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錢的事情
“嚴辭,這些句子又怎么念?”
林海平又指著郁達夫的小說,目光帶著審視,問嚴辭。
嚴辭看著書念道:
“他卻慷慨激昂,講出的話句句中肯……”
小說里的詞句自然難不倒他。
林海平聽完之后,凝視著眼前的嚴辭,感到陌生。
暑假過后,嚴辭好像變了一個人,詞匯量變得很多,遠超其他小學生,再復(fù)雜的句子都能準確讀出來。
“老師,我暑假在用功讀書,背新華字典,字認得很多?!眹擂o似乎知曉老師疑惑,解釋說道。
“你還背新華字典?行,你拿著書回去吧,好好讀書?!?p> 林海平望著嚴辭離開,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般小孩子不會主動找老師,嚴辭來找他借書,也是學生里的第一例。
經(jīng)過這一次借書,林海平不由開始多關(guān)注嚴辭。
大多老師都愿意幫助學生,他也是帶著理想來鄉(xiāng)下的,可是貧窮是原罪,家長沒文化,沒有家庭教育,還以自己淺薄的見識去指導(dǎo)孩子,把孩子一生給毀掉。
家長之爛,學生之爛,觸目驚心。
鄉(xiāng)下條件艱苦,夏天蟬鳴聲令人心煩意亂,天氣熱得人汗流浹背,他一度后悔來鄉(xiāng)下教書。
遇見嚴六堡這樣孩子,林海平才覺得他來鄉(xiāng)下教書,還是有意義的。
嚴六堡好學不倦,禮貌上進,漂亮溫柔,像是一個小天使,誰不喜歡?
而如今,他來鄉(xiāng)下教學的意義,似乎可以加上嚴辭。
嚴辭也是好學上進的。
……
回到教室,嚴辭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郁達夫小說文集。
提前結(jié)束了勞動,下午沒事干,正好可以看一會書。
觸摸書籍的手感,嚴辭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摘抄下優(yōu)美的句子,進行仿寫背誦,提升文筆。
太久沒看書,文筆會退化,閱讀是很有必要的,前世他有幾年,沒寫過文章,再寫小說文筆簡直不能看。
教室里吵鬧的聲音,像是海浪般連綿不絕,嚴辭輕微搖頭,這種環(huán)境下,想要靜下心來讀書,也是不容易。
也就小學時期,學生有精力鬧騰,到了高中,只要下課,全班同學大部分都趴下,打起瞌睡,玩鬧都成了奢侈的事。
“嚴辭,你在看什么?”
就在這時嚴二順走到嚴辭座位旁,拍了拍嚴辭肩膀。
看似想找嚴辭玩,實則嚴二順目光都落在前座的樂秋恬身上。
嚴辭發(fā)覺了嚴二順心不在焉,目光偷偷打量樂秋恬,就無言以對。
好嘛,嚴二順你和我說話,目的是為了接近樂秋恬?
小小年紀腦子不好,去喜歡樂秋恬這種霸凌主義接班人。
小學生懵懂無知,也知道喜歡異性,好像許多人的初戀就是從小學開始。
在小學,每個人都是一張白紙,這時候的喜歡,就像落下的第一筆墨水,那種感情是最純粹的。
“嚴辭,你這書寫什么,好看嗎?”旁邊的張濱也湊過來,他也來和嚴辭聊天,也是為了近距離看樂秋恬。和班里的土孩子比較,樂秋恬好看得像是公主。
嚴辭語氣平靜地說:“說不清,反正挺好看的?!?p> “比風云好看嗎?”
