙東羽在聊天說笑。她在門口杵了會兒,有路過小護士朝她打招呼,她回了聲好,想著轉身走開,但剛一轉身又覺得不妥當,還是重新往輸液室里走。等差不多走近了,她笑起來看著蒙東羽說:“還在四處找你,原來你在這兒啊?!?p> 蒙東羽和章翾聞聲抬頭。
蒙東羽對朱小顏笑了笑,問:“有什么好事要關照我?”
朱小顏對蒙東羽說:“想找你給我?guī)兔α囡埐??!?p> 蒙東羽起身說好。
朱小顏又抬頭看了看掛在鉤子上的輸液袋,同章翾說:“快輸完了,一會兒你自己去魏遼那兒吧?!?p> 章翾點頭,向朱小顏提要求:“炒個野山椒牛肉?!?p> 朱小顏立馬笑道:“炒個野山椒牛肉沒問題,但憑你現(xiàn)在這副嗓子,就只能看著我們吃?!?p> 朱小顏面上看著挺溫和,但骨子里卻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專門炒了一大份野山椒牛肉擺在章翾跟前,讓她眼睜睜看著不許動筷子。
魏遼和蒙東羽在這個事上都特別支持朱小顏,尤其是魏遼,三句話里有一句是叮囑章翾多注意身體,還拐著彎的強調即便康明崢有時候忙碌而無法照顧到,她也要理解。
章翾覺得魏遼是故意在蒙東羽面前提康明崢,她不好多說什么,干脆就借著喉嚨不舒服的理由埋頭吃飯,對魏遼的叮囑只點頭或是答應好。
蒙東羽心態(tài)挺好,既不尷尬,也沒有半點鬧脾氣的意思,還能自如的說說笑笑。
吃完飯,又來了點水果,大家隨便聊一聊天就已經九點。
外面一直斷斷續(xù)續(xù)下著雨,但沒再打雷,風聲也沒有那么呼嘯了。
朱小顏值夜班不回家,蒙東羽當著她和魏遼的面說送送章翾。
兩人本來就是順路,天氣條件又不好,有車不坐倒顯得章翾矯情,況且蒙東羽這車內部空間寬敞,人坐上去十分舒坦,一點都不覺得密閉狹小。
章翾雖然不如剛才在輸液室時那么多話,但只要蒙東羽和她聊開了某個話題,兩人之間就還挺有互動。不過因為她喉嚨不好,說多了就猛咳嗽,蒙東羽看著心里不舒服,到后來就不怎么逗她說話,想讓她的喉嚨好好休息休息。
結果不知怎么提到晚上沒吃到肚里的野山椒炒牛肉,章翾很有些不甘心,說從前生病從不忌口,今晚都是因為有朱小顏在才會被罰紅牌停嘴。
蒙東羽在這事上支持朱小顏,他回憶起來說:“不忌口怎么行?大二剛開學的時候,你下巴上長了兩顆青春痘痘,大家讓你吃點清淡的,你不聽,天天要吃朱小顏查完房過來輸液室看章翾卻見到章翾和蒙東羽在聊天說笑。她在門口杵了會兒,有路過小護士朝她打招呼,她回了聲好,想著轉身走開,但剛一轉身又覺得不妥當,還是重新往輸液室里走。等差不多走近了,她笑起來看著蒙東羽說:“還在四處找你,原來你在這兒啊?!?p> 蒙東羽和章翾聞聲抬頭。
蒙東羽對朱小顏笑了笑,問:“有什么好事要關照我?”
