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哥被青紳騷擾得實在躲不過便把他約出來,兩人在安靜文藝的咖啡店碰了面。
青紳精神滿滿,打扮得異常俊帥清爽,近階段的健身,令他的身型日趨成熟健碩。
他好久沒見到郝哥了,再次見面,顯得異常親切。
郝哥家長里短聊了好久,還是青紳主動問他年后了,可以安排模特工作了吧?郝哥眉頭緊鎖,無比痛苦地扯下腦袋上的咖色針織帽,諾大的右手在腦袋上轉(zhuǎn)了一圈。
青紳見此,直覺大事不妙,他耐心等著。
“是這樣的,安安。”郝哥喝了口咖啡,看了眼青紳,“上次我?guī)阋姷男∪A,他破產(chǎn)了?!?p> “你不是也開了一家模特公司的嗎?創(chuàng)唯模特公司?!?p> “嗯,創(chuàng)唯就是斯可,改了名字的,老板是小華,總監(jiān)是我,公司破產(chǎn)了。”
“只要人脈在應(yīng)該就可以了吧?”青紳垂死掙扎,他是帶著堅定的決心和夢想來深圳的,如果不能做模特,那他這兩個多月的付出算什么?
“不是那么簡單的,模特沒簽公司,也屬于三無產(chǎn)品,沒有品牌方敢用的?!?p> 青紳聽此,自知郝哥靠不住了,按照他說的,只要自己找到愿意和他簽約的公司不就好了嘛!
“其實吧,你想想,你出來是掙錢的,理發(fā)為了賺錢,走T臺做模特是為了賺錢,在金皇也賺錢,只要賺到錢,何必在意形式呢?”
青紳突然開竅了,他難以置信地詢問郝哥,是不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他當(dāng)模特?
郝哥義正言辭地否決了。
青紳不想糾結(jié)這些問題,他現(xiàn)在迫切需要找家模特公司收留自己,他和郝哥說了些客套話,便回去了。
剛到家,他便收到郝哥發(fā)送過來的幾個模特公司老板的電話,郝哥讓他試一試。
無一例外,對方在了解青紳基本信息后,都拒絕面談的機(jī)會。
青紳不信邪,想著郝哥一定是和他們商量約定好了的。
他撥通楚姐電話,告訴她自己目前的境遇,并詢問楚姐能否幫忙介紹一下模特界的人脈。
楚姐帶青紳和“尚藝模特”老板一起吃了飯,老板直言不諱地挑明:“你臉蛋不錯,可模特不是光看誰好看誰不看的,得看形態(tài)。目前國內(nèi)市場基本只和有模特基礎(chǔ)的人員簽約,楚楚,你也知道的,模特的培養(yǎng)花費不菲,現(xiàn)在是快消費時代,沒有哪位老板那么傻,提供一條長遠(yuǎn)的路等著別人慢慢成長?!?p> 這些話猶如一盆冷水重重澆在了青紳的身上,他失去了意識,失去了方向,他如置身被云霧纏繞走不開又算不明的八卦陣?yán)铩?p> 整頓飯,他客氣地只剩禮貌,靈魂早已被囚禁在萬劫不復(fù)的冰冷河流里。
“接下來你準(zhǔn)備干什么?”楚姐直接把青紳帶回了家。
“不知道。”
“你會離開深圳嗎?”
“我不知道?!?p> 楚姐給青紳倒了杯裝著枸櫞酸西地那非片的橙汁,進(jìn)屋換了身粉色真絲睡衣。
她坐在青紳的腿上,撒嬌道:“別走好嗎?別離開福田好嗎?”
青紳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就是重操舊業(yè),看看福田的美發(fā)市場。很奇怪,他第一個擔(dān)憂的竟然不是技術(shù)的生疏,而是理發(fā)掙不了幾個錢。
楚姐見青紳不說話,拖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白皙滑嫩的臉頰上,牙齒輕輕咬著他的大拇指骨節(jié),舌頭則再黑暗處舔舐他的拇指頭。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哼?!?p> “為什么你會花大把的錢在這個上面?”青紳似乎覺得自己話語太過刻薄了,他抿嘴眼含歉意。
為什么呢?她這是為什么呢?高永生又是為什么這么做呢?
