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碧空如洗,晚間的風吹動了樹梢。
定國公府的某間廂房里,顧玄塵盤坐在床上,武者氣機緩緩的在體內(nèi)筋脈里流動著。
突然,門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顧玄塵的修煉。
顧玄塵將氣機收回了丹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月色下,一身穿儒裝之人,拿著上畫墨竹的折扇,晚風吹動了他的衣擺。
顧玄塵疑惑的問道:“李兄,深夜造訪,有什么事情嗎?”
門口站著的李墨染,扇著扇子笑道:“顧兄,可曾記得我說過的要帶你去瀟湘院體驗一下?今天不去,更待何時啊?!?p> 顧玄塵心里遲疑著,總感覺去青樓不是什么好事。
顧玄塵啊顧玄塵,你怎么能如此墮落?
李墨染看顧玄塵如此遲疑,著急的說道:“顧兄,今天真的不能錯過啊。瀟湘院要來一名新的花魁,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見識一下的?!?p> 瀟湘院的花魁不僅要國色天香,而且還必須具備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
琴棋書畫、樂曲、茶道、花道等必須有一項擅長的,才能滿足各色的客人。
顧玄塵猶豫不決道:“這……”
他現(xiàn)在真的有一點心動了,可是他尊敬的母親怕他學壞,一直牢牢把控著他的錢財。
雖然他家里也挺有錢,可是顧玄塵身上從來就沒有超過四兩銀子。
要不他也不會花起錢來,一直都慎之又慎的。
上次買了根簪子,就去掉了他一半的“財產(chǎn)”。
李墨染果斷道:“今晚咱們倆的消費,我買單。”
“那我們還等什么?!鳖櫺m眼睛一亮:“趕緊走吧,李兄?!?p> 李墨染:“……”
……
顧玄塵和李墨染走在內(nèi)城的寬闊大道上。
銀色的月光灑在地上,李墨染向顧玄塵介紹起了瀟湘院。
瀟湘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樓,那里有最漂亮的姑娘,有最多的達官貴人。
顧玄塵得知了李墨染已經(jīng)堅持天天去青樓兩年半了,但是他現(xiàn)在依舊未經(jīng)人事,還沒有蛻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
顧玄塵一臉懷疑的看向李墨染,這貨禽獸不如??!
如果是他……算了,他也不敢。
所以,兩個人結(jié)伴來這瀟湘院只是來風花雪月的嗎?
李墨染面不改色的說道:“我去瀟湘院只不過是去行文人的雅事了,沒有那些骯臟的交易?!?p> 每個文人都說自己去青樓是行雅事的。
畢竟,文人十雅事之一便是尋幽。不可說、不可說。
瀟湘院門口燈籠全是粉色的,使的瀟湘院整座樓充滿了某種令人沉迷的色彩。
顧玄塵聽著瀟湘院門口有兩個同行的尋幽客議論道:“前段時間新來的圓圓姑娘是真的不錯!晚上與她探討一番,收獲頗豐啊。”
與他同行的人手里拿著扇子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王兄,你莫非也……”
“哦~,你也?”
兩人哈哈笑了起來,抱拳道:“同道中人?!?p> “同道中人啊?!?p> 都說男人關(guān)系進展最快的方法就是一起去青樓。
進展更快的方法就是睡同一個姑娘,都是一條道上的人了,關(guān)系還會差嗎?
李墨染帶著顧玄塵進入了瀟湘院,顧玄塵瞬間眼睛瞪大,青樓的姑娘難道都沒有錢買衣服嗎?
全都是衣衫襤褸的小姐姐,還有一些正人君子,試圖脫去她們最后遮蔽寒風的衣著,給她們換一身更好的衣服。
李墨染搖了搖頭笑道:“顧兄,此處算什么?。课?guī)闳巧?,那才是咱們該去的地方?!?p> 隨即,李墨染帶著顧玄塵輕車熟路的往樓上走去。
在瀟湘院,只有真正有資本的人才能上二樓消費。
普通的有錢人只能在一樓找沒錢買衣服的姑娘,好心資助她們一下。
或許有人會白嫖,但世界上還是好心人多啊!
