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洛文州位于拜拉斯東南沿海,主要從事汽車、船舶的制造,然后銷往全國各地和拉美地區(qū),以及大西洋對面的歐洲,這其中又以首府卡佩市做的最為成功,在上個世紀中后期墨洛文州也曾有過一段輝煌時期。然而到了六十年代末期,物美價廉的國外產品開始紛紛涌入拜拉斯的市場。墨洛文州當?shù)氐闹圃焐探z毫沒有危機意識,他們始終認為自己制造的汽車、船舶永遠是最好的,然而殘酷的現(xiàn)實狠狠地教訓了他們。沒過幾年,國外的產品占據(jù)了拜拉斯的市場,再也沒有人買他們的產品了??ㄅ迨凶鳛樵浀钠?、船舶之都,也跟著受到了影響。
到了七十年代,經濟停滯給墨洛文州造成了致命的打擊。許多企業(yè)開始紛紛裁員,一些熬不下去的企業(yè)只能宣布破產。沒過多久,大量中產階級開始離開墨洛文州,另謀出路。留下的都是些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人。政府曾經多次挽救過墨洛文州,但總是不見成效。
近十幾年來,白人逐年銳減,來自于其他地區(qū)的貧窮黑人不斷涌入,造成了墨洛文州的黑人數(shù)量不斷攀升,以至于使墨洛文州成為拜拉斯唯一一個黑人占據(jù)多數(shù)的州。
超過百分之八十的非洲裔黑人、高達百分之二十的失業(yè)率、經濟衰退、人口外流、種族騷亂和高稅收、還有毒品,這就是目前墨洛文州的現(xiàn)狀。
當然,這些只是看的到的,還有許多看不到的。
就這樣的州,沒有人愿意接手,那怕是最自信的人。
托馬斯沒有這么自信。
他跟威廉商量對策,然而威廉也毫無辦法。最后,杰拉德和威廉都認為,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下個月即將前往墨洛文州赴任,在此之前,杰拉德向兩位哈特曼先生提出了一個建議,他認為托馬斯和威廉現(xiàn)在已經沒必要“冷戰(zhàn)”了,與其擔心今后會被拆穿,還不如自己提前演場戲,促成兄弟倆和解,這樣更有利于今后的發(fā)展。
對此威廉深表贊同,托馬斯也沒有意見。
六月二十一日,這天是哈特曼兄弟倆母親逝世二十周年祭日,托馬斯和妻子凱瑟琳一大早來到了安茹市郊外。
風景優(yōu)美的青水湖畔樹林里,有一片墓園,這里葬著托馬斯的父母,以及他未曾謀面的祖父。
托馬斯將早已準備好的郁金香放在了母親的墓碑前,他垂首站立,表情肅穆。
站在一旁的凱瑟琳忽然推了推托馬斯,托馬斯順著妻子眼睛所視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威廉帶著自己最小的女兒正緩緩走來。
威廉生有一對兒女,大兒子亞歷克斯早已成年,現(xiàn)在正學著幫助父親打理公司的業(yè)務,這個最小的女兒叫莫妮卡,再過三天就十八歲了,威廉對她寵愛有加,她是威廉的掌上明珠?,F(xiàn)在這個漂亮的女孩手持一束郁金香,挽著父親的胳膊站在托馬斯和凱瑟琳的面前。
莫妮卡應該早已知道父親和叔叔之間的“恩怨”,她嘴唇微動,似乎想跟叔叔打招呼,但最后還是放棄了。
托馬斯主動讓到一旁。
威廉讓女兒將郁金香放在墓碑前,然后心中默默悼念。
墓碑前,兩束郁金香并排放在一起。墓碑上的照片,兄弟倆的母親笑顏如花,那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好看的一張照片。
墓園里靜悄悄的,只有微風拂動樹葉的聲音。
托馬斯跟凱瑟琳先離開了,他們心情沉重,走得很慢。
威廉也結束了對亡母的懷念,他帶著莫妮卡離開了。
在即將離開墓園的一排石階上,托馬斯心神恍惚,突然一個踉蹌,身旁的凱瑟琳反應不及,這時身后一個人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托馬斯的胳膊,沒有讓他跌倒。
托馬斯回頭正要表示感謝,忽然發(fā)現(xiàn)搭救自己的竟然是威廉,他有些尷尬,但還是說了聲謝謝。
看著托馬斯重新離去的背影,此時威廉的眼中充滿了對于弟弟的關愛之情。
在墓園里發(fā)生的場景很巧合地被幾個同樣前來祭拜親人的市民拍攝下來,很快照片出現(xiàn)在了新聞報刊上。
