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口,宋子熹注意到二人,朝這邊微點頭,二人頷首回應(yīng),宋子熹向三樓走去。
他一走,吳玥聲音便大起來:“說起來,宋知州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宋子熹文可斗四方,武功也了得,這一次院試好像是第一名?!?p> “你是第幾名?”顧明珠問道。
吳玥臉一垮,悻悻坐了回去,說:“喝茶......喝茶……”
顧明珠知曉吳玥不善做文章,瞧他一臉悻悻,一個念頭冒起,說:“你文章雖不行,但武功不錯,就沒想過進(jìn)軍營?”
“軍營?”吳玥眼底一亮,很快又搖頭,道:“只怕不行?!?p> “怎么不行?我聽說近日軍隊在招兵,行不行試過才知道。”
吳玥沉默著沒接話。
顧明珠也沒再說下去,但看他樣子,定是動了心思。
顧明珠不知道,吳玥其實很早就動過參軍的念頭。
吳家是商賈之家,位于士農(nóng)工商最末尾,長子吳聽幫忙家中打理生意,吳家有心想要吳玥考取功名,奈何吳玥對詩詞歌賦毫無興趣,倒喜歡舞刀弄棒,現(xiàn)在有另一條路讓他走,他怎會不想試一試。
顧明珠端起茶壺,沏八分滿,說:“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這么嚴(yán)肅做什么,喝茶。”
吳玥默默端起茶杯,岔開話題,說:“你說宋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宋家。
宋子熹。
顧明珠回想著前世零碎記憶,宋子熹這人不合群,因著知州兒子身份,大家雖在一起玩樂,但大多對他不太親近,也不敢太疏遠(yuǎn),畢竟整個姑蘇,都是他爹說了算。
宋子熹,上一世是科舉當(dāng)年探花郎,入翰林院任職,最后朝局混亂,宋子熹不知何故站到云昭這一派。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顧明珠回神。
吳玥疑問道:“想什么這么出神?跟你說半天都不出聲?!?p> 顧明珠放下茶盞:“想到一些往事?!?p> “什么往事?”吳玥說:“咱兩從小一起長大,你有什么往事是我不知道的?”
顧明珠默了半晌,抬起頭盯他,道:“我突然覺得......”
吳玥目光詫異:“什么?”
她神色認(rèn)真,吳玥停下吞咽的動作。
顧明珠道:“有個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也不是什么好事?!?p> “咳咳咳......”吳玥被糕點噎住,猛地咳嗽起來,一杯茶灌下肚后,忍不住罵罵咧咧道:“你個沒良心的,枉費我剛在鋪子里拼命幫你,出了門你就這么對我?!?p> 顧明珠靠向椅背,閉目,咧嘴一笑。
吳玥佯裝憤慨:“你還笑得出來。”
“你管天管地還管我笑,你管得可真寬?!?p> 吃過后,二人約去郊外賽馬。
正值春季,路旁枝干吐著新鮮嫩芽,正是踏春的好時候。
二人沿著城郊大道跑了一程,尋個處靠水陰涼地休息,吳玥手扇著風(fēng),嚷嚷道:“熱死我了?!?p> 顧明珠立在馬上,額間出了一層細(xì)汗,隨手拭去,舉目眺望,已是黃昏,夕陽西落,入目之物皆染一層淡淡余暉。
吳玥一只手撐著腦袋,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愜意的目光遠(yuǎn)眺。
顧明珠一回頭便瞧見這么一副鮮活的畫,畫中少年朝氣蓬勃,慵懶散漫,側(cè)臉輪廓分明。
兩人靜靜看了會落日,吳玥忽然開口道:“你明日去九州,會不會去徐府拜會?”
“什么?”他這問題有些沒頭沒腦,顧明珠道:“去徐府拜會?”
這廝腦袋被驢踢了吧?
吳玥說:“你們兩家平日有些來往,你到了人家地盤,不上門拜會?”
顧明珠用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說:“吳玥你是真白癡吧!我們是什么身份,徐家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定北王府,是我說拜會就能拜會嗎?”
吳玥道:“我就是好奇,百姓都傳定北小王爺貌比潘安,文武雙全,是個連公主都傾慕的人?!?p> 顧明珠內(nèi)心微滯,一時不知說些什么。
定北小王爺,徐玨。
顧明珠閉目,平復(fù)著因為這個名字掀起的波瀾,片刻后,調(diào)轉(zhuǎn)馬頭,說:“天色不早,該回去了?!?p> 吳玥翻身上馬,很快追上來,說:“是不是又在想你的云哥哥了?云昭也真是倒霉,居然娶你這個一個煩人精做老婆,可惜咯可惜咯......”
顧明珠冷眼看他:“不然你娶我?我保管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悍婦!”
吳玥哈哈大笑:“也不是不可以。”
“滾你大爺?shù)?!?p> “滾哪去?要不我滾去顧府給你當(dāng)哥哥?”
顧明珠揚(yáng)起馬鞭,聞言朝他嫣然一笑:“這話等哥哥回來我一定添油加醋同他說,說你想做顧家嫡長子?!?p> 吳玥驚恐瞪眼:“顧明珠你是不是玩不起?居然跟修榮哥告狀!”
顧明珠冷笑:“我就是玩不起,等著挨揍吧你!”
吳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顧修榮。
“哎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么......”
華燈初掌。
顧明珠沐過浴,在桌旁翻著襄北送來的賬本,春兒進(jìn)進(jìn)出出忙著收拾東西。
春兒收拾完衣服,取來木箱,將顧明珠最近看的幾本書裝進(jìn)去,正收拾著,看見了書本底下壓著的幾封信。
春兒拿起一看,全是云公子的來信,密封火漆卻完好。
春兒道:“小姐……”
顧明珠抬頭看了一眼,復(fù)低下頭:“扔了吧?!?p> 春兒站在書柜旁,沒有說話,這幾封信都是云少爺半年所寫,小姐一封也沒有拆開看過。
春兒愣了愣,很快應(yīng)道:“是?!?p> 春兒退了出去。
顧明珠翻著賬本,忍不住揉揉眉心,襄北賬本采用單式記賬法,每一筆收支看起來都正常,只是賬類繁多不易核算總賬。
她合上冊子,想著襄北事宜,一時也沒有頭緒,遂站起身來,推開窗門。
夜風(fēng)驟吹。
顧明珠吹著冷風(fēng),想著近日之事。
按照前世的時間,云昭明日便到姑蘇,等過幾日爹爹就要上京辦事,順便定下她與云昭的婚期,日期就定于今年七月中旬。
訂了婚期又能如何?
顧明珠目光閃爍,晦暗難辨其色。
顧家生意在江南地區(qū)遍布,居姑蘇首富,以酒樓居多,擴(kuò)張布匹、茶莊、當(dāng)鋪等……
定了婚期以為就能將整個顧家握在手里了?
云昭……云昭!
顧明珠幽幽一笑。
這種敵明我暗的感覺,令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