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抱歉,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嘴上雖是如此說,但莫文知又豈是真的不明白店長所要表達的意思。但也正因想明白了,他才會更加覺得荒謬。只因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足以讓眼前這位另眼相看,難道僅僅因為一個洞察者的身份?
可如此一來就顯得更不可以思議了,畢竟哪怕他也知道自己這幾天來的表現(xiàn)有多糟糕!總不能這位明面上掌控著鹿泉軒的店長能知道他是洞察者,卻不知道他這幾天的“杰出表現(xiàn)”吧?
便在莫文知胡思亂想之際,對座的店長也終于像一個發(fā)條快要走完的機器人般,用慢了不止半拍的節(jié)奏緩緩開口回應(yīng),說:“就是字面意思,如果我讓你,當這個店長,你能做好嗎?”
“……”莫文知沉默半晌,“我想不明白,為什么?”
莫文知并不清楚對于鹿泉軒而言,店長到底是個什么定位的存在。但按照一般邏輯推演,這簡單直白的兩個字背后所代表的各種權(quán)力肯定不是守日人所能比擬的。如果天上真的會掉餡餅的話,那么此刻的莫文知無疑便是那個被餡餅砸了個當頭的幸運兒。
只是,誰敢肯定這餡餅到底是不是鐵餡的呢?
莫文知靜靜地注視著對面這位鹿泉軒的最高決策人,似乎是想要從他枯槁腐朽的身姿中看出些端倪來。而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店長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默契地與青年維系著當下這份詭異的沉默。
良久,店長低垂的眼皮終于抬了抬,灰暗的雙眸吃力地注視著莫文知,笑道:“你很不錯,比起我更有想法,也更有活力。而且,鹿泉軒有過很多,洞察者……可沒有一個能像你,第一天就能覺醒!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我很清楚,這是祂的選擇,也是你自己選擇的……命運!”
店長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這一番話,便似用光了全身的力氣般萎靡地癱靠在座椅上。但即便如此,他的雙眸依然緊緊地盯著臉色數(shù)變的莫文知,似乎在強撐著等待青年的回答。
而與之相對的,盡管店長的這番解釋與莫文知所預(yù)想的八九不離十,但當他的目光落到半死不活的店長身上時,他心中那句尚未說完的“果然如此”便噎住了。
誠然,在得知洞察者這一身份的特殊性以及稀缺性時,仍是年少輕狂的莫文知就不止一次地幻想過這是否就是一場送到面前的大機緣!而這也是他日前毅然回應(yīng)柯麗雅所問的根本原因,故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確實是他自己選擇的命運。
更為甚者,從他目前所能掌握的一切情報來分析,店長此刻的所言所托似乎都顯得如此順理成章。但問題恰恰就是在這里了,哪怕他莫文知也渴望自己就是那天選的故事主角,可在這幾天糊里糊涂的磕絆事實面前,他的這點中二心思卻又顯得如此可笑了!
故事剛開始就連續(xù)吃癟,哪怕他真是主角,恐怕他所屬的故事也是那種該死的虐主劇本吧?那么在這個大前提下,這明面上看起來完全就是爽文節(jié)奏的“機遇”,就真的是這么簡單的福利嗎?
打量著仿佛隨時都會背過氣去的店長,莫文知的眉頭也不由得皺了起來:“抱歉,我能不能問一下,‘祂’是指……”
“你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答案了,不是嗎?”
出乎意料的,店長這次的回答來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讓莫文知都不由得愣了愣。旋即,隨著思念流轉(zhuǎn),他很快就讀懂了對方話中弄的到底是什么玄虛——所謂的“祂”還能是誰,無非就是在鹿泉軒與更玄乎的蓋亞意識二者間擇選其一罷了!
【命……運?有必要搞得這么神棍嗎?】
這是莫文知發(fā)自內(nèi)心的吐槽,但可惜的是,這并未能減輕絲毫來自未知高等領(lǐng)域的壓迫感。心間思如電轉(zhuǎn)卻似亂麻一團,終不過換作一聲底氣不足的問詢:“我……可以拒絕嗎?”
沉默無言,店長那靜若死水的凝視似乎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詭異而尷尬的沉寂消磨著青年本就不多的僥幸。尚算寬敞的店長辦公室中,終究還是莫文知率先按捺不住,緘默被打破之時卻依然是心有不甘的掙扎:“那個……如果我搞砸了……會有什么后果嗎?”