三天后,安茹市的麋鹿小鎮(zhèn),威廉居住的豪宅內正舉辦著盛大的生日晚宴,他的女兒莫妮卡十八歲生日。安茹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提前接到了請?zhí)?,對于一位聲名顯赫的傳媒大亨的邀請,他們沒有理由拒絕。
豪宅內燈火輝煌,樂聲四起。門口處賓客絡繹不絕,負責接待的管家基姆.阿維斯卡保持著微笑將一位位尊貴的客人迎進屋內客廳。
忽然,阿維斯卡的臉僵住了,他看到后面的賓客中出現(xiàn)了兩張熟悉的面孔,是托馬斯.哈特曼和夫人凱瑟琳。阿維斯卡清楚自己的主人和托馬斯兄弟不和,而且這次也并沒有邀請他,現(xiàn)在托馬斯夫妻倆突然造訪,自己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身穿筆挺的無尾禮服、打著白色領帶的托馬斯和穿著珊瑚色晚禮服的凱瑟琳很快來到了阿維斯卡的面前。
周圍的賓客認出是托馬斯.哈特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基姆!”托馬斯盯著阿維斯卡,展露著微笑,“能幫我們通報一下嗎?”
阿維斯卡愣了愣,“好的···好的!先生!請稍候!”他轉身急沖沖地走進客廳。
不一會,一名大約二十歲年紀、長相斯文的年輕小伙子從里面快步走了出來,他擁有跟托馬斯差不多的身高,除了稍顯青澀,幾乎跟哈特曼兄弟長得一模一樣。
年輕人走到托馬斯和凱瑟琳身前,他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亞歷克斯!你不認識你叔叔了?”托馬斯笑著柔聲問道。一旁的凱瑟琳也微笑著看著這名年輕人。
“···托馬斯叔叔!”他終于喊出了稱呼,仿佛心頭卸去了負擔,笑容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父親正在跟人通電話,您先跟我進去吧。”
亞歷克斯帶著托馬斯和凱瑟琳走進了客廳。
來到客廳,托馬斯和凱瑟琳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今晚的主角——莫妮卡身穿白色的裙子,渾身散發(fā)著青春的光芒,她今天就像是華麗的公主,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看著跟自己十分生疏的叔叔托馬斯。
托馬斯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了莫妮卡,那是一支精美的黑色鋼筆。
賓客中很快有人認出那是尼克斯總統(tǒng)剛上任時簽署教育改革法案用的鋼筆。
三年前,托馬斯作為反對黨的市長,因第一個贊成尼克斯總統(tǒng)的教育改革,所以總統(tǒng)將這支象征榮譽的鋼筆贈送給了托馬斯。
莫妮卡志愿今后能當一名教師,為國家的教育事業(yè)做貢獻,所以這支鋼筆無疑是對她最佳的激勵。她拿著鋼筆,心情非常激動,跟著緊緊擁抱著自己的叔叔托馬斯。
來賓中有人率先鼓起掌來,跟著掌聲雷動。
威廉已經來到了客廳,他將整個過程都看在了眼里。
晚宴上,莫妮卡邀請叔叔托馬斯跳了第一支舞,作為父親的威廉沒有表示任何不滿,這讓在場的人看到了兄弟倆和好的可能。
晚宴舉辦的非常成功,賓客們乘興而歸,然而收到消息趕來的記者沒有拍到托馬斯和凱瑟琳離開的照片,經過一番周折,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托馬斯和威廉正在庭院里互訴衷腸。
兩人在一起待了很久,臨別時威廉跟托馬斯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在第二天,關于托馬斯和威廉時隔九年重新和好的新聞占據(jù)了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全國人民都感念他們之間的兄弟真情,并給予了祝福。
這件事后,托馬斯開始著手準備去墨洛文州上任的事宜。
七月,托馬斯只帶著杰拉德,以及少數(shù)幾名得力手下前往墨洛文州的卡佩市上任。凱瑟琳將繼續(xù)留在安茹市從事自己的事業(yè)。
金伯利不愿離開安茹市,杰拉德也沒有打算讓她去。
就這樣,托馬斯和杰拉德開始了新的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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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兩個月過去了。
