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有風(fēng)吹過，竹林里的積雪撲簌簌掉落，似隱去戚司禮后邊的話。
胡鸞飛聽得不大清，只聽得“貴妃”二字。
她心中默默：這就是帝王之心，以為女人都好欺騙。
戚司遼出去好一段時辰未歸，胡鸞飛不自禁地抬起頭，仰望天空，灰蒙蒙的，無數(shù)片雪花飄飄灑灑飛落，可在她心中，恍然是有一把沉重的錘子懸著，讓自己很不安。
兩人在廊中默默地站了片刻。
胡鸞飛掃視大門兩邊規(guī)規(guī)矩矩守著的太監(jiān)宮女們一眼，微微頷首，隨口說：“王爺久未歸來，皇上大可不必滯留寒舍等候，還請挪步北裘安排的使館暫居?！?p> 門外忽然進(jìn)來的宮女恭謹(jǐn)?shù)毓蛟趦扇嗣媲埃骸盎胤A皇上，許太醫(yī)到?！?p> 胡鸞飛頓了頓，“皇上病了？”
戚司禮沒有立時回應(yīng)，而是面向?qū)m女，“宣?！?p> 胡鸞飛原地楞了稍頃，戚司禮終于對她道：“皇弟說你病了，恰好許太醫(yī)隨行，朕就讓他過來瞧瞧…”
他話說到一半，倏然“咦”了聲，“鸞飛，你這是受風(fēng)了，臉色這般蒼白。”
胡鸞飛忙退一步躲開他的手，“妾身還好，就不勞煩許太醫(yī)了?！?p> “這可不行。猛虎山看病難，朕記著年初那會兒，你要求朕派太醫(yī)給皇弟看病的事。如今許太醫(yī)來了，順道給你也看看。”
胡鸞飛推脫不過，心想裝病這事要露餡了，這可是欺君之罪?。?p> 完犢子了！
她此刻慌張的神色，仿佛在刻意隱瞞什么。
戚司禮面上不動聲色，由著宮人將他們帶回大廳。
戚司禮在正間坐下，兩名太監(jiān)侍立兩旁。
期間，有兩名小宮女獻(xiàn)上茶來。
胡鸞飛暗自吐槽：明明這是她的家，反倒像自己去了別人家做客一樣。
此刻就一個感覺：如坐針氈。
宮女?dāng)y著許太醫(yī)進(jìn)入，向戚司禮叩頭請安，再轉(zhuǎn)過身子向她叩頭。
戚司禮口中說著：“不必多禮，替朕瞧瞧戰(zhàn)王妃的病情是否嚴(yán)重?！?p> “臣遵旨。”
胡鸞飛看了他一眼，許太醫(yī)五十出頭，一看就是在宮中待久了的老人，雙目黑亮，視線低垂著，不敢東瞄西看，很是穩(wěn)重端厚。
她一眼見了就心虛。
許太醫(yī)拿出脈枕，胡鸞飛糾結(jié)良久，仍是不敢伸出手放上去。
她知道，在戚司禮面前，這種心虛的小把戲瞞不過他。
沉默往往是一種很有效的表達(dá)。
果然，戚司禮忍不住問道：“戰(zhàn)王妃還有哪些顧慮？”
胡鸞飛低眉垂首，連大氣也不敢出，整個大廳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
“皇上，妾身僅是受了點(diǎn)風(fēng)寒，真的不用勞煩許太醫(yī)?！?p> “朕不放心?！彼畔虏璞?，示意許太醫(yī)行動。
眼見躲不過，胡鸞飛顫巍巍地把手放在脈枕上。
“吁——”
門外有道熟悉的勒馬聲響起。
胡鸞飛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似是救星來，忙激動站起，對著門外望眼欲穿。
戚司遼從馬上跳下來，提了許多新鮮的蔬果，從門外進(jìn)來。
但是，門外不識相的宮人卻攔住了他，“皇上有令，王爺暫不能入內(nèi)?！?p> 透過風(fēng)雪，胡鸞飛與他四目相對。那雙凌厲的眼眸，寫盡了對戚司禮的不滿。
她畢竟知曉兄弟倆間奧妙的關(guān)系，容不得多想，趁戚司遼火氣未濃時，提起裙裾朝他奔去。
“王爺，您可算回來了?！焙[飛沖開攔路的宮人，一頭撞進(jìn)戚司遼懷中，“妾身醒來不見您，如隔三秋?！?p> 戚司遼握緊她腰身的指尖微頓，“本王疏忽你的感受，下次早些回來。”
胡鸞飛拉著戚司遼的手準(zhǔn)備踏進(jìn)院中，那兩名宮人仍舊伸手?jǐn)r路，“皇上有令，王爺暫時不得入內(nèi)。”
戚司遼的臉色瞬間陰了下來，胡鸞飛見狀，趕忙在他腰間擰了一把。然后和顏悅色地朝屋內(nèi)坐著的戚司禮說道：“王爺在哪，妾身就在哪?！?p> 戚司禮道：“你不后悔？”
這是最后的機(jī)會。
想到戚司禮的為人與身份，她很快便堅定自己的內(nèi)心，一刻也不猶豫，“妾身絕不后悔。”
院中院外是短暫的靜默。
戚司禮的視線落在戚司遼的身上，不是兄長對弟弟那般滿是純愛的熾熱，而是略帶帝王與反臣的端視。
“朕自小對你極好，事事緊著你為先。今日在此，朕只想聽聽你為了誰下定決心改造猛虎山。”
戚司遼將胡鸞飛攬到身后，如狼似虎般冷冽的眼神緊盯屋內(nèi)之人，一身粗布麻衣也抵擋不住他散發(fā)的王者氣息。
“皇上明知故問?！?p> 他愈要這般詢問，戚司遼就越要打馬虎眼。
最終，戚司禮的視線落在胡鸞飛的身上，“是朕小看戰(zhàn)王妃了。”
“臣弟謝皇兄曾經(jīng)賜婚，鸞飛的確很好。”
戚司禮掃視小破屋一圈，“朕記得，之前有賞賜幾個美人過來，為何不見她們的身影？”
胡鸞飛擔(dān)憂，扯了扯戚司遼的衣袖。戚司遼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這小小的互動，清清楚楚地落入戚司禮的眼中。他淡垂著眼簾，似隱去不悅的痕跡，“身為皇室宗親，你是知道違抗圣旨的下場如何?！?p> 話音落，萬籟寂靜，連雪花簌簌的聲音都聽不清了。
胡鸞飛忐忑抬頭，戚司遼神情不變，仍是那副疏遠(yuǎn)而清寂的樣子。
看來，他可以應(yīng)付。
只聽他說：“她們本為臣弟的侍妾，大乾律法，主家有權(quán)利處置任何一個侍妾，可以和其他王公貴族交換，也可發(fā)賣。”
“賣了？”
戚司遼道：“臣弟給她們安排了好人家，皇兄請放心?！?p> 語氣低沉平靜，聽不出喜怒。
在外邊站得有些久了。
胡鸞飛穿著單薄，受不住凍，悄悄鉆進(jìn)戚司遼的長袍之下，小聲說：“他實在不讓進(jìn)，這小破屋留給他，咱先去江陵那邊烤烤火，怪冷的這天。”
戚司遼僅“嗯”了聲，就對著屋內(nèi)的人抱拳，“皇上請安心歇息，臣弟先帶王妃回家?！?p> 戚司禮不自主地停住視線，有微微的離神之感。他總覺得哪里不對，與他所想不同。
“這，不是你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