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轎,落了簾,周圍目光一被遮蔽,秦牧良就想把我往邊上扔,我忙叫:“夫君你要是這樣做,我可是會叫的喲?!?p> 原本要扔的手勢就此頓住,轎子邊上那幾個耳朵長的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饞我身子,猴急的不行,可只有我知道,此刻的秦牧良心里有多惡心我。
坐著轎子往家回,秦牧良是半點不愿意沾著我,連自己的袖袍裙擺都要歸籠在懷里,就仿佛我要強暴他一樣。
我細細打量他,這位秦家三代單傳的公子命運多舛,母親生他時難產(chǎn)死了,不久父親就得了重病,爺爺一輩散盡家財也沒能從閻王爺手里把人奪下來,成年之后雖然才貌雙全卻始終遭人踩貶,郁郁不得志。后來爺爺也沒了,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都堆到他一人肩頭,他也是真的走投無路了,這才不得已上門求娶崔家的這個傻姑娘以換得一世吃喝不愁。
但倘若他在娶了我之后能看在吃喝不愁的面子上對我好點,就算不做夫妻,拿我當個妹妹也好,可偏偏他非拿我做眼中釘肉中刺,明知家里奶奶婆婆姑姑嬸嬸都欺負我,也全當不知,心里應是也存著盼我早死的念頭。
秦牧良,你既然以終身大事?lián)Q了榮華富貴,我這個肉中刺又怎能如你心意呢?
轎子一停下,秦牧良就以最快的速度竄出了轎子,等我跨出轎門的時候,他連個人影都沒了。
秦家大門口,幾個姐姐正等著我,她們一個兇過一個,以前可沒少給我顏色看。
我“呵呵”笑著,大大咧咧過去給她們行禮,卻聽二姐姐秦懷蕊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瞧瞧她這副鬼樣子,丟了人還在那里笑,真真的丑人多作怪!”
我忙跟著附和:“就是就是,大姐姐今日怎么想起帶那么一朵蔫不拉幾的綠花在腦門上,可不就是丑人多作怪嗎?”
大姐姐臉色一變。
二姐姐連忙解釋:“姐姐,你別聽她瞎說,我罵的可不是你。”
我連連點頭:“不是不是,肯定不能是大姐姐,三姐姐一直都是你們之間最丑的那個,我們都知道的,就是平日里不說而已?!?p> 三姐姐臉色也變了。
二姐姐知道自己解釋不清,舉起拳頭就朝我打來,我嚇的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就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二姐姐,你別再打我了,你上次打的傷到現(xiàn)在都淌著血呢,再打我可真就被你打死了!”
路人都站住了腳,紛紛朝我這里看過來。
秦懷蕊急了:“你這傻子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我什么時候打過你!”明明怒不可遏可舉起的拳頭就是不能落在我身上。
“聽見沒有,秦家的二姑娘打崔氏呢。”路人議論紛紛。
“難怪平日里也不見崔氏出門,肯定打的都沒人樣了才不能出門的?!?p> “秦家也算書香門第,怎么幾個女人都這么壞啊!”
“你們吃飽了沒事干嘛!都圍在這里干什么!”二姐姐這一嗓子吼出去,便是坐實了她虐待弟媳的罪名。
我樂得看她自毀名譽,倒是邊上大姐姐咳嗽一聲:“懷蕊!進去!”
大姐姐最是威嚴,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管,沒人敢違背她。
在幾位姐姐的押送下,我崔星晚還是跪在了老奶奶面前。
老奶奶看我衣衫不整的樣子,眉頭皺的都能出一整幅江南百景圖。
我敬她年紀大了,便乖乖低首磕頭。
她問我:“你怎的弄成如此模樣?”
我說:“都是牧良當年帶回來的那個丫鬟翠果兒,她先是喂了我迷魂湯,又趁我體力不支將我推下蘇河?!?p> “還有這等事?”老奶奶大吃一驚,忙差人把翠果兒叫來。
我還以為這個丫頭東窗事發(fā)跑了,誰知道她居然蓮步款款的來了,非但來了,還沒有一點害怕愧疚的模樣,看來她自有金蟬脫殼之計。
果然,她一來就語出驚人:“是奴婢不好,傷了少夫人,可是奴婢這樣做也全是為了少爺??!”
她自稱跟秦牧良在三年前就一見鐘情,可礙著家里有我這么一位夫人在,秦少爺再愛也不敢納妾,只能委屈這位真愛以丫鬟的身份伺候在側。
“私下里少爺總說委屈了我,沒能給我相配的身份地位,可那對我來說根本都不重要,只要少爺需要我,哪怕讓我拿個碗上街要飯我都義無反顧。”翠果兒說到動情處還不禁抽泣了兩下,“可隨著少爺年紀漸長,他便開始著急了,秦家可只有他一根獨苗,長此以往豈不絕后?”
一句“絕后”震煞旁人,老奶奶更是連連點頭。
大姐姐開口就問:“難道你有了?”
翠果兒低頭,萬分嬌羞:“如今還沒有。”
言下之意,以后一定會有的。
整個秦府都知道秦牧良不愛我,他不可能跟我開枝散葉,如果秦家想有后,那必然是要再納一個的,可是,秦牧良不敢,秦家的女人們更加不敢。
這是秦府的痛,也是老奶奶的痛。
“難道是夫君譴你害我?”我得提醒各位,那可是殺人啊,而且還是十惡不赦的謀害主母之罪,是得鞭刑之后挖心的!若是受人指使,那指使之人更是死罪!
老奶奶神色一顫。
翠果兒忙叫:“當然不是,全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奴婢死罪,還請老奶奶看在我照顧少爺三年多的份上給個痛快吧!”
她“哇啦哇啦”的哭,就跟已經(jīng)在刑場上一樣,哭的屋里其他人都心疼。
老奶奶嘆了口氣:“你也是急我們秦家所急,情理之中,只是這做法偏激了點?!?p> 哈?所以我沒被殺死,還是我的不對了?
我聽著都傻了。
“老奶奶,我人微言輕,實在沒有那大的靠山幫扶秦家,只能豁出這條小命為少爺一博,事到如今,翠果兒死也無怨,全憑老奶奶發(fā)落。”她磕著頭,硬生生把額頭磕出血來,點點梅花落在地上。
老奶奶嘆口氣:“算了算了,你也是好意,不必如此,去房里抄三遍《法華經(jīng)》便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