朱小顏對蒙東羽說:“想找你給我?guī)兔α囡埐恕!?p> 蒙東羽起身說好。
朱小顏又抬頭看了看掛在鉤子上的輸液袋,同章翾說:“快輸完了,一會兒你自己去魏遼那兒吧?!?p> 章翾點頭,向朱小顏提要求:“炒個野山椒牛肉?!?p> 朱小顏立馬笑道:“炒個野山椒牛肉沒問題,但憑你現(xiàn)在這副嗓子,就只能看著我們吃?!?p> 朱小顏面上看著挺溫和,但骨子里卻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專門炒了一大份野山椒牛肉擺在章翾跟前,讓她眼睜睜看著不許動筷子。
魏遼和蒙東羽在這個事上都特別支持朱小顏,尤其是魏遼,三句話里有一句是叮囑章翾多注意身體,還拐著彎的強調即便康明崢有時候忙碌而無法照顧到,她也要理解。
章翾覺得魏遼是故意在蒙東羽面前提康明崢,她不好多說什么,干脆就借著喉嚨不舒服的理由埋頭吃飯,對魏遼的叮囑只點頭或是答應好。
蒙東羽心態(tài)挺好,既不尷尬,也沒有半點鬧脾氣的意思,還能自如的說說笑笑。
吃完飯,又來了點水果,大家隨便聊一聊天就已經九點。
外面一直斷斷續(xù)續(xù)下著雨,但沒再打雷,風聲也沒有那么呼嘯了。
朱小顏值夜班不回家,蒙東羽當著她和魏遼的面說送送章翾。
兩人本來就是順路,天氣條件又不好,有車不坐倒顯得章翾矯情,況且蒙東羽這車內部空間寬敞,人坐上去十分舒坦,一點都不覺得密閉狹小。
章翾雖然不如剛才在輸液室時那么多話,但只要蒙東羽和她聊開了某個話題,兩人之間就還挺有互動。不過因為她喉嚨不好,說多了就猛咳嗽,蒙東羽看著心里不舒服,到后來就不怎么逗她說話,想讓她的喉嚨好好休息休息。
結果不知怎么提到晚上沒吃到肚里的野山椒炒牛肉,章翾很有些不甘心,說從前生病從不忌口,今晚都是因為有朱小顏在才會被罰紅牌停嘴。
蒙東羽在這事上支持朱小顏,他回憶起來說:“不忌口怎么行?大二剛開學的時候,你下巴上長了兩顆青春痘痘,大家讓你吃點清淡的,你不聽,天天要吃辣椒炒臘肉,結果一個晚上那兩顆痘就化膿了。要不是你底子好,戳破之后結了痂,半個月好了,留下兩個疙瘩在臉上那你得多后悔啊。”辣椒炒臘肉,結果一個晚上那兩顆痘就化膿了。要不是你底子好,戳破之后結了痂,半個月好了,留下兩個疙瘩在臉上那你得多后悔啊?!?p> 章翾嗤嗤一笑:“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都不長痘了。青春已經離我遠去了啊?!闭f罷,又咳了幾聲。
正好停在十字路口的紅燈前,蒙東羽回身從車后座將醫(yī)生配給章翾的藥袋子拿給她:“里面肯定有潤喉嚨的含片。”
章翾自己都忘了還有這一包藥,她打開袋子,在里面翻了兩下,拿出一小瓶甘草片,眉頭立馬蹙了起來:“這藥苦的很?!?p> 蒙東羽見她拿了甘草片,說:“先苦后甜,這藥好,比那些亂七八糟的喉糖強多了?!?p> 章翾本不想吃,可喉嚨癢的難受,堅持不住,擰開蓋子倒了三片出來放到嘴里。
他笑了笑,提議說:“學校附近那家小湘匯的野山椒牛肉炒得好,魚子火鍋和血鴨也好吃,等哪天大家有空了,我請你們去吃?!?p> 她睨了他一眼,笑說:“哪里還有什么小湘匯,那條街上的店早都全拆了?!?p> 紅燈轉綠,他重新發(fā)車,問她:“什么時候的事?”
她說:“有兩年了,之前有段時間沒去,后來楊鴛鴛回國探親,說想念小湘匯的魚子火鍋,結果我倆一去卻是白跑了一趟?!?p> 他問:“楊鴛鴛啊?她怎么樣了?”
她說:“畢業(yè)后去了英國讀研,現(xiàn)在住巴黎,沒啥正經工作,基本屬于滿世界亂跑型的?!?p> 他笑道:“當初看她在校內網上口沫橫飛的架勢還以為她會成為為民伸冤的大律師。”
她告訴他:“一個宿舍六個人,就只剩張小莉在司法占線奮斗,去年同學聚會,紀老師說我們掙破頭考進法學院,死掉無數(shù)腦細胞應付完那么多的專業(yè)考試,畢業(yè)之后卻都把本專業(yè)當燙手的山芋,能扔多遠扔多遠,浪費了他當年那么多口水,還讓我們賠給他呢?!?p> 他安靜聽完,然后問她:“是那個留著山羊胡子的紀老頭?”
