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虛無?”
“空無一物便是虛無。”
“何為空無一物?”
“就是原初?!?p> “原初?”
“就是世界,但也不是世界,沉睡的偉大,所有座的原點?!?p> 月光下的山頂,男子對孩童這樣說道,孩童思考許久,隨后搖頭。
“不太明白,什么是座?”
“就是你的未來,是事物發(fā)展的方向,你走完了,便是座?!?p> “如何才算是走完?”
“達(dá)到虛無便是走完?!?p> 孩童疑惑,男子輕笑。
“以后你自然就明了,當(dāng)年我?guī)煾笇ξ艺f時,我也跟你一樣疑惑,但如今也算是知曉半分?!?p> 孩童似懂非懂的點頭,男子深望,隨后舉頭探月。
久我余弦靜靜地坐在樹花下,在這炙熱的大地上沒有比陰涼的樹蔭讓人感到愉快的了。
回憶過往,孩童時代的記憶依舊如新,時至今日,曾經(jīng)的不明了,如今也漸漸清晰。
慵懶的躺在草地上,光線透過樹葉中的縫隙滲透進來,如夢似幻,不知不覺中,再次墜入夢境。
微風(fēng),涼爽的微風(fēng),光被云層遮掩,炙熱的世界頓時變得輕快許多。
漆黑的魅影劃破空氣,在路上像是一道霓虹,車輛穩(wěn)穩(wěn)的停在路邊,車門打開,穿著休閑的陳徹下車。
“就是這里嗎?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p> 陳徹細(xì)細(xì)察看,但眼前的建筑并沒有什么奇特之處,這與他預(yù)想的不同。
這里是方圓百里唯一的建筑,是一座莊園,門前古舊的門坊寫著鈴之森。
陳徹沒有在門前停駐,隨后關(guān)上車門,走進了這座莊園。
與毫無奇特之處的外圍不同,走進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比起莊園,這里更像是古代建筑的遺址。
楓樹林繁茂無比,猶如圍墻般的矗立在眼前,在這片讓人無法看清前路的楓樹林中只有一條石路,石路兩旁是成排的石燈籠。
順著石路細(xì)細(xì)望去,仿佛看見了朱紅的梁柱與紅瓦,眼前的景象讓人感覺在無人之林中發(fā)現(xiàn)了過往的建筑遺跡,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人興奮。
陳徹懷著欣賞的心情順著石路向著前方走去,走出楓樹林,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座寺廟,但也并不像是寺廟,因為這里還有座占地極大的足球場。
不管怎么想正常的寺廟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足球場才對的吧?
在足球場上,孩子們正在踢球,而在操場上方有座石磚砌成的高臺,一位女子坐在上面觀看孩子的球賽。
陳徹直徑走去,走進才發(fā)現(xiàn)女子并沒有看球,她的眼瞼是閉上的。
“來人是上杉家主吧?請坐?!?p> “打擾了?!?p> 陳徹坐下,他望著女子,直到他走到面前,女子的眼瞼依舊是閉上的。
他想:【看不見嗎?】
眼前的這位女子雖然端坐著,但從上半身來看個子應(yīng)該挺高的,相貌五官都很端正,臉上自始至終都流露著近乎憐憫與慈悲的平靜笑容,穿著素色的連衣裙。
京都腔。
與本家的長老所說的同樣的腔調(diào),是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一聽就讓人明白的非常地道的京都腔。
女子的面露笑容,伸手問道:“喝茶嗎?最近新到的茶葉?!?p> 桌上擺放整齊的茶具,女子點燃煤火。
“我自己對茶道方面沒有什么研究,所以麻煩你了。”
女子聽言,笑了起來,但沒說什么,只是開始煮茶。
“師父告訴我你是位有趣的人,如今看來果真如此?!?p> “原來那位前輩是你的師父,他很厲害,棋藝我雖然了解不深但也稍有涉獵,那位前輩的棋藝可以說是技近乎道。”
“師父對于棋藝的確癡迷,平日里總被他拉去下幾盤不可,幸虧你對棋藝只是稍有涉獵,要是精湛些,定會拉住你不讓走,非要下個盡興才可?!?p> 將茶杯用熱水燙過,隨后倒入茶水,遞給陳徹。
“來,我叫久我余弦,我這人沒什么奇怪的要求,打敗我就行?!?p> 陳徹輕抿一口,茶味并不苦澀,有些甘甜,比較適合年輕人的口味。
“今天天氣不太好,明天如何?!?p> 久我余弦的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她以為對方會急不可耐的現(xiàn)在要求對決。
“明鏡止水,看來你的劍術(shù)境界很高。”
“沒什么,全靠祖父的訓(xùn)練?!?p> 久遠(yuǎn)余弦有些奇怪,她看不見對方,只是聽著他的說話,可不知為何……第一次想要與某人一直說下去,一股從未有過的感情從心底涌起,那是一股朦朧的淡淡的讓人摸不清的感覺。
有些人不知為何就是天生感到親近,大概對方就是這樣的人。
“走,茶水太淡了,我還有壺好酒。”
久我余弦起身,邀請陳徹前去飲酒,今天適合飲酒。
“今天的天氣就適合飲酒,你說是不是?”