有才又有錢的人,才能在二樓成為花魁級別姑娘的入幕之賓,在廂房里暢談人生。
一樓有人看見李墨染,向一旁的人悄悄問道:“看到了嗎?那個京城四大紈绔之一,又來找林舞雩林花魁了?!?p> 林舞雩,雩以樂風舞,瀟湘院花魁之首,盛名享譽整個京城。
名聲大盛的原因便是有李墨染這么個國公之子不斷的給她寫詩詞。
另一個人惋惜的說道:“真想看一看李墨染筆下那絕美無雙的花魁女子,可惜咱們無緣去二樓啊?!?p> 那人喃喃的吟著李墨染筆下的林舞雩:“靜如春風之輕拂,笑似皓月兮當空?!?p> “眸若琉璃作杏眼,顏同橙光伴晚霞?!?p> 顧玄塵聽見那兩人的議論好奇的問道:“你如此對那花魁,可曾有何結(jié)果?!?p> 李墨染扇著扇子,淡淡笑道:“林舞雩花魁,潔身自好,向來只施展才藝……”
顧玄塵一陣愕然,因為這樣,李墨染才能在天天去青樓的情況下,還保持著“清白之身”?
不過,倒是沒想到李墨染是個癡情的人啊。
所以,是因為林舞雩才會一直來這瀟湘院嗎?
顧玄塵突然問道:“你是喜歡她嗎?”
李墨染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搞懵了,眼神卻是嚴肅了起來,認真的輕聲回答道:“是啊,喜歡她?!?p> 他不由的想起了,幼時自己便見過林舞雩。
那是父親帶自己去拜訪一個好友時見到的。
父親好友有一個女兒,自己坐在父親的懷里,看著小小的林舞雩彈著琴。
后來,自己在父親的那里聽到他那好友滿門抄斬。
一瞬間,自己如遭雷擊。那時候,還不知什么是喜歡。
直到兩年前,自己才在這瀟湘院再次見到她。
她幼時是蕙質(zhì)蘭心的才女,突遭變故后,不知如何,成了這瀟湘院的絕美花魁。
或許,就是那多年前的那一瞥。
一瞥便是驚鴻,芳華亂了浮生,無意入了眉眼,便是多年的無法割舍、難以忘懷。
她好像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就像她永遠不會知道,重逢的那一刻,自己心頭的一時悸動。
還未上了二樓,樓上便有一陣琴音傳來。
那琴音忽高忽低,如幽幽高山之上清泉流淌,清涼而靈動。
這猶如天籟般的琴音讓瀟湘院二樓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李墨染上了二樓,那彈琴的女子正好一曲彈罷,伸出玉手輕撫琴弦。
看見李墨染以后,起身行禮,清冷的聲音傳來:“妾身林舞雩,見過李公子?!?p> 林舞雩一身白衣,面容皎潔,柔情綽態(tài)如出水之芙蓉。
李墨染翩然笑道:“林姑娘不用客氣了,彈你的琴便好。”
林舞雩自然是知道李墨染心意的,只不過她是罪臣之女,怎么能配的那萬金之軀的定國公之子。
如今茍活于青樓,又怎么敢奢求?
她眼神閃躲著李墨染那炙熱的目光,又坐了下來。
瀟湘院徐娘半老的老鴇從后面走了出來,看見李墨染便熱情的揮舞著粉色的手絹迎了上來,作勢便要拉李墨染的胳膊。
“喲,這不是李公子嗎?拖你的福,媽媽的乖女兒可是替媽媽掙了不少的錢。”
李墨染往后躲了躲,他真的遭不住啊。
老鴇冷哼一聲,笑著說道:“嫌棄媽媽了是吧?想當年媽媽年輕時,也是這瀟湘院一枝花啊。我一出臺,那可是萬人空巷??上?,歲月不饒人啊……”
說著,老鴇走到了臺上,高聲喊道:“客官么,今天瀟湘院要迎來新的花魁了,你們期待嗎?”
“媽媽,快別說了,快把新的花魁迎出來吧?!庇星榧钡目腿苏f道。
“看這位客官,著急了不是?那接下來就有請我們的新花魁——柳寒煙。”老鴇嗲了一聲,令人掉一地雞皮疙瘩。
李墨染拉著顧玄塵到了臺前,把原先那里的人趕走,和顧玄塵坐了下來。
什么?這么做不對?
紈绔公子還會和你講道理嗎?
臺上,林舞雩潔白玉手輕輕撥動琴弦,剛開始便急速如千軍萬馬奔騰。
琴音起了肅殺之意,高亢的琴音似高山巍峨,這是千古名曲《黑甲入陣》。
是百年以前,琴道大師鄭悲啟的遺作,描繪出了戰(zhàn)場廝殺的悲愴。
琴音轉(zhuǎn)而緩慢了起來,戰(zhàn)事將起,士卒們嚴陣以待,等待著將軍的命令。
琴音繞耳,心也隨著琴音變換,仿佛耳邊便是戰(zhàn)場上士卒們的吼聲。
顧玄塵扭頭看去,李墨染那眼神就直勾勾的盯著林舞雩,完全不顧將要出場的新花魁。
顧玄塵:“……”
好看也不能這么看??!