“生活,你不需要太較真,每個人追求的快樂不同,每個人看待問題的底線不同,僅此而已。”
“如果我變得和他們一樣,你會怎么看我?”
楚姐起身倒了杯喝酒品嘗著,半晌,她告訴青紳:“生活是你自己的,大可不必在乎我的看法。”
青紳有些失意,他以為她會阻止他墮落,會積極引導(dǎo)他走健康之路。
“不管你選擇什么樣的生活,只要你覺得適合你,本身就沒有對錯之分。每個人都是這個世上孤獨的個體,別活在別人的道德觀念里,你不一定錯,別人未必對!”
青紳很震驚楚姐說的這番話,他想到了母親,母親選擇的路可能是對的嗎?母親守著單峰峰忽略他的處境未必是錯的嗎?
青紳把母親遭遇的問題假設(shè)發(fā)生在楚姐身上,詢問她的選擇。
楚姐遲疑了片刻,認(rèn)真回答道:“我遇到這種事嘛,如果男方物質(zhì)方面足夠有保障,我是會和他在一起的。”
“如果他也沒那么有錢,只是對你好點呢?”
“應(yīng)該也會在一起吧,畢竟一個人生活太無聊了。”
“不是還有孩子陪著你嗎?”
“這不一樣,孩子的陪伴是親子,我需要的陪伴是愛情,性,打情罵俏,朝夕廝磨?!?p> 青紳似乎稍微理解母親了,稍微能夠原諒她再婚的選擇了,畢竟此時她的確幸福著。
但依舊不能原諒的是,她對他的忽視。
楚姐坐回青紳身旁,腦袋枕著他臂膀,帶他脫離眼前的煩惱絲,兩人共赴周公之禮。
“你今天好吸引人。”青紳驚奇自己長達(dá)兩個小時的運動體力。
“你很棒。”楚姐毫不吝嗇夸贊著。
青紳把腦袋埋在楚姐心口,不知道今后何去何從。
他不愿再回到上海,平添自己的笑話,留在深圳做什么呢?如果不在金皇干了,還有必要和這個女人保持聯(lián)系嗎?
青紳分不清,他和楚姐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情侶不正當(dāng),嫖客心不甘。
青紳沒再去會所,也不愿外出擠在人來人往的熱鬧中,他想回老家一趟,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在家休息的十來天,他拒絕郝哥的見面邀請,他在生他的氣,生他辦事不靠譜的氣。他也沒和楚姐碰面,她回老家過農(nóng)歷新年去了。她一離開福田,整個人猶如人間蒸發(fā)一樣,號碼處于停用狀態(tài)。倒是昊軒,隔三差五敲打著青紳的房門,瀟瀟灑灑地坐下,不痛不癢說些會所里發(fā)生的趣事兒。
二零一四年立春這日,青紳被昊軒強拉硬拽出來喝酒,酒精上頭時,在知道昊軒是郝哥狗腿子的情況下,青紳仍忍不住問他自己該怎么辦?
昊軒說青紳就是太端著了。
青紳認(rèn)為昊軒沒皮沒臉到一定程度了,簡直無藥可救了,保持基本的道德怎么就端著了?