她點頭。
他想起來說:“他講課講的眉飛色舞的,很能調動人的積極性,我很喜歡,要不是被你們班的男生揭發(fā)我偷聽,我沒準還能多混個學位出來?!?p> 提起那些年的趣事,她眉眼都笑開了,斜眼看他:“你有認真聽過課嗎?不是因為和張小莉傳紙條所以被她男朋友揭發(fā)了?”
他哈哈笑,反問她:“那我為什么會和張小莉傳紙條?”
她故意搖頭:“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傳完紙條沒多久,張小莉就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不少人都以為是因為你?!闭f完,她想起這事是在他出國之后發(fā)生的,他并不知情,于是補充說:“是你走了之后的事了。”
他點了點頭,今晚第一次沉默起來。
她發(fā)覺話題一下子走錯了方向,觸碰到了不應該提及的過往,可一顆心忽的也松軟下去,沒有勁繞去另一個歡快的篇章。她緩緩扭頭看向窗外。原來雨一直沒停,不曉得從什么時候開始又下大了,噼噼啪啪敲打著車窗,仿佛是想進入車里,可卻都在徒勞的掙扎,只能順著玻璃滑下。眼里蒙上一層輕薄的水汽,嘶嘶的冷氣聲在耳邊壓抑的叫囂著,口中甘草片苦味全然淡去,整個世界濕漉而粘稠。
“章翾。”他終于凝注聲音喚她。
她條件反射般的指著道路右前方明亮路燈下的巨大廣告牌:“你看那個。”
他被她打斷,不得已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廣告牌上是新躥紅的明星田欣身著俠女裝擺出邀請各路英雄進入游戲世界的姿勢。
她定定看著那個方向,直到車身已經躍過廣告牌才回過頭來重新看著他。她對他笑了一笑,說:“蕭致新開發(fā)的網游,你別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實工作起來不要命,有次累暈在辦公室,送到醫(yī)院休養(yǎng)了兩個星期,還不許我們告訴他家里。就好像魏遼這樣,受傷了還不想讓我們知道。有時候想想,爸媽把我們養(yǎng)這么大,我們卻跑到這么遠的地方,肯定已經很讓他們傷心了。生活中遇到不好的事,就覺得一定不能讓他們再操心。每個人都有難過,有不得已的時候,但忍一忍就過去了,你說是吧?”
她最后一句是在問他。
他與她對視了兩秒,然后勉強彎了彎嘴角,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方向盤上,隔了好久才認真了語氣,回答她:“是?!?p> 郝明國和汪緒芬很快來找章翾商量婚禮的事。
章翾估計是蒙東羽找汪緒芬聊過了,果然汪緒芬將郝明國支開之后悄悄告訴她就是蒙東羽主動提出希望兩人能早日把好事給辦了。
汪緒芬高興的合不攏嘴,說:“小羽這回是真的長大了,知道為我的事操心,說了一大堆謝謝我話,我聽了眼睛都紅了,可心里快活,覺得當年生這個兒子時的痛沒白挨。他還說度蜜月的事他幫我們安排好,問我想去塞舌爾還是夏威夷。我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有這么個好兒子就覺得足夠了,老天爺對我還是很好的?!?p> 章翾聽著汪緒芬說蒙東羽的種種貼心,腦子里卻浮現(xiàn)出當年他是如何反感黃知嵐和姜粵的存在。不知怎么的,雖然他上次說過已經不再有那種被排除在家庭之外的孤獨感,也希望汪緒芬能找個疼愛的人過下半輩子,可她忽然就覺得即便他能這樣大方的支持汪緒芬,但心里肯定是還有波瀾起伏的。他如今成熟穩(wěn)重的讓所有人都驚訝,不曉得是不是只能將所有的復雜感覺都深埋起來。
事實上,蒙東羽前一晚已經找姜粵喝了一頓好酒。
姜粵下班前接到蒙東羽的電話說吃飯,他起初以為是和蕭致幾人小聚,哪曉得蒙東羽親自開了車在門口等他。他對這段并不融洽的兄弟關系一直比蒙東羽放得開,加上上回蕭致生日,兩人一條戰(zhàn)線站的很穩(wěn),感情逐漸升溫,但蒙東羽單獨來找他,卻還是讓人難免感到驚訝。他上車之后笑問是誰有大喜事。
蒙東羽不掩飾,直接告訴他:“我媽要結婚了?!?p> 他聽黃知嵐說過一些汪緒芬的事,但那是很多年以前了,現(xiàn)如今他幾乎不參加蒙家的活動,就更沒有機會去了解繼父的前妻。他從沒見過汪緒芬,但一直覺得她必定是個堅強能干的女人。當然,再怎么堅強能干的女人都還是想得到一份真誠的愛情,只是這話從蒙東羽嘴里這么輕飄飄的說出過,他感覺有點瘆,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年蒙東羽對待黃知嵐和他的惡劣態(tài)度。
他偷看了蒙東羽兩眼,不見他臉色僵硬,也不像是要揍人的架勢,于是盡量呵呵笑的問道:“不會是今晚擺喜酒吧?我什么禮物都沒準備,空著手去不太禮貌吧?”
