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蘇瓶繼續(xù)去內(nèi)宅見樊公妃。公妃已彌留,再如何幫她,也不能緩過這口氣來。雖然救治無效,可她還提著最后一口氣,將死不死。這時就有婆娘說,她是在等國公爺回來呢。國公爺不回來,她咽不下這口氣。
那幫婆娘說什么,蘇瓶不往心里去,只是見人將死,心里不是滋味。
安國公為什么會在路上耽誤時間?
昨天晚上聽唐寬說,安國公在路過函谷關(guān)時,竟然遭遇偷襲。可惜那些人以卵擊石,未能成功。
據(jù)說唐瓊今天能回來,也不知是真是假,而這些事也不是蘇瓶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事。
昨天晚上,唐寬給蘇瓶安排一個任務(wù),讓他繼續(xù)盯著那個姓祁的。唐寬說,這件事唐家親自出手就顯得很不合適,需要蘇瓶利用永康縣官差的身份去辦。
合著,贅婿不是唐家人?贅婿去辦這事,人家就不說是你們唐家人辦的?顯然這是糊弄鬼的說法,就是要搞那姓祁的。而這也就是有錢有勢的好處,瞪眼珠子糊弄你,你能怎的?
你姓祁的若還是朝廷命官,或許這幫人還能給你三分薄面,如今下了驢,那可就甭客氣了。不過那姓祁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他當(dāng)司法參軍那幾年里,沒少收那幫地痞的錢,而這也是導(dǎo)致洛陽城里“墨家”蜂擁而起的原因之一。
老百姓被欺負得太慘,江湖上自然有俠客冒出,打抱不平。而這時就有人利用老百姓的情緒,再利用俠客之名,建立各種教派。這些教派的教義,多多少少都有些讓皇帝看著不舒服,也因此他們被扣上“墨家”的帽子。
現(xiàn)在是扣帽子階段,這就是給那些教派提個醒。趕緊收手解散,那就一筆勾銷。若不知收斂,朕可就不客氣了。
“我聽四公子說,姓祁的勾結(jié)淮南勢力販賣人口。雖說允許貴族買賣賤民,可問題是他們不是買來的,而是搶來的。因此他們手里的人都沒有戶籍。而那些大館子,都是手眼通天,可以給那幫孩子辦戶籍。不過呢,這價錢也就壓下去了。”
蘇瓶坐在班房里,與梅染小聲說。
梅染道:“價格壓下去,他們還冒險做這買賣?”
“薄利多銷?!碧K瓶把聲音壓得更低:“四公子說,讓咱們放開手腳去查證據(jù),查到之后,人贓并獲現(xiàn)場捉拿。至于上頭的事,他會親自打點,不用我們操心?!?p> 梅染點點頭:“看來唐四公子是個仗義的,那我們這次就好好干?!?p> “仗義?”蘇瓶苦笑:“他有他的打算?!?p> 梅染道:“我不管他有什么打算,總之這是一件好事。我就要拿那姓祁的,解救受苦受難的孩子們!”
“你小點聲!”
蘇瓶今日上班,發(fā)現(xiàn)陳捕頭用異樣目光掃視自己,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他卻一句話也沒說。而邢副班頭則是一副躲避瘟神的模樣,故意不與蘇瓶見面。
張勝李貴那兩個孫子,更是連面也見不著了。聽說去西南六坊辦案,也不知他二人能辦什么案。
看來,蘇副班頭跟縣令唱反調(diào)的事,已廣為人知。
“你打算怎么查?”來到街上,梅染問。
蘇瓶道:“那你就甭管了,準(zhǔn)備好肚子,跟我去下館子。”
“下館子?”
“對?!?p> 巳初一刻,蘇副班頭再一次帶著梅染來到乘風(fēng)茶館,他們剛來到這里,就見到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大聲說:“我要做什么,你甭管。這房子和地是我的!”
蘇瓶不認識那人,但聽姓張的賬房稱呼他為“喬二爺”。
能在平康坊里有一座二層面鋪,面鋪后面還有兩進住宅,這可就不是普通人了。京城房價高。二三百兩銀子,在武威能買好大一座宅子。可是在這京都中心地帶,只能買個獨門小院。
就在喬二爺高聲叫嚷時,蘇瓶對梅染道:“一會那姓張的賬房過來跟我說話,無論他是笑臉相迎,還是耍橫,你都過去給他一巴掌?!?p> 梅染沒問為什么,而是問:“下多重的手?”
“把臉打紅就行?!?p> “你們怎又來了?”姓張的賬房剛送走喬二爺,正心氣兒不順,面帶不遜之色地走過來:“我們祁老爺已跟縣里和四公子都打過招呼了,怎么著,那二位爺沒告訴你們嗎?”
梅染走上前去,一巴掌掀在賬房的臉上,把那賬房打得捂臉倒退。
茶館小廝沖了過來,張賬房伸手把他們攔住,轉(zhuǎn)過身道:“二位到底想干什么?”
這時蘇瓶冷眼看著梅染,高聲道:“以后不要這么沖動,否則我就不帶你出來了?!?p> 梅染背過眾人,沖蘇瓶翻了一個好大的白眼,才跟著蘇瓶走進茶館。
不多時,祁昱臉色鐵青地走進來,手里盤著一對珠子,發(fā)出嘎達嘎達的響聲。
他來到蘇瓶面前,仰頭看了看,沒行禮,而是直接坐到椅子里。
蘇瓶也沒跟他客氣,自顧坐下,梅染也跟著坐下。
“我說蘇副班頭,你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合著,以為咱姓祁的什么也不懂,把咱當(dāng)冤大頭了?不瞞你說,也就是三年前,咱也是當(dāng)過官的。官場上的道道,咱可都是門兒清。就說這件事,無論是西門縣令還是唐四公子,可都說翻過去了。怎在你這里翻不過去了?那你是比西門縣令官兒大,還是比唐四公子底兒硬?如果我今天就不給你錢,你能把我怎的?”
蘇瓶一笑道:“我今天來,不是來要錢的。”
祁昱冷笑一聲:“那是……”
蘇瓶道:“昨天祁老板不是說,要請我們哥倆吃飯嗎?”
幾個心跳的時間過去,祁昱笑了笑,站起身道:“這怎么話說的,原來蘇副班頭今天是來交朋友的……”
祁昱轉(zhuǎn)過身,指著姓張的賬房埋怨道:“你是怎搞的?連話都說不明白了?害得一場誤會?!?p> 然后祁昱做東,去一家還算體面的酒館。蘇瓶與祁昱推杯換盞,大吃二喝,從上午一直吃到下午,天南海北聊天侃地,好似多年未見的好友。梅染坐在一旁,簡直要瘋掉了。她實在搞不懂,蘇瓶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后來蘇瓶對祁昱說,若有什么來錢道,就拉扯拉扯。本副班頭雖權(quán)力不大,但管著西南六坊,緊挨著厚載門。這縣里武衙與城門衛(wèi)多有通融,若是班頭過車,通常不用交稅,請城門衛(wèi)吃吃酒也就是了,
所謂不用交稅,也就是不用檢查,祁昱心知肚明,可祁昱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看來老小子早有門路,不屑于與蘇瓶合作。而蘇瓶想通過這個辦法抓住他的把柄,是沒有可能了。
顯然,祁昱沒意識到唐寬要搞他,只以為蘇瓶想在他這里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