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再會金蓮
在給金蓮留下記號之后,龍昊便胡亂躺著尋思。
分析著白天在王家的經(jīng)過,以及從醫(yī)館周圍鄰居口中探聽到的消息,苦思案情。
而金蓮見了記號糾結再三后,也還是想辦法抽身,磨磨蹭蹭地尋了過來。
輕輕推開沒有落鎖的院門,院內漆黑一片。又慢慢地走近了沒有落鎖那間房,輕聲叫到:“捕爺?”
無人應答。
再壯著膽子躡手躡腳地進了屋,繼續(xù)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回應。
她正感奇怪,屋里面昏黑一片,不知道龍昊人在哪里,難道是存心戲耍她的不成?心下便有些失望。
正要拔步回去,卻聽見房門“吱呀”地叫了一聲。金蓮吃嚇,方欲開口詢問,卻有一人從背后猛地沖了過來,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別動,天黑請閉眼!”
原來是龍昊剛才躲在墻角,此時才竄了出來。
金蓮聽出是他的聲音,便發(fā)力將龍昊的手扒開,羞惱道:“捕爺也忒捉弄人,昏天黑地的,又叫我閉眼做什么?”
龍昊道:“你別管,這是固定臺詞,你閉眼就是?!?p> 金蓮無奈,便閉上了眼睛,但才剛把眼皮闔上,卻又聽見背后窸窣作響——龍昊居然正在解腰帶!
金蓮聽到不對勁,便又慌地轉過身來。卻隱約看見龍昊從散開的衣襟里取出一個大布口袋,還微微透著亮光。
金蓮奇道:“這是什么?”
龍昊微微松開袋口,隨后便有一粒粒微弱的熒光,從袋中飄散出來。
“呀,這是......”
“好看嗎?”
金蓮輕笑了一聲點點頭,竟是一大口袋螢火蟲。
原來龍昊在吃過晚飯、但還不便來到王家的時候,偶然于路上所見。
螢火蟲這種東西,在龍昊前身那個時代,由于光污染等原因,大城市里已經(jīng)很少見了。所以在這方世界再見到成片的螢火蟲,就很是勾起了他的童心,便捉了這許多帶來。
他又摸出一個準備好的燈籠罩子,將剩余沒從袋中鉆出的笨蛋螢火蟲一并裝了,遞給金蓮道:“送給你。”
沒想到金蓮卻嗤笑一聲,說道:
“聽說古人有首詩云‘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捕爺你卻將它們捉進燈籠里面,哪里還有古人的趣兒?!?p> 龍昊奇道:“你也懂詩?!”
金蓮道:“奴家哪里懂得,是聽我家小姐曾念過的。聽說是一位很有名的杜樊川老先生的詩?!?p> 龍昊噢了一聲,便一手抓著金蓮的肩膀移至床邊:“來來來,坐著聽我給你講講,杜老先生凄慘的愛情故事!”
“......捕爺休要輕??!”
龍昊卻哪里管她,不由分說先抱到床上再講。
但在經(jīng)過一番暗中角力后,龍昊還是很知好賴地和金蓮并排躺在床上。
規(guī)規(guī)矩矩躺著,望著半空中飄蕩的光點,龍昊不禁吟道:“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又問:“你家小姐也懂詩?”
金蓮先將龍昊方才所吟的句子記了,方才答道:“小姐雖是女兒身,但我家老爺只這一點骨血,自然視為珍寶。凡別人所有的,斷不肯令小姐落于人后。讀書也是一般,自幼便請了名師來教。因此什么經(jīng)史子集、詩詞歌賦,小姐沒有不會的?!?p> “那你們小姐也會作詩嗎?”
“作詩倒不曾見過,就是閑來沒事的時候,愛讀古人的詩。方才那首便是前些日子,小姐反復讀過,又抄在紙上的,因此奴家記得?!?p> 龍昊倒吸一口涼氣——《秋夕》這首詩,可不只是講抓螢火蟲的情趣的,實際上是講宮女的孤單生活,有閨中寂寞之意。這位小姐如果不是丈育,那就是有問題。
就像女神突然在朋友圈發(fā)“晚安”一樣,龍昊福至心靈:小東西,暗示我!
便問金蓮道:“你們家小姐的夫妻生活怕是不很和諧吧?”,要不王家姑爺能去百花樓嘛。
金蓮無語:“我們家小姐和姑爺還沒有成親呢?!?p> 原來這王家姑爺和王家祖上類似,也是在他們家鋪子里做學徒的時候,受到了老爺王心堅的賞識,被招為了贅婿。但只訂了親、入了王家的門,卻還沒有成親,就遇上王老爺算命把命給算沒了。
因此王小姐目前嚴格地說,還是單身。
龍昊又問:“那是盲婚啞嫁?小姐對準姑爺并不滿意?”