蒙東羽口氣還挺輕快,看了他一眼,說:“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得給你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準備大禮?!?p> 姜粵問:“那今晚是?”
蒙東羽抬手指了車后座放著的剛從朋友那兒得來的一箱白酒:“今晚是找你喝酒??纯春榷嗔酥竽懿荒鼙锍鼍涞狼傅脑捊o你?!?p> 姜粵先是一怔,而后哈哈笑了一陣,最后不怎么相信的看著蒙東羽:“都過去這么多年了,誰還老惦記著那些事兒,什么道歉不道歉的,哥倆不講求這個?!?p> 蒙東羽一笑,說:“我就隨口說說,還當我真會道歉啊。主要就是晚飯沒著落,又特別想喝酒,覺得有些心里話和現(xiàn)在的感覺估計你能理解,畢竟你經歷過?!?p> 姜粵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挺順暢痛快,可嘴上罵他:“你小子自己心里不怎么好過還非要把我拉出來陪著你一塊回憶。你這心腸也忒歹毒了?!?p> 蒙東羽解釋:“有苦同吃,憶苦思甜。”
姜粵笑著睨了他一眼,說:“今晚哥哥請你,但先說好,太貴的地方去不得?!?p> 蒙東羽說:“學校附近有個小湘匯,點一桌子菜也就三五百塊錢。”
姜粵蹙眉:“你這真是要追思往事???都追到學校去了?我可先告訴你,那邊這幾年搞建設搞得多,你想去的店不見得還在。”
蒙東羽十分肯定:“我已經打聽過了,店還在,就是搬了個地方,沒以前好找?!?p> 蒙東羽打聽出來的消息挺真,小湘匯的確還在開,也的確不好找,犄角旮旯里掛著一塊小招牌,往巷子里走兩百米才能到店里,沒有劃線的車位,他只能隨便找了個空地停著。
姜粵覺得不安全,說:“馬上開奧運會,你亂停車,小心被拖車拉走?!?p> 蒙東羽倒隨意,從車上拿了四瓶酒下來之后就一副連車都不想要的架勢:“拖走就拖走?!?p> 姜粵的注意力又挪到了蒙東羽拎著的酒上:“兩個人吃飯,你帶四瓶酒,還讓我不讓我安心吃了?”
蒙東羽笑稱:“我是想在氣勢上壓倒你,沒打算全開?!?p> 兩人來的有些晚,小店里的客人不多不少,服務員操著一口湖南話上來推薦特色菜,蒙東羽想都沒想就點了幾個從前經常吃的菜,還跟姜粵說要檢查檢查這店的廚師換了沒換。
姜粵猜著是換了,說:“說不定從前那廚子早就自立門戶了,過了七八年,哪能樣樣都給你留下。而且東西都是記憶中的好,就算今晚這菜再好吃,肯定也不是你想象的那個味道?!?p> 蒙東羽邊聽姜粵說,邊開了瓶酒。
姜粵以為蒙東羽是打算把酒往喝啤酒的小玻璃杯里倒,于是拿了兩個放在桌上,哪曉得他直接將開了瓶的酒遞給姜粵,說:“先一人一瓶,倒來倒去麻煩?!?p> 姜粵笑呵呵接過酒瓶,故意大聲嘆氣說道:“我感覺自己虧了,當初是你如今這個心情的時候可沒機會好好醉一場。”
蒙東羽立馬將第三瓶酒拿給姜粵:“這樣不虧了吧?”
姜粵笑的更歡了,拿了酒放到一旁,問:“在哪兒擺酒?”