上杉越用小蠱喝著清澈的酒,滿足的發(fā)出感慨。
對面的男子默不作聲,只是點頭,隨后仰頭飲盡,喝酒是看心情的,今天的確適合喝酒。
“現(xiàn)在想想時間過得真快,你以前遵循古訓(xùn)到我面前挑戰(zhàn)我的場面如今也是歷歷在目,沒想到都快過去九十年了?!?p> “是呀,都快九十年了,我快死了,真好,終于快死了,要不是怕媽媽責(zé)罵我,我早就自殺了?!?p> 上杉越臉色陰沉,令他痛苦的事情太多,讓他睡不著的記憶也太多,活著對他來說就是折磨,他也曾想過自我了斷,就算他是皇,要死的辦法也很多,但他想起媽媽對他說過生命不應(yīng)該選擇自我了結(jié),無論如何選擇自殺是件愚蠢的事,并且死后還得不到上帝的祝福,反而會下地獄。
下地獄對他來說不可怕,地獄他也曾目睹,他只是不想讓媽媽傷心,他如果得不到上帝的祝福,那在天堂一直看著他的媽媽一定會很傷心的。
男子什么也沒說,這件事他聽聽就好,上杉越只是想說給人聽,他內(nèi)心的事放在心里太久了,是個人都會崩潰,雖然上杉越的意志夠強,但還是發(fā)泄出來的好。
“那把童子切安綱你怎么送回去了,要知道那可是她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了?!?p> 男子冷不丁的說了句,上杉越的思緒從他媽媽那里離開,但臉色反而更顯滄桑與莫名的哀傷。
“那把劍說到底只是死物,之前我還放在身邊,但每次看見都回想從前的光景,心中哀傷更加無法抑制,最后我悄悄讓神官送回去了,睹物思人,人不在了,東西又有什么用?”
男子喝酒的杯子停在半空,隨后仰頭飲盡,發(fā)出火燒喉嚨的聲音。
“當(dāng)初你見到她一定很驚訝吧?那可是你夢中的仙子?!?p> “是呀,見到時整個人都愣住了,以為自己在做夢,真是猶如現(xiàn)實般的夢幻。”
男子沒有斟酒,而是把玩酒杯,臉色略帶追憶。
“可是最后還不是成了回憶?只因為你的任性,對吧上杉越?”
上杉越沉默,給自己斟滿酒,仰頭飲盡。
“是的,因為我的任性,羽生末圣,你說得對。”
羽生末圣沒有理睬上杉越,依舊注視著手中的酒杯,來回的把玩。
“我做夢也想不到她會先我離去,現(xiàn)在我都覺得自己在做夢,一個永遠(yuǎn)醒不來的噩夢,真是可怕,原來活著是件這么痛苦的事。”
“是的,現(xiàn)實就像場醒不來的噩夢一樣,但你我都明白噩夢永遠(yuǎn)不會醒來,因為它是真實的?!?p> “夠了!”
羽生末圣壓抑心中怒火,手中的酒杯被他死死地握在手心。
“你躲在那條老街上躲了五十多年!你悄悄花錢讓那條街道依舊保持二戰(zhàn)前的樣子,每天在拉面車上望著街頭景象!幻想曾經(jīng),然后跑到這里跟我說你看開了!上杉越!你當(dāng)年就是這么任性!現(xiàn)在還是一樣沒有得到教訓(xùn)!”
“告訴你!你看開了!我沒看開!你忘記了!我沒忘記!我徒弟都去世了!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活到了現(xiàn)在!”
羽生末圣實在忍不住了,對方在那條當(dāng)年的老街上麻醉自己,但自己沒有那樣的機會,他只能讓記憶更加深刻,當(dāng)年那件事雖然是因為上杉越的任性,但他也明白怪不得對方,畢竟自己要是知道自己的母親被人拿刀從上而下砍成兩半,自己也會瘋掉。
可是他實在忍不住上杉越在他面前平淡的樣子,這樣他感到了憤怒!
上杉越就這樣默不作聲的看著眼前憤怒地羽生末圣,沉默良久。
“她最后說了什么你知道嗎?”
羽生末圣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輕呼一口氣,隨后坐下。
“她……最后說了什么?”
“……她說,對不起,哥哥?!?p> 羽生末圣的表情痛苦而扭曲,嘴巴張開,但什么話語說不出來,只是痛苦的睜大雙眼,望著天空。
——————————————
乙酉年,甲申月,丙辰日
京都風(fēng),火大起,興眾救之,火燒數(shù)千家,延燒神社北墻,炎煙蔽天,不可撲滅。救于此而發(fā)于彼,東西南北數(shù)十處俱應(yīng),數(shù)日不絕。
——昭和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