南方的天氣非常炎熱,而且持續(xù)時間漫長,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地處中部的安茹市已經能夠感受到些許涼意了,而卡佩市還保持著近四十度的高溫。
玻璃窗前,托馬斯站在州政府大樓第七層的州長辦公室里,俯瞰著這座屬于他的城市。
隔著玻璃窗,他看到下面的建筑物大多都是修建于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幾乎看不到全新的建筑物。臟亂的城市,街道上熱浪滾滾,鮮少有人出沒。他現(xiàn)在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形容詞——毫無生氣,或者是死氣沉沉。他習慣了安茹市的繁華,現(xiàn)在置身于這座沒有一點活力的城市,讓他感覺非常不適應,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名罪犯,被送到了一片不毛之地,等待著腐******這更嚴重的是,沒有人聽他的指揮。上任已經兩個月了,托馬斯下達了多項改革措施,手下的人答應的很快,但是沒有人行動。后來經過杰拉德明察暗訪,這才得知現(xiàn)在州政府的人都聽從于秘書長比蒂洛.馬森的命令,而這位神秘的秘書長托馬斯至今還沒有見過他的面。
比蒂洛.馬森,五十五歲,非洲裔黑人,土生土長的卡佩市人。自從十六年前他成為墨洛文州的秘書長以來,州長前后換了四位,他一直原位不動。
托馬斯還沒弄明白馬森到底用了什么辦法,能夠在秘書長的職位上待這么久,但他明白,馬森權力很大,大的可以在墨洛文州只手遮天。
只要馬森在,托馬斯就永遠是個空架子。
現(xiàn)在托馬斯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的襯衫,衣袖已經卷起,領帶也已經摘下,襯衫后背早已經濕透,他討厭這種炎熱的天氣,更討厭這棟大樓的空調系統(tǒng)老是出問題。這已經是兩個月來空調系統(tǒng)第七次出問題了,他明白這是馬森給新任州長的下馬威。
馬森在告訴托馬斯,墨洛文州還是他說了算。
杰拉德走進了托馬斯的辦公室,他和托馬斯幾乎一模一樣,白色的襯衫、卷起的衣袖、沒戴領帶、濕透的后背。
托馬斯離開窗戶,靠窗的墻邊放著兩面旗幟,拜拉斯的國旗,以及墨洛文州以黑色為主的州旗。
他不愿坐在熱的冒煙的沙發(fā)椅上,而是靠在辦公桌上。
“他是昨天晚上回到卡佩市的,乘坐的是一架來自于墨西哥的私人飛機?!苯芾抡f。
托馬斯攤開雙手,疑惑地看著杰拉德,“那他現(xiàn)在人呢?”
杰拉德?lián)u了搖頭,“我們能力有限,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p> 托馬斯一拳砸在辦公桌上。
“不過我查到他新認識的情人是墨西哥人。”
“這有什么用。”托馬斯垂頭喪氣地說。
辦公室的門突然由外向內打開了。
托馬斯和杰拉德頓感緊張,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
率先走進來的是一名矮個子的白人男子,金黃色的頭發(fā),紅紅的眼眶,臉皺巴巴的,大約四十多歲的模樣。他進來后閃到了一邊。
跟著一位黑人男子低了下頭走進了辦公室,他的身高應該超過了七英尺,看得出比托馬斯還要高。他身穿紅色帶白綠花紋的夏威夷襯衫,下身穿著白色的沙灘褲,以及一雙拖鞋,又黑又亮的腦袋上戴著一副墨鏡,臉上掛著笑容,一看就是個特別開朗的人。
杰拉德迅速認出他就是比蒂洛.馬森。真沒想到,他本人看上去這么年輕,根本不像五十五歲的樣子,倒像是只有四十歲左右。
“這鬼地方真夠熱的?!瘪R森不屑地說。
門外又走進來一名身穿黑色短衫的白人男子,他手里提著折疊躺椅,在辦公室中間空地上攤開,馬森一屁股坐了上去。
“嗨!你是哈特曼州長吧?我是比蒂洛.馬森,你的秘書長?!瘪R森對托馬斯說,“真不好意思,我前段時間一直都在休假?!?p> 托馬斯跟杰拉德互望了一眼,他坐回到自己的沙發(fā)椅上,“可我聽你的助理說,你是身體不好,一直在國外做理療。好像是腰有問題吧?”