金蓮回說:“也沒有的事。姑爺久在我家鋪子里面做事,他精明能干,小姐尚在閨中之時便聽說過的。后來經(jīng)老爺相中后,既是上門的姑爺,也沒那么多禮數(shù),小姐也見過面的?!?p> “兩情相悅?”
“情投意合?!?p> 龍昊無語,那你特么地發(fā)晚安干什么?不是,那你抄這閨怨的詩干什么?
金蓮想了想:“這便不是我所能盡知的了,我家小姐這幾個月來一直不甚喜樂。況且老爺一死之后,小姐和姑爺?shù)幕槭卤阌侄嗔俗償?shù),至少也要再往后拖延,想也添了小姐的煩惱罷?!?p> 龍昊笑道:“是啊是啊,當小姐的遲遲嫁不出去,你的終生大事也便不好著落?!?p> 金蓮羞怒地錘了龍昊一下:“奴家將一片肺腑都托付給了捕爺,偏捕爺盡是會取笑人?!?p> 龍昊這才收斂了輕浮,又想起今天的來意,便嚴肅地詢問王家老爺是否與醫(yī)館大夫有仇的事。
但金蓮仔細回想再三,也仍是吃不準。因為王家的通記藥鋪乃是靜海縣、乃至整個明州府藥材行業(yè)的巨頭,長期合作的醫(yī)館非常多。按理來說合作關系,不至于有深仇大恨,但是......
“我家老爺待人,素來確實是嚴苛了些。聽說那張大夫便曾說過的,說我們老爺賣黑心藥,以次充......反正老爺生前也對張大夫很是不喜,一向少有往來。
但若說張大夫因此害死了老爺,奴家卻是不太信的。滿縣里人人都說他是個有德的名醫(yī),醫(yī)道既高,醫(yī)德又好,從沒聽說他藥死人過?!?p> 懂了,就是孟老板和喜郎中的關系。
聽說王老爺剛出事的清晨,那張大夫便被遠處州縣慕名而來的人給請走,異地出診去了。當然在王老爺?shù)乃烙崅鏖_以后,自然就被解讀為了“避禍”甚至“潛逃”。
因此龍昊嘖聲嘆到:“但是金蓮呀,目前的情形確實對張大夫很不利呀。”
既有作案條件,又有作案能力,還特么與苦主關系不和,作案動機不能說是沒有,而且現(xiàn)在失蹤了!
金蓮嘟著嘴,她如何不知,卻仍道:“反正我不信是張大夫害了老爺。依我看姑爺這么說,便是心中有鬼,想是故意給大夫潑臟水也不說定。”
龍昊無奈一笑:“啊是是是,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在金蓮看來王家姑爺是最大嫌疑人,自然說什么都不可輕信。但別人不會像她那樣考慮問題。
雖說古代破案大多玩的都是有罪推斷,只要懷疑你是兇手,把你抓進去后的一系列工作都只圍繞“如何讓你交代”來進行了。
如果不能自證清白,那對不起,直接“狠狠地打”,所謂“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打完自然就是你了。
有時甚至不用證據(jù),只需要有指認或動機,也是可以屈打成招的。甚至的甚至,就把你關進牢里,想辦法弄死以后報個“瘐斃”又怎么樣嘛。所謂“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縣令”,那真不是開玩笑,官員想要害死個普通人,輕而易舉。并且證據(jù)、證詞俱全,流程完全正規(guī)。
但問題是,以龍昊的暗自揣度,知縣似乎并不想這么做——沒有給出明確的指向目標,也沒給可以明查的票牌。
反正吶,做領導的總是喜歡不把話講清楚,這大概是每個社畜都領教過的、深深的蛋疼。
龍昊又沉思了半天,感到仍然沒有頭緒。而金蓮畢竟還不能在這邊和他過夜,因此兩人又閑聊了半晌后便也各自散了。
但第二日剛到班房,便聽同班捕快馬戶跟他說到:“昊哥兒快去大堂,大老爺叫你呢!”
龍昊問:“一大早的,縣尊叫我什么事?”
“說是王老爺?shù)陌缸?,有人前來自首了?!?p> “是誰?”
“聽說是王家的管家,武舉仁?!?p> “?。俊?p> 是他?他這濃眉大眼兒的家伙,竟然也背叛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