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最后是怎么撐過來的?”楚江靈問他。
他抬起頭看她,鐵血男人的眼睛居然頭一次模糊不清。
“我們……我們……”他握著拳頭,青筋暴起,似乎是回到了當(dāng)時那慘烈的地方。
秦牧良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說了。”
“到底怎么了?”楚江靈很好奇,她問小狐貍,小狐貍頓了頓,低頭在她耳邊呢喃兩句,她猛地驚呼,“吃人!”
兩個字將地獄搬到了人間。
我看著我哥低下頭,轉(zhuǎn)過身,故作輕松的想要笑,可才開口卻又急忙轉(zhuǎn)過身,一句話也沒說,快步遠(yuǎn)去。
我看著他匆匆的背影,根本無法想象那十多天他是怎么熬過來的,也或許,熬過來的只是肉體,心一直就留在那里,從沒有走出過那一片無際的草原……
“啊,那什么,咱們換個人說吧,輪到誰了?啊,秦大人,您還沒說過吧?”梅傲霜打著“哈哈”沖我們每個人笑,看得出他為了調(diào)節(jié)氣氛已經(jīng)拼盡全力。
秦牧良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在等了很久之后才緩緩開口:“我最難忘的是我父親臨死時抓著我的手,一遍遍的對我說‘清君側(cè)!清君側(cè)!’”
秦牧良的父親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知道。只因為不肯站派系,被打壓到心氣郁結(jié),最終不忿而死。
我看向狐貍,如今朝堂上最大的派系就是大皇子和崔丞相,如果要追究秦牧良父親的死,那么在場的我們都是罪人,誰都跑不了。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悲哀的人,做了十年傻子,被人投河了還要裝瘋賣傻才能逃過一劫又一劫,但原來,我們誰都不輕松,只是有人將眼淚落出來,有人將眼淚藏起來,僅此而已。
“咦,我哥怎么還不回來?你們先聊著,我去找找他?!弊鳛榇挢┫嗟呐畠海也恢雷约涸撘允裁瓷矸?,又以什么立場去安慰秦牧良,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我不了解秦牧良,我知道的關(guān)于秦牧良的一切,跟其他所有人一樣,甚至,我都沒有梅傲霜懂他。
這讓我覺得尷尬,靜默在他身邊的每一秒都成了一種煎熬,于是我只能選擇逃跑,落荒而逃。
沿海的山風(fēng)總帶著潮濕的氣味,它們撩起我的長發(fā),拍打我的臉頰,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活著,又像是從未活過。
哥哥去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所以當(dāng)耳邊傳來潺潺流水聲時,腳下不由自主的就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誰能知道沿海的山林里居然還滾著一條激流,“嘩嘩”水聲大到將不遠(yuǎn)處的人聲喧嘩全部淹沒,我喜歡聽這種聲音,像是那些流水正洗滌我的心靈。
也不知道自己一直這樣站著到底站了多久,只覺得靈魂像是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空靈世界,我透過那個世界看到一匹烈馬,那馬黑的發(fā)紅,油亮的皮毛是周遭所有馬匹都比擬不上的,它那樣高,那樣大,以至于小小的我被它撞飛出去時,猶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
“傻子!”
一聲叫喚在我耳邊炸起,我被嚇的心臟驟停,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朝邊上倒去。
“星晚!”
然后,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覺得我是病了,不然我看到的人為什么不是宋云霖而是一個孩子?一個十多歲的小小男孩,他這樣驚恐,拽住我的手像是要拽住這個世界……
“救我!”他對我說。
世界在這一刻全然靜默,我在黑暗中等了很久才睜開眼睛,而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宋云霖正敞著衣襟趴在我身上,那一雙狐貍般的細(xì)長眼睛緊緊盯著我的胸口,看得一眨不眨!
“流氓!”我一個耳光扇過去,并迅速護住自己的胸口。
“你要干什么!你這樣做對得起楚江靈嘛!你信不信我哥會殺了你!”我氣急敗壞,也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可他全然未聞,只是問我:“你胸口掛著的那個……那是什么?”
胸口?
“這是我從小就有的珠子,關(guān)你什么事!”
“你哪里來的!”他激動的靠近過來。
我忙又往后退了兩步跟他保持距離:“干嘛!想轉(zhuǎn)移話題把剛才要對我做的齷蹉事抹消掉啊!我告訴你,沒門!”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這顆珠子你到底是哪里來的!”他居然強行拽住我,力道之重,疼的我?guī)缀跫饨小?p> 而后他又像是剛剛才從夢魘中醒來一樣又放開了我,眼里居然還帶了說不清的懊悔。
我懷疑他腦子有病,可又沒有證據(jù),只能輕輕問他:“狐貍,你怎么了?”
他背對著我,不斷做著深呼吸,我看著他的背脊一起一伏,也這才發(fā)現(xiàn)我們所處的地方儼然已經(jīng)不是剛才的激流邊了。
那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剛才,我在激流邊聽水流的聲音,然后小狐貍過來嚇我,我一激動然后……
我落水了,我在神游的時候落入激流之中,狐貍想來拉我卻反而被我一起拽了下去!
再然后,我醒來,我們來到了一個漆黑而陌生的地方,四周山壁圍攏,除了垂直而下的一條激流,沒有任何出路。
“我們被激流沖進了山坳里?”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不遠(yuǎn)處的激流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大概就是形容它的!
“狐貍,我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從那么高的地方?jīng)_下來,活著才叫奇怪。
宋云霖再次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他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甚至還沖我笑了一下:“如果我說我們已經(jīng)死了,你怕嗎?”
“我當(dāng)然怕!死誰不怕?”我脫口而出。
可他卻一攤手:“那我也沒辦法了,因為我們的確已經(jīng)死了。”
我大吃一驚,想說不會吧,我的一生就這么潦草的結(jié)束了?卻被迎面而來的山風(fēng)吹的一哆嗦,轉(zhuǎn)而便又明白過來,兩步上前狠狠一拳砸在宋云霖身上:“你當(dāng)我傻?。∧阏f死了就死了!”
誰知道宋云霖這樣不禁捶,一拳下去居然就直接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