馬森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門口的紅眼框男子,“帕斯卡!是這樣嗎?”
“馬森先生!我當時跟哈特曼先生說的是頭疼的毛病,不是腰有問題。”
說話的人就是馬森的助理帕斯卡.卡明斯。
“州長先生!看來你是想誆騙我?!瘪R森回頭對托馬斯說。
“我可能記錯了?!蓖旭R斯靠在椅背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哈哈哈···看來我們的新州長是個幽默風趣的人,這就好了,以后我們的工作就不會枯燥了。”馬森打了個響指,兩名男子抬著一只黑色箱子走進了辦公室。
托馬斯和杰拉德的眼神里充滿了戒備。
兩人將黑箱放在橢圓形茶幾上,然后將箱子打開,里面冒出一陣寒氣。其中一名男子從里面拿出一瓶酒、兩只杯子,然后打開酒瓶,倒了兩杯。
馬森伸出黝黑的食指,朝托馬斯指了指。他的指頭泛白,那是指甲的顏色。
助理卡明斯將其中一杯酒送到托馬斯的辦公桌上。
托馬斯聞到清爽的果香味。
“我聽說哈特曼先生喜歡喝白蘭地,但是我不喜歡,這是我經常喝的,你可以試試?!瘪R森已經喝了一口,“我的醫(yī)生告訴我,我只能喝這個。而且它原先存在的意義就是治療疾病的?!?p> 杰拉德看了看酒瓶。
利萊酒,這酒從前是用來退燒和緩解瘧疾癥狀的,馬森這解釋也太牽強了。
托馬斯抿了一口,聳了聳肩膀,“可惜這是開胃酒,不是很合我的口味?!?p> 馬森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我希望你會喜歡它,甚至是愛上它,不然···”他站起身來,皺著眉頭看了看這辦公室,“這該死的空調怎么還不好?塞烏斯什么時候過來?”
剛說完,一個肥胖的白人男子快步走了進來,他來到馬森面前,憨笑著對馬森說:“先生!我們盡力了,看來今天是沒辦法了,只能再忍忍了。”
他是這棟大樓的設備部主管塞烏斯。
“我不是這里的主人,你得跟主人說?!瘪R森面無表情地朝他說道。
塞烏斯保持著諂媚的笑容轉身對托馬斯說:“州長先生!要不你再忍忍,我努力想想辦法?!?p> 看著馬森一伙人在自己面前赤裸裸的表演,托馬斯無比憤怒,但他還是得強裝滿不在乎?!皼]關系,反正馬上秋季就要來了。”
剛走到門口的馬森聽到這話,忽然轉身對托馬斯說:“忘了告訴你了,這里的秋季很短,后面的冬季會很長,到時候州長先生你又要為空調而煩惱了?!笨鋸埖男θ莩霈F(xiàn)在他的臉上,“還有,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外面一個人都沒有,我想他們跟我一樣,不想待在這個熱死人的鬼地方工作了。哈哈哈···”帶著大笑聲,馬森離開了辦公室,其他人依次跟著離開了。
辦公室又恢復了平靜。
托馬斯離開濕漉漉的沙發(fā)椅,沉默不語。
“看來他今天是來談條件的?!苯芾麓蚱屏似届o。
“可惜我沒有讓他滿意,所以他懶得談了。”托馬斯重新靠在辦公桌上。
“正是如此?!?p> “你認為他會開什么條件?”
杰拉德露出深思的表情,“我如果是他的話,在了解你過后,就不會開出金錢、美女這樣膚淺的條件了···”
“他不會放權給我的?!?p> “我想也是,他掌控欲很強,只想你當一個聽話的人?!?p> “嘿嘿!可惜我并不是個聽話的人?!蓖旭R斯不禁嘆了口氣,“難道我就這樣碌碌無為地待六年?”
“十六年換了四任州長,只有上一任州長干滿了六年任期,其余三人加起來總共才干了六年。除非你屈服,不然連六年任期都干不滿。”杰拉德無奈地聳聳肩。
“得好好想個辦法,我不打算在這里虛度光陰?!?p> “我正在想辦法,這···太棘手了,得需要時間?!?p> 托馬斯走到杰拉德面前,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我明白,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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