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別來無恙。”百里翯道。
烏吉達洛此時也下馬上前,“百里將軍好記性,多年來將軍亦安好?”
二人相對而立,一白一黑兩個挺拔的身影在此處相會,薛染雖不知這二人怎么會相識,不過瞧著竟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她也不知道自己感覺的對是不對。
忽的,京城方向的一隊車馬浩浩蕩蕩的朝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不消片刻便停在了兩支隊伍前方,為首的馬車裝飾極是華貴,卻并不顯得庸俗。
待車馬停住,一個內(nèi)侍著裝的人躬身將馬凳放置于地,又有兩人撩開馬車簾,百里鴻慢悠悠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見著百里翯和烏吉達洛,百里鴻很是熱情的迎上前去,“伯明?!?p> 百里翯看清來人,立刻恭敬的行了一個禮,烏吉達洛方才知曉那人是辰國太子。
“烏吉達洛見過辰國太子殿下,有勞太子親迎?!?p> 烏吉達洛只是行了一個同輩禮,以他的身份,除了辰國陛下,他無需對任何人行大禮。
雙方下屬也都依照規(guī)矩行了禮。
百里鴻向烏吉達洛還了一禮,開口道,“王爺舟車勞頓,著實是辛苦了。孤已為王爺打點好一切,請王爺入城先行安頓,擇日再于欽安殿朝拜我國陛下?!比绱税才藕苁峭桩敗?p> 這邊寒暄之后,孔姒雪也已從馬車中下來,在侍女的跟隨下,近前拜見百里鴻。
百里鴻身受孔姒雪一禮,方才虛扶她起身,道,“孔小姐無須多禮,再過些時候,你我便是一家人。千里跋涉,小姐可曾有恙?”
孔姒雪莞爾一笑,“太子,姒雪一路很好,百里大人安排的極是周到?!?p> 百里鴻聞言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孔姒雪拜見百里鴻后便主動退回馬車之中,自始至終,夙翎谷中人也并未向辰國太子行禮,因著他夙翎谷本就不歸屬于任何一個國家,實在沒有行禮的必要。
接下來,就是要按照禮部接見來使的儀制,進行賜酒禮。
“賜酒?!卑倮秫櫟溃嚧涸缫褌浜靡槐扑?,端至百里鴻身側(cè)。
按照辰國禮制,迎使臣來朝,必須由雙方陛下親賜美酒,再由雙方代表于城外共飲,以彰顯兩國邦交并無猜測之心。
烏吉達洛也示意穆托將準備好的賜酒奉上。
百里鴻接過穆托端過來的酒水,而烏吉達洛則端起鄧春奉上的酒水,二人皆一飲而盡。
因著雙方皆心知肚明,為了兩國邦交永固,任誰也不敢在這酒水里下毒。
所有迎接禮制完畢之后,烏吉達洛和百里翯的車馬將隨在百里鴻的身后進入京城,各自安置,待日后根據(jù)禮部儀制入欽安殿拜見辰國陛下,而后開始本輪的談判。
百里鴻將才要進入馬車,忽感腹內(nèi)一陣劇痛,鄧春當即便察覺到太子的臉色驟變。
百里鴻本想堅持到回宮召見太醫(yī),那疼痛感卻忽的加重,鄧春立即反應,攙扶住百里鴻,可心下卻著實急躁起來,此地距離皇宮有些遠,此行又沒有太醫(yī)隨身,可如何是好。
眾人似也發(fā)現(xiàn)了太子身體異樣,忙停下車馬,前來詢問。
百里鴻早已因為劇痛將要失去意識,他還來不及命令什么,鄧春忽然想到方才那杯酒,立刻召御林軍近身守護太子。
百里翯在太子倒地之前已然護于百里鴻身側(cè),只見百里鴻唇色逐漸變?yōu)樽仙闆r似乎很差。
烏吉達洛察覺百里鴻似有中毒之象,暗道不好,若百里鴻在此處中毒,他北漠必當百口莫辯,心下也有些憂慮。
百里翯先望向烏吉達洛車馬隊伍,想著薛染既然和烏吉達洛在一處,此行或許也在車馬隊列中,可他卻并未看到薛染的身影,只有一輛馬車較為顯眼,可也不確定那人是否在其中,只得又求助于凌尋。
凌尋本不愿出手,因著他們兩國的事,跟他夙翎谷又沒有關(guān)系,可是念及百里翯畢竟心里還有些不愿那門婚事,只得當做順水人情,上前查看。
鄧春起初還不允許凌尋近百里鴻的身,見百里翯肯定的眼神,方才默許。
凌尋漫不經(jīng)心的將手搭在百里鴻的脈搏之上,神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半晌,開口道,“馬車里可有熏香?”