無力的肌肉輕輕牽動,帶著兩片毫無血色的嘴唇在中年人枯槁的臉上勾出一個飽含深意的微笑:“年輕人,得自信一點!這樣吧,明天開始,你先當一段時間的店長代理。也不用瞻前顧后,好好干,我們都看好你的!”
………………
莫文知離開店長辦公室時才發(fā)現(xiàn),窗外毒辣的艷陽已然偏西,卻因時值盛夏而未有幾分暮色顯現(xiàn)。把目光從后院中那棵光禿禿的木棉樹處收回,莫文知竟有些恍惚:“我這算是升職了嗎?”
按照浮于表面的常規(guī)認知而言,他或許是真的升職了。但莫文知此刻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就憑鹿泉軒的特殊性,拋開那不知道有沒有隨之水漲船高的工資不談,單是這份如同硬塞般架到肩上的職責(zé)便讓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回想起不久前與柯麗雅的談話,莫文知卻忽而有了些明悟:【若自己不知道鹿泉軒是怎么回事,甚至根本不是覺醒者,那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會很高興吧?這就傳說中的“知識詛咒”?】
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中,莫文知不知不覺間便回到了一樓,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本應(yīng)早就下班走人安海爾正背負雙手,一臉凝重地注視著自己。
“呃……你這么盯著我看干嘛,我臉上寫字了嗎?”不明覺厲的莫文知如是問道。
“唔……”安海爾柳眉微顰,“是的呢,我看你臉上不是寫著三個大字嗎?”
“啊?”莫文知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不是吧,真寫字了?寫的什么?”
他這是真的以為剛才一番談話后,自己臉上真的被某些不可名狀的力量打下了什么烙印之類亂七八糟的玩意。卻不料他這般舉動只是換來了少女的忍俊不禁。
“關(guān)系戶哦!”笑靨如花的安海爾柔夷掩唇,“不然怎么解釋你這升職呢!”
這才恍然醒悟的莫文知先是一愣,隨即苦笑了起來:“哎呀!你消息怎么就這么靈通??!而且你以為這是什么好事啊,我這店長代理還得繼續(xù)兼任守日人的??!這相當于拿一份工資干兩份活好不,看你這么稀罕,要不我讓給你好了!”
“切!你當我傻啊!要是當上了店長我還怎么摸——我的意思是學(xué)習(xí),你懂的!”
看著眼前爛漫可愛的美女少女,莫文知心中的不安也被沖淡了不少,于是忍不住調(diào)笑道:“哈哈哈!明白明白,誰不知道我們的小安同學(xué)是個手不釋卷的超級學(xué)霸呢!不過話說回來啊,我以后可就是店長了呢,所以小安同學(xué)啊,你也不想你上班期間‘認真學(xué)習(xí)’的事被禁止吧?”
“咦——我告訴你哦,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啊!”
說話間,安海爾還煞有其事地雙手護胸倒退了幾步。
這般舉動,倒是讓莫文知為之一愣:【連這都懂?沒看出來啊,你安海爾眉清目秀的,原來竟然是個老司姬啊我去!】
心中如此吐槽著,看似粗獷實則心細有度的莫文知并沒有得寸進尺,而是故作正經(jīng)地沖同樣眼角帶笑的少女揮手道:“去去去!小小年紀想什么呢!我就是讓你請我吃頓飯慶祝一下而已!怎么回事啊小老妹?”
“哼!那也不行!你這也是索賄、職場騷擾哦!”秒懂的安海爾小臉一紅,“所以飯?zhí)每梢圆???p> “喂喂!免費飯?zhí)靡材芩阏埧偷膯??!”莫文知一陣無語。
“怎么就不算了,你就說去不去吧!”理不直氣也壯的安海爾一昂頭。
心情在寥寥數(shù)語間便陰轉(zhuǎn)晴的莫文知哈哈笑著,回道:“去!怎么就不去了!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嶺南大胃王的厲害!”
“那還等什么,走起!”
說話間,安海爾便一馬當先走向二樓。而緊隨其后的莫文知看著少女的窈窕背影以及看似歲月靜好的周遭一切,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杞人憂天了:這或許真的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吧?
【是我想多了……吧?算了,怎么著也算升職,要不今晚還是給家里報個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