蒙東羽說:“榕園,西式婚禮,下個月二十七號,周六。”他抬手摸了摸白色的瓷茶杯邊緣,接著慢慢說:“婚慶公司碰巧找的是‘明麗’。”
姜粵開始沒怎么注意,旋即反應過來蒙東羽說的‘明麗’正是章翾工作的公司。他不曉得是不是蒙東羽主動找章翾幫忙,于是輕輕笑了笑,說:“‘明麗’算得上是這城里婚慶公司里的領頭羊,楊柳的訂婚禮就是她們給辦的,章翾親自操刀?!?p> 蒙東羽怔了一怔,抬眼卻見姜粵臉色不變半點,他忽的因為姜粵這種淡淡的釋然感而心情舒暢,低頭獨自偷笑了片刻,然后抱著打趣的興致說起:“在我的想象里,你應該早就和楊柳結婚了,小孩都得三四歲了才對。不過這么多年都沒聽到你有什么好消息傳來,反倒是回來了才曉得你們也分道揚鑣了。當年是因為對你有看法所以覺得可惜了楊柳這么個神仙姐姐,如今覺得你還是找個活生生的姑娘更好,人終究是要過日子的。”
姜粵嘿嘿一笑,問:“你蒙東羽是什么樣的人?還曉得要找個活生生的姑娘一起過日子了?”
蒙東羽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經的自嘲:“我是孤家寡人。”
姜粵立馬搖頭:“我看你媽還是別嫁了,免得你那點不爽勁兒又膨脹起來,爆發(fā)的威力嚇死人。”
蒙東羽哈哈笑。
姜粵看著他笑,自己也笑了笑,然后試探性的問:“金發(fā)碧眼的姑娘是怎么個滋味?”
蒙東羽連連搖頭,頓了頓,說:“談過兩個華裔?!?p> 姜粵曉得他現(xiàn)在單身,便問:“那怎么把人給甩了?”
蒙東羽立馬否認:“都是她們甩我?!?p> 姜粵蹙眉表示不信。
蒙東羽笑著說:“這又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我騙你干嗎?”
姜粵斷定:“那肯定是因為你不用心對人家?!?p> 蒙東羽看了姜粵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低聲說:“心就一顆,用完就沒了?!?p> 蒙東羽的聲音雖小,姜粵卻聽的十分清楚。店里的燈光都是明亮的黃色,與橘黃色的門窗桌椅交相輝映,照得蒙東羽一張臉有種泛黃的發(fā)亮。
姜粵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正視蒙東羽的情景,不是兩人第一次不愉快的匆匆一瞥,而是在那三個月之后,在章翾極力撮合下,大院里一般大的孩子聚在后山的小山窩里燒烤。那已經是深冬時節(jié),寒風凜冽,他因為高三課業(yè)太多,去的晚,大家都穿的圓滾滾的,只有剛拆了頭上紗布的蒙東羽穿了件海藍色的毛料外套。蒙東羽高,身材板直,長得棱角分明,遠遠看去,在一群五顏六色的包子中間簡直是鶴立雞群。萬嘉麗笑話蒙東羽為了耍帥故意穿的少,鼻子都凍紅了,回去肯定得感冒,蒙東羽也不理會,從頭到尾都特別殷勤的給章翾烤雞翅雞腿,幫她擋住風,生怕把她凍著了,連傻子都能看得出這里面藏著什么情愫。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不討厭蒙東羽了,一個愿意把心窩掏出來送給別人的大男孩,在不怎么懂事的年紀里說些無心的傷人話也是可以理解的,何況突然間多了個后媽和哥哥,任誰都有情緒。他是有心和蒙東羽好好相處的,只不過他忙著考大學,蒙東羽一年后就出國了,相處的時間不過是幾頓飯而已。后來蒙東羽讀了隔壁大學,幾乎每天都來他們學院向章翾報道。兩人偶爾遇見,蒙東羽還是故意不給他好臉色,他既覺得蒙東羽沒怎么長大,又覺得二十出頭的年紀有這樣的稚氣也是好的。但稚氣畢竟長久不了,人總的成熟,此刻眼前的蒙東羽就已經十分的穩(wěn)重,眼角眉梢都不再帶有青春期的懵勁。他感到惋惜,說不上具體惋惜些什么,總之是無可奈何的。
蒙東羽被姜粵盯著看了一陣,略有些不自在了,干脆就端著酒杯要與他先空腹飲一口。
姜粵做事向來利索,喝酒從不馬虎,加上今晚心情愉悅,端起杯子與蒙東羽碰了一碰,下口就是小半杯。
蒙東羽見他這么爽快,笑說:“蕭致說你的酒量他們從來就沒摸清過,我估摸著怎么也得有個兩斤以上?!?p> 姜粵點頭默認,說:“我爺爺在酒廠幾十年,我爸是銷售酒的業(yè)務員,我算是從小鍛煉出來的?!?p> 蒙東羽聳肩:“沒聽你講過?!?p> 姜粵笑了笑,說:“你從前那架勢,能安安靜靜坐下來聽我說這些?”