鄧春立刻回稟,“有,熏得天目香?!?p> 說罷鄧春便去馬車里取來那還未燒完的香爐,遞給凌尋。
凌尋接過那香一聞,道,“此香中含有一味毒草,脫孢草,劑量不大,但是熏個把時辰便可入體,這點劑量入體也無妨,但你家太子爺萬不該喝酒,這毒草一遇烈酒催化,當即便會毒發(fā)。”
說罷,凌尋便攤手坐在一邊,也沒有什么動作。
此言一出,烏吉達洛心中大石便放下了,有這般憑證,自可證明并非他北漠賜酒的過錯,可是又是誰想出這么個一石二鳥的法子呢?烏吉達洛不得而知。
鄧春著急的問道,“這位貴人,可有辦法救治?!?p> 凌尋聞言,心想,不只是讓我瞧病嗎,我瞧出來了,怎的還要我治,荒郊野外的,去哪里治。
凌尋與薛染不同,薛染善于用針,而凌尋善于用藥,此刻身上沒有對癥的藥,他也沒法子啊。
于是,凌尋慢悠悠的吐出了幾個字,“若此刻有對癥之藥,或可立時解毒,但我沒有?!卑倮秫櫺悦T诘┫?。
聽到這話,不止鄧春著急,百里翯也有些擔憂,他又朝著烏吉達洛車馬隊伍中看去,抱著試試看的心情說道,“薛染,若你在那馬車之上,可否出面救治,你曾說,若我好生說與你聽,你未必不救我要你救的人?!?p> 眾人不知百里翯對著空氣在同誰講話,烏吉達洛等人卻心知肚明。
烏吉達洛并不知曉為何百里翯認得薛染,此時還能確信她就在馬車中。
薛染聽到百里翯喊話,心想,我就裝死怎么了,你們的太子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百里翯見馬車內(nèi)的人沒什么反應,轉(zhuǎn)而對著烏吉達洛說道,“王爺當知曉我朝太子中毒茲事體大,即便正如凌兄所說,北漠也不一定就能徹底擺脫嫌疑,若太子有事,王爺認為首當其沖的嫌疑人是誰?”
烏吉達洛倒是不怕他這威脅的話語,只是畢竟是一條人命,若薛染有能力施救,不防一試,可他不愿強迫薛染做任何事,是故也只是心下盤算,并未開口。
可百里翯這番話本就不是說給烏吉達洛聽的,他在賭,賭薛染在乎這人,雖然他心里很希望自己賭輸。
然而,下一刻,那緊閉的馬車門忽然打開,眾人的目光都被馬車里的人吸引過去。
只見一個容顏美麗的姑娘以極快的速度下了馬車,直奔百里鴻的方向而來。
薛染路過烏吉達洛身側(cè)之時,他小聲喚道,“阿染?!卑倮锫G聽著烏吉達洛對她的稱呼,眉心皺的更緊,他賭對了,卻并沒有贏。
薛染朝烏吉達洛點了點頭,示意他無需擔憂。便瞪著百里翯過去。
多月未見,竟是以這種方式再次見面,百里翯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凌尋因著多年未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便若無其事的將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
眾人此刻皆屏息注視著薛染。
薛染也不搭脈,因為她完全信任凌尋的診斷,便直接拿出隨身的銀針在百里鴻周身幾處大穴刺去,百里鴻身上的痛苦仿佛瞬間少了許多,面色也開始由慘白轉(zhuǎn)為淡粉。
待銀針又入體三分,百里鴻的嘴唇青紫色也慢慢消失。
又過了片刻,那人竟如什么也沒發(fā)生一般站起身來,意識清晰,薛染這才搭脈確認,道,“太子殿下體內(nèi)的毒素已被鎮(zhèn)住,待回宮后再由醫(yī)官調(diào)理,不日便可痊愈。”
百里鴻道了一聲多謝,他也不傻,自然知曉自己忽然中毒定然不是北漠所為,這出鬧劇到此為止便好,是故并未有其他吩咐,只按照原定計劃先行回宮就好。
可禮部尚書原本就介意夙翎谷眾人不向太子行禮一事,是故刻意說道,“想不到北漠使團中竟有姑娘這等妙手醫(yī)仙,竟比那大名鼎鼎的夙翎谷還高明幾分?!?p> 此言一出,夙翎谷眾皆側(cè)目而視,憤怒的看著那禮部尚書,恨不得將他毒啞。
凌尋卻還是那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從薛染刺下第一針,凌尋便是眼力再差,也認不錯那人是誰,況醫(yī)者各有所長,他先一步探出百里鴻所中之毒,比之薛染,并不算輸。
所以凌尋全然不將那禮部尚書的話放在心上,淡笑不語,眼神卻落在局促不安的薛染身上。
薛染心道,本就想躲著那人,怎料這位老大人看著精明,怎么專挑討人厭的話說,便開口道,“大人過譽,小女子醫(yī)術(shù)淺薄得很,淺薄得很?!?p> 說罷,給烏吉達洛使了一個眼色,便要回到馬車上去。
禮部尚書卻又不合時宜的開口,“姑娘好生謙虛,這點怕也是別人修行不到的好教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