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滑稽戲與啟程(3)
路明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了一眼手里的火車票,抬頭望著芝加哥火車站教堂般的穹頂。上一次來這里還是參加芝加哥火車站的開業(yè)典禮,當(dāng)時路明非是第一次看到裝飾如此華麗,空間如此巨大的車站,也是第一次與那些信仰詭異存在的瘋子展開較量——并且喜提一記棒球棍重擊。
如今再次來到這里倒是有了幾分物是人非的感懷,路明非四處看了一圈,這里確實有著自己記憶里那座車站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修繕和新增的建筑。反過來想,這是否意味著自己確實有過一段穿越的歷程呢?畢竟自己穿越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芝加哥火車站的存在。
背著嬸嬸打包的巨大行李的路明非按照諾瑪?shù)陌才?,橫跨大洋,來到芝加哥火車站乘坐CC1000次快車前往卡塞爾學(xué)院。一邊漫步路明非一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恐怖的事實,車站的列車時刻表上似乎并沒有這趟列車。
他找了附近的車站工作人員詢問,但得到的答復(fù)都是“抱歉,我不太清楚”和“車票應(yīng)該是真的,但我確實不知道這趟列車”。
路明非感覺有些懵,這卡塞爾難不成不是密大而是霍格沃茨風(fēng)格的?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找一堵墻沖刺試一試?“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有人在路明非背后幽幽地說。
“Sorry,I…”路明非邊表示自己窮光蛋一個邊回頭,結(jié)果看到了一個魁梧的高個年輕人,埋在絡(luò)腮胡里的面孔看起來甚至稱得上帥氣,他穿著不知多久沒洗過的墨綠色花格襯衫和拖沓的灑腳褲,眼睛里閃爍著幼童對糖果的渴望般的光芒——但考慮到這是要錢的乞丐一下子就不那么炫目了。
“中國人?”對方有著不俗的職業(yè)素養(yǎng),一眼看破了路明非的身份,他換上一口流利的中文“大爺賞點錢買杯可樂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門在外丟了錢包。”不等路明非質(zhì)疑,他又從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課本“我是學(xué)生啊,大學(xué)生?!?p> 路明非看了一眼英文混合拉丁文的書名,心里尋思著這不是跟卡塞爾的入學(xué)文件上差不多?再仔細一看書名,翻譯成中文赫然是《煉金化學(xué)》幾個大字。路明非倒吸一口涼氣,合著這卡塞爾真就是現(xiàn)實版霍格沃茨唄?
清了清嗓子,路明非說“額,你不會是在等……CC1000次快車吧?”
兩人各自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張磁卡票,漆黑的票面上面用銀色繪著枝葉繁茂的巨樹花紋。
路明非撓撓頭,主動伸出手“我是新生,路明非?!?p> “親人吶!我是芬格爾.馮.弗林斯,八年級,可算有錢喝可樂啦!”芬格爾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一臉無奈“停一停停一停師兄,喝可樂可以,你至少告訴我你怎么讀到八年級的,還有你那本《煉金化學(xué)》是什么東西吧?”