蒙東羽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然后倒?jié)M了一杯酒敬姜粵:“從前是我不對,這杯酒算是賠禮道歉了。”
姜粵曉得蒙東羽是什么脾氣,更曉得他的酒量,于是不攔他,待他咕嚕咕嚕喝完了一杯,才笑說:“我早都不在意從前那些事了,說什么道歉不道歉的,顯得生分。就是菜還沒上來,你先把自己灌醉了,一會兒還怎么辨別炒菜的師傅換了沒換?”
蒙東羽帶的這酒是好酒,但到底是醉人的東西。他一杯下去少說有二兩,雖然不會當場就趴桌上,可喝的太急,酒勁一下子就沖上了頭頂。他定了定神,待最初的一股暈勁散去,才喃喃說:“醉了才記得更清楚?!?p> 結果等菜擺上桌,蒙東羽一一嘗了嘗,最后斷定:“果然是換廚子了?!?p> 姜粵見他是真的失望,安慰說:“不見得就是換廚子了,只是和你這么多年想象中的味道不一樣罷了。不信叫個服務員過來問問?!?p> 蒙東羽擺手不讓。
姜粵于是端杯敬他:“你眼前就坐了個大廚子,等什么時候大家都有空了,上我那兒,我下廚,保準讓你吃過癮?!?p> 蒙東羽沒有沉靜太久,很快笑著蹙眉看向姜粵:“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姜粵接上他的話:“上山能打老虎,下海能擒蛟龍。”
兩人哈哈笑起來,齊齊端杯飲酒。
其實店里的菜味道不錯,辣椒吃得人熱乎乎的,幾大杯酒下肚,人放的更開。兩人相互聊了許多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才發(fā)現(xiàn)彼此的人生并不像自己設想的那樣平順無憂,酸甜苦辣也都經歷了不少。
各自的兩瓶酒喝到底,人醉了八九分,也到了小飯館打烊的時間。
雖然蒙東羽認定換了大廚,可出了門口,還是摟著姜粵的肩膀說改天再來吃。
姜粵應聲說好,還強調,下回帶著章翾和蕭致幾個一起來。
蒙東羽嘴角浮著笑,瞇著眼看了姜粵一眼,胡亂夸獎他:“你的酒量比我好?!?p> 事實上姜粵不比蒙東羽站的穩(wěn),兩人得相互攙扶著才能像扭秧歌似的往前走,步速比老太太還慢,可又都倔,誰也不提找人來接自己回去的事。不過姜粵還曉得要遵守交通規(guī)則,提醒蒙東羽:“喝成這樣,車咱就不開了,打個的回去省事?!?p> 結果走到巷子口,一眼望去四周空蕩蕩的,連個車輪胎都沒見著。
蒙東羽猛地大笑,姜粵也跟著放聲笑起來,兩人都沒站穩(wěn),稍稍往后一仰,一個帶著另一個摔坐在花壇邊的水泥臺階上。好在是沒摔到實處,只是屁股有些疼,又因為被酒精麻痹了,也不是太疼。
姜粵拍了拍手上剛蹭到的泥沙,笑說:“坐這兒吹吹風,醒醒酒也好。不然你這樣回家,老太太肯定會擔心?!?p> 蒙東羽瞇著眼,也不起身,抿嘴笑了笑,可身上力氣不多,笑不起來好看的樣子,干脆垂下表情,自嘲道:“她最擔心的是我沒找女朋友?!?p> 姜粵說:“那你找一個?!?p> 蒙東羽垂著臉,靜了兩秒,而后側頭笑看著姜粵:“你也找一個。”
姜粵對他回笑,點頭答應:“行。”
兩人就這么盤腿坐在地上,沒什么人走跟前這條路,車也不多,連路燈稀稀疏疏泛著出來黃光都被新開出的樹枝葉擋去了大半,一時間透出來的幽靜恰到好處的安撫了男人們躁動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