“嗯?!?p> 嚴辭點頭。
樂秋恬聽著身后男生的聲音,皺了皺眉頭,覺得吵鬧,站起身離開座位,去別處玩耍。
“秋恬,等等我們?!?p> 嚴二順和張濱見狀立刻不和嚴辭聊天,好像樂秋恬跟屁蟲,快步跑向樂秋恬。
“無語,兩個舔狗啊……”
嚴辭抬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就沒有理會,只是聽著嬉笑聲,繼續(xù)安靜看書。
重生者知曉未來,便是開了上帝視角,在世上總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觸。
何況熱鬧是屬于喝醉的人,清醒的人唯有孤獨永恒。
……
上學總是上課一吹就倒,下課狗都追不上。
放學后,學生興高采烈地飛奔著回家,教室很快就空蕩蕩。
嚴辭坐在位置上看書,畫面美好干凈。
可能是嚴辭原罪般的秀氣的臉引人注目,樂秋恬臨走之前,還特意看了嚴辭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著,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衣服嶄新華美,在班級這群土包子同學里,可謂鶴立雞群,大家目光時常落在她這里,唯獨嚴辭看都不看一眼。
樂秋恬發(fā)現(xiàn)她的后桌有點特別,想了想,還是走了。
“嚴辭,走啦,要不要一起回家?”嚴二順背著書包,走到嚴辭課桌旁,想邀請嚴辭一起結(jié)伴回家。
不過嚴辭卻拒絕了:
“二順,你先走吧,我再看會書?!?p> “你怎么回事啊最近,算了,不管你了。”
嚴二順沒好氣地走了。
不久,嚴辭不急不緩地收起書,動作沉穩(wěn),和旁邊興沖沖的學生格格不入。
嚴六堡悶聲不響,看見嚴辭收書,便也背起書包。
這一天她發(fā)現(xiàn)嚴辭整天都在看書,對嚴辭看什么書充滿純真的好奇。暑假以來,她就因為好奇嚴辭在干什么,而時常注視嚴辭。
“六堡,我們兩人走啦?!?p> 一旁嚴幼瑩催促嚴六堡。
其實她不大愿意嚴六堡跟著嚴辭,倒不是她對嚴辭有惡意,平時她就是和嚴六堡在上學路上結(jié)伴而行,同行之人并不包括嚴辭。
早上嚴六堡和嚴辭一起走,讓她感覺被拋棄了一般。
嚴六堡聽了,猶豫了下,朝嚴辭高聲道:“嚴辭,我們一起走吧?!?p> 嚴幼瑩見了,湊到嚴六堡耳邊輕聲說:“六堡,你叫嚴辭干嘛,奶奶沒教你不能和男孩子一起玩嗎?”
嚴六堡一時不知怎么回答,最后說道:“嚴辭又不是外人?!?p> “不是外人,可是他是男孩子呀。”
“什么男孩子,他是你堂弟?!眹懒み€是想和嚴辭一起上下學。
……
天色漸晚,黃昏正濃,山林霞光萬道,鷹在天空上盤旋。
嚴辭、嚴六堡和嚴幼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將三個小孩的影子拉的好長。
突然,嚴幼瑩的叫聲打斷了靜謐的黃昏:
“等等我,六堡,你走那么快干嘛?”
“你快點啦?!?p> 嚴六堡催促著。
嚴辭走得很快,身姿矯健,嚴幼瑩很慢,步伐漫不經(jīng)心,這讓她左右為難,思忖之下,最終還是決定,拉著嚴幼瑩追上嚴辭。
嚴辭回頭一看,小堂姐和妹妹像是童話里的小女孩,暗暗好笑。
思索了片刻,還是放緩腳步,等待兩個女孩子。
倏然即逝的純白年代,走慢點也無妨。
遲來的晚霞,和嚴六堡漂亮眼中晚到的笑意,一樣的好看,她顯然發(fā)現(xiàn)了嚴辭放緩步調(diào)。
嚴辭這些日子總是悄無聲息地對她好、照顧她來著,那種改變?nèi)庋劭梢?,和之前對比印象愈見深刻?p> ……
夜晚。
拉了下燈繩,電燈便亮起,老屋里光線明暗交織,纏綿繾綣。
嚴辭和奶奶談及課本費、作業(yè)本費還沒交,每人還得交一百零五塊錢,嚴六堡沉默不語,只是聽著嚴辭說話,面色漸漸憂郁。
“別擔心,我讓你們爸爸寄錢回來?!蹦棠陶f道。
“嗯?!?p> 嚴辭點了頭,心中有點無語。
要讓他爸爸寄錢回來,估計有點困難,父親的德性,他過于清楚,重男輕女,好吃懶做。
就算寄錢回來,也只有他的份,父親不指望嚴六堡,不想嚴六堡上學,更別說給嚴六堡交課本費、作業(yè)本費。
這年頭九年義務(wù)教育,還是有壓力的,學生收不到,學校就找老師,08年才取消了集資費。
后來學費和學雜費免了,書本費、校服費也得自費,甚至一些學校還有校車費、衛(wèi)生費、保險費、資料費等等,更別說課外補習,九年義務(wù)教育費用一點不低。
錢的事情是挺令人煩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