琴音又鏗鏘了起來,臺后有一臉帶面紗女子光著腳手持柔軟長劍,踏著琴音的節(jié)點走了出來。
顧玄塵眼神一動,怔住了,那女子是三品!
三品還需要跑來青樓當花魁嗎?什么時候三品這么不值錢了?
隨后那女子跟著琴音跳起了劍舞,林寒凍肅的琴音,酷烈無比的劍法。
那女子的劍法不是表演的花招,而是可以殺人的凌厲劍法。
花魁名叫柳寒煙,一身藍色的薄紗裙下,身軀若隱若現(xiàn),“偉岸”的胸懷呼之欲出。
看的底下學劍的正人君子們?nèi)绨V如醉。
顧玄塵心里卻升起一陣不安,不對勁,三品高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回頭看去,李墨染還在那里盯著林舞雩看,把人家都看害羞了。
林舞雩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琴音急迫了起來,臺上柳寒煙的劍也越來越快,帶起一陣陣殘影。
現(xiàn)在顧玄塵的心很慌,生怕那把劍突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他沒有看見的是臺上柳寒煙面紗遮住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一首琴曲逐漸進入尾聲,戰(zhàn)場之上,矛折盾斷,士卒精疲力盡的揮砍著。
錚的一聲,琴音停了下來,柳寒煙也停止了自己的劍舞。
顧玄塵長舒了一口氣,幸好那把劍沒有刺向他,希望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柳寒煙笑著緩緩摘下了面紗,一張面帶笑容,芳菲嫵媚的臉展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她的一舉一動都動人心魄,勾人的丹鳳眼盯著臺下。
老鴇很滿意柳寒煙今天的出場秀,這意味著她以后可以跟客人們收取更多的出場費了。
瀟湘院的婢女們行走在客人中間,客官們都奉上了自己學習劍法的學費。
老鴇站在臺上,聲音高亢的喊道:“今天花魁柳寒煙會選擇自己的入幕之賓,各位客官有福了!”
按理來說,花魁是有權(quán)選擇入幕之賓的。
林舞雩多年以來,還從來沒有過自己的入幕之賓。
那些客人還以為柳寒煙也是像林舞雩那樣的高嶺之花。
沒想到,第一天就要選入幕之賓了。
瞬間,他們?nèi)技恿似饋?,幻想柳花魁選中自己之后的樣子。
臺上的柳寒煙從自己身上撕下了一塊布料,走到臺前,布料飄然而下。
柳寒煙身上飄來令人迷醉的香氣,顧玄塵總感覺在哪里聞到過那種香氣。
突然,顧玄塵腦中閃過了那天晚上,自己父親被那黑衣人一臉刺中。
自己與那黑衣人交手時聞到的那香氣。
就在顧玄塵神游天外時,那塊布料飄到了他的身上,柳寒煙動人心魄的聲音傳來:“我就選這位公子了。”
顧玄塵頓時傻眼了,我可以不去嗎?
這女子是刺殺自己的黑衣人,想必是認識自己的。自己跟她去了,那不是羊入狼口嗎?
其他客官噓了一聲,顧玄塵很想說要不讓給你們算了?
最后,他還是去了,要是三品想殺自己的話,根本跑不掉好嗎?
還不如,靜觀其變。
……
柳寒煙廂房里,香爐里裊裊青煙飄出。
顧玄塵在椅子上如坐針氈。
柳寒煙玩味的笑著,一只手拿著酒壺,另一只手拿著酒杯,站在顧玄塵身前,獨自斟酌著。
顧玄塵面前柳寒煙藍色薄紗下滑膩的身姿盡在眼底,他忍不住說道:“你究竟要干什么,要殺還是要……”
柳寒煙湊上前,右手手指壓上了顧玄塵的嘴唇:“公子真愛說笑,奴家可舍不得殺公子。奴家想好好的疼愛公子?!?p> 柳寒煙身上的香味傳到了顧玄塵的鼻子里,他真的確定了這就是那天晚上的黑衣人。
這應(yīng)該不是香料的味道,是她身上自帶的一種香味。
柳寒煙又往酒杯里倒著紅色的葡萄酒,舉杯飲酒,喉嚨微動。
她媚笑了起來,使盯著她的顧玄塵生出一種沖動,他急忙把眼神移向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