過了半小時,芬格爾和路明非四仰八叉地在長椅上撮著可樂——多虧路明非出海關(guān)時給檢察人員留了一手,他的那些盜版游戲才幸免于難,也才還有錢買兩人份的可樂——他懷疑芬格爾可能完全不在意兩人共飲一杯,但幸運的是自己暫時不用去試探對方的底線了。
這期間他也了解了一些卡塞爾的消息,比如除了這趟車只有直升飛機才能進校園,比如《煉金化學(xué)》就是字面意思,芬格爾的原話是“等你學(xué)了你就懂了”。
再比如——卡塞爾內(nèi)部有著階級之分,而且畢業(yè)分配工作。路明非基本確定自己是又加入了一所神經(jīng)病院校了,他只祈求至少未來同學(xué)的平均精神狀態(tài)能跟葉勝和酒德亞紀(jì)差不多。
至于芬格爾對他英語和拉丁文造詣的懷疑,路明非干脆按自己的推測直接解釋為自己最近不知道為什么耳聰目明學(xué)東西特別快了——好消息和壞消息都是芬格爾看起來立刻接受了這種解釋。
“現(xiàn)在最后一個串不起來的疑點就是為什么我階級看起來很高——連教授都親自來找我面試,但等車的時間卻這么久了,不會這整件事像洋蔥一樣背后還有N層套娃翻轉(zhuǎn)吧……”
路明非和芬格爾一起裹著毯子躺在候車大廳的長椅上——倒不是沒錢出去住,但萬一錯過了不知道時間的列車后果恐怕遠比湊活一晚上糟糕。
“仔細想想,這條件也不錯啦,總比住在森林里或者冰原上強不是?!甭访鞣沁@么想著,在霓虹閃亮間和偶爾的鳴笛聲中,他感到意識逐漸昏沉,最后在整點的鐘聲中睡去了。
鐘聲一直回蕩,仿佛遠處的教堂正在進行盛大的儀式活動。路明非莫名想到了過去,想到了北極冰原中游蕩的模糊身影,想到了混沌戲劇中黃衣的王,想到了東方國度里巧笑嫣然扇子遮面的惡魔,也想到了居住在夢境中的那些貓……
等等,夢?路明非猛地一驚,從長椅上坐起來。一輪巨大的月亮在車站的落地窗外緩緩升起,月光如水般潑灑進候車大廳,萬物的影子投射在長椅的靠背上,之前有一面之緣的小男孩正沉默地坐著,抬頭看向月光。
周圍原本的賽百味、芬格爾和警衛(wèi)都不見了,仿佛這個小男孩就是教堂召喚的神明,現(xiàn)在神現(xiàn)身了,無關(guān)人等都退下了。
“那我是祭品還是被祝福者呢?”路明非邊想邊掀開毯子,坐到了小男孩身邊。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路明非雖然理性上十分懷疑對方,但不知為何看到小男孩那副“我好孤獨”的模樣又覺得莫名心生愧疚,就像自己真的是個不負責(zé)任的哥哥一樣。
最終,小男孩率先打破了沉默“要交換嗎?”
“交換什么?”路明非下意識問。
“那你還是拒絕了?”小男孩慢慢回過頭來,他黃金般的瞳孔里流動著躍動的光芒,仿佛是一面映照著火焰的鏡子。
路明非察覺到自己的意志或者精神靈魂一類的東西在承受巨大的沖擊,但經(jīng)驗豐富的他最終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他雙手交叉,問“所以這里是夢嗎?上次在女廁所前面時也是在夢里?我感覺兩次區(qū)別有些大啊?!?p> “哥哥你?”看到路明非沒有閃躲也沒有暈倒,小男孩有些驚訝。
“哦我可是經(jīng)驗豐富的入夢者了,倒是...弟弟你看起來還有些生澀?。俊甭访鞣仟q豫了一下,順從自己的潛意識稱呼對方為弟弟。
“哈哈哈哈......那哥哥你的意思是?”小男孩挑挑眉,看起來不太相信。
路明非沒再說話,他來到巨大的月亮下,輕輕一推那扇落地窗,窗戶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月光也在一瞬間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陌生又熟悉的小男孩“那么,自稱弟弟的弟弟,要跟哥哥我一起去見證夢境的真相嗎?”他伸出手。
“我叫路鳴澤?!毙∧泻⒆晕医榻B說,上前一步拉住了路明非的手。
“聽起來你更像是我的堂弟?”路明非笑笑,拉著小男孩走到落地窗前,然后一躍而下。
隨著兩人下墜,火車站、落地窗與長椅都像被海水侵蝕的沙灘一般消失了,展現(xiàn)在兩人眼前的——是無盡的虛空和自己自由落體時微微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