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執(zhí)黑先下一子。
徐玨手執(zhí)白子,落子隨意。
顧明珠于棋藝上還算精通,二人你來我回間,很快落下半盤棋子。
顧明珠有些心不在焉,道:“不是說哥哥下了差就過來,怎的到現(xiàn)在還沒蹤影。”
徐玨落下一子,撿起幾枚黑子,道:“或許臨時有事耽誤了。”
顧明珠恩了一聲,落下黑子,撿走幾枚白子。
徐玨輕聲一笑:“小氣。”
又是一個你來我往。
末了徐玨無奈嘆道:“罷了,平局?!?p> 顧明珠瞇著眼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潤喉,才道:“天還早呢,再來。”
“也好?!?p> 二人重新收拾好棋盤,這一回依舊是顧明珠執(zhí)黑子,她的手生得纖細潤白,墨黑的棋子夾在瑩白的指間,甚是好看。
黑子落下,白子隨后。
顧明珠下得很隨意,徐玨也有些散漫,看著像是在下棋,可二人又在輕聲交談,下棋反而像是將二人連在一起閑聊的借口。
黑白棋子各占棋盤半壁江山。
顧明珠捏起一顆棋子,唇角帶著笑,將這枚黑子落在棋盤一處。
本來散漫的棋局陡然發(fā)生了質一樣的變化。
徐玨取棋子,落在另一處,整個白子棋勢陡然一緊,就像是整裝待發(fā)的士兵。
顧明珠飛快落下一子,頓時瓦解了左邊的陷阱,卻見徐玨速度極快,又在另一處設下機關。
轉瞬二人連下十一子。
顧明珠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捏在手里的黑棋有些躊躇不決。
只要在左邊落下這一子,便能獲得短暫的勝利,可便要失去中間的棋盤。
選左還是選東?
顧明珠有些猶豫不決。
徐玨端起茶,一邊看著她。
她認真思考時,有種很吸引人的美,這種美無關外貌,只因為是她這個人。
她對自己就有這樣的吸引力。
徐玨抿了一口茶,手撐著下巴歪頭看她。
顧明珠渾然不覺,她終于在中間落下這一子。
徐玨很快單手落子,取走了棋盤上一小片白棋。
這一次顧明珠落子很快。
徐玨幾乎在她一落子時,便捏起一顆棋子再落下。
顧明珠微微皺起眉。
誘敵連環(huán)計!
這一枚黑子,是再也落不下去了。
顧明珠深吸一口氣,放下棋子,道:“我輸了?!?p> 徐玨卻道:“不對,婉婉,你再好好瞧瞧,我漏了一處,你若是能找到,便能盤活黑棋敗勢?!?p> 雖說落子無悔,但二人并不算真正的對手,顧明珠按照他的話,細細打量起棋盤來。
東南西北?
上下左右?
中間落子導致的頹勢是她中計的第一步,這處連環(huán)計讓本來旗鼓相當?shù)木謩葑兂闪撕谧拥墓?jié)節(jié)敗退,若是這樣一直被逼著下下去,那最后結局定是輸。
既定敗局,那就要走一條不一樣的路尋找生機。
顧明珠托著腮苦苦思索,她長發(fā)半披著,有一縷碎發(fā)落到額前,垂在棋盤上,她絲毫未察覺。
徐玨伸過手,自然的將那縷發(fā)絲別回去。
顧明珠神色一亮,她陡然抬頭,就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徐玨溫柔笑著看她。
顧明珠捏過黑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雖連下四處連環(huán)計,但只要我在這里下上一子,你便全盤皆輸?!?p> 徐玨笑著贊道:“不錯?!?p> 顧明珠捏著棋子,看著那一處空地,半晌沒動作。
徐玨遲遲沒等來黑子:“怎么了?”
“還是我輸了?!鳖櫭髦閷⑵遄訏伝仄逍M里,道:“這若是真戰(zhàn)場,當我在中間落子時,敗勢已現(xiàn),亂局之下,我哪有定力臨危不亂,今夜若不是你提醒,我也沒耐心找這一處破綻?!?p> 徐玨搖頭,道:“不對,敗勢不可怕,可怕的是無可挽回的必輸之心?!?p> “我曾同許多人下過棋,也跟師父認過輸,有一日,我又沒下過師父,正要認輸,師父卻告訴我說,徐玨,這只是一盤棋,你現(xiàn)下輸?shù)闹皇且痪制宓妮斱A,可若是在戰(zhàn)場上,你也要認輸嗎?死局死局……局是死的,人卻是活的,這棋子,難道不是人在下?”
顧明珠靜靜沉思,片刻后道:“你師父待你很好。”
徐玨收拾著棋盤,道:“師父教會我很多道理?!?p> 顧明珠道:“好吧,是我輸了,明日給你烤魚吃?!?p> 徐玨默默笑著不說話。
顧明珠又問道:“那你后來還輸棋嗎?”
徐玨搖頭。
顧明珠追問:“后來再沒輸過?”
徐玨道:“不,后來我便再也沒下過棋?!?p> 顧明珠神情一愣。
徐玨道:“我從十六歲后,再也沒跟人下過棋,也沒有再輸過一場仗。若我輸,取走的不是棋盤上的黑白子,而是將士們的性命,是黎國的國土,我不能輸,也不會輸,經我之役,黎國只贏不敗?!?p> 顧明珠仔細回想著徐玨上一世的戰(zhàn)績,發(fā)現(xiàn)還真是如他所言。
徐謂兩年后舊疾復發(fā)而去,舉國發(fā)喪,徐玨在二十二歲時正式成為新的定北王,前后十年里,直至他死,從無敗績。
他是黎國領兵打仗的不二之人!
如果不是因為她,上一世他應該會垂暮老死在九州,而不是江陵。
她欠他的,又何止是一條命能說得清。
顧明珠任由他將棋盤收好,二人重新又開一局。
這一次卻是無比隨意的一局。
因為顧明珠的心思,已經不在棋盤上。
她隨意下了幾子,看著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棋子,然后笑了起來,道:“徐玨。”
她很少連名帶姓喊他,更多的時候是不叫名字。
徐玨看向她。
顧明珠笑得燦爛,道:“你日后也是戰(zhàn)無不勝的。”
二人在這夜里靜靜相視。
片刻,徐玨緩緩說道:“當然。”
顧明珠看向稀稀拉拉的棋盤,道:“雖然我輸了,但是,我明天還是不要捉魚烤魚?!?p> 徐玨定定看著她。
顧明珠笑得眉眼彎彎,道:“你捉,你烤?!?p> 徐玨笑了:“恩,我捉,我烤?!?p> 他看著她,眼里好像染了濃漆一樣黏膩膩的熱烈。
顧明珠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熬不住,輕咳一聲,道:“天色不早了,還不回去睡?”
徐玨道:“這便走了?!?p> 他說罷,站起身來,道:“棋盤就放在你這,明日我們接著下?!?p> “好?!?p>
鹵蛋專家
這兩天還是有點點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