“誰在乎你的道德?我和你說,我以前處過一個對象,我倆感情可好了,她到我家不到一分鐘,就被嚇跑了。但是我不怪她,那時候我家又窮又臟,我媽邋遢不會收拾,家里自來水都沒通?!?p> “后來呢?”青紳催促他快點往下講。
“后來能怎么樣,分了唄,她父母不同意,她也發(fā)怵。”
“女人就是現(xiàn)實?!鼻嗉澫肫疝r(nóng)墨,想起他倆因為房子犧牲胎兒罪不可恕的事。
“是啊,女人吶,就是現(xiàn)實!”昊軒抿了口酒,“婚前女人事多,婚后男人事多。她嫁給一個家里開廠的男人,那男的不老實?!?p> “哦?!?p> “我現(xiàn)在就是想趁著年輕多掙點錢,自己買房買車,以后娶個老婆好好過日子?!?p> “挺好的?!?p> “你其實也不用想那么多,你不就是過不去心里那一關(guān)嗎?你以為你和我們有什么區(qū)別嗎?”
青紳心里想著:我比你們干凈。
“你別多想了,留在金皇吧,你以為誰都能做我們這行嗎?你讓那些武大郎般身高和鷹頭雀腦的人來做,他們做得來嗎?別人工作出賣腦力或者體力,我們是腦力、體力兼色相一起出賣,我們的工作一般人也做不來,工作這么多天了,你是不是掙得比之前多多了?你出來工作不就是為了掙錢嗎?有些人覺得我們不體面,那他們花錢的人就體面了,從商坑蒙拐騙體面了?做食品殘害別人身體就體面了?做工程拖欠工資,建造豆腐渣工程體面了?這是個有錢就人上人的社會,別人對你的態(tài)度最重要,所以你千萬不要認(rèn)為做錯了事入錯了行,存在即合理,法無禁止即可為,這個世道,沒錢就是孫子?!?p> “我知道,可是~”青紳不知道如何表達(dá)內(nèi)心想法。
“來,我問你個你熟悉的,人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看情況吧!”
“我告訴你,性本惡,這世界上肯定是壞人比好人多,因為當(dāng)你做錯事,你身邊肯定是指責(zé)總比掌聲多!”
青紳靜靜聽著昊軒的話。
“做我們這行,我們也只能吃吃青春飯,不光女人年老色衰沒人要,男人也如此,所以我們也不能一直從事這一行。至于具體怎么做好這一行,每個人的方式不同,我們也不會太過勉強別人。你想啊,你在這邊好好做,掙個二三四百萬,買房買車,手里再留點錢,做個生意,到時候什么樣的女人娶不到手??偙饶憷戆l(fā)十來年才攢夠買房錢,五年才攢夠買車錢強吧?你說我,因為沒錢已經(jīng)錯過一個女孩了,總不能繼續(xù)錯下去吧?你說我做這行選擇錯了嗎?就像我說的,沒錢就解決不了問題,沒有解決問題你就是在制造問題,出了問題,指責(zé)你的人永遠(yuǎn)比幫助你的人多?!?p> 青紳被昊軒這番話勸服了,他認(rèn)可他說的話,可殘存的一絲清醒依舊提醒他,底線不可觸犯。
昊軒同意他繼續(xù)只陪酒不過夜的請求,他想著總得給他時間過渡,一口吃不成胖子,只要青紳愿意留在金皇,還有他不就范的機(jī)會嗎?日后金錢誘惑,底線降低,制度強迫,觀念轉(zhuǎn)變眾多不可控因素都會改變他此時幼稚的想法。最重要的是,青紳今年的生日,郝哥有計劃,三人都可以撈一筆,現(xiàn)在不光青紳要守身如玉,他也要時刻監(jiān)督他守身如玉。
“郝哥也沒你想的那么壞,很多事情不可控的,你只要記著一點,他一直不讓你不出去過夜,就沖這一點,你都該體諒他。”
“我知道”
“你知道他為什么讓你說十七歲嗎?”
“未成年安全。”
“這是一方面,還有估計他想給你過十八周歲吧,給你辦個隆重的成人禮派對?!?p> “又不是真的十八周歲?!?p> “你就當(dāng)彌補之前的遺憾。”
“以前這邊成人禮派對是什么樣子?”
“以前沒辦過,所以我也只是猜測,到時候你就知道啦,你相信郝哥就行了,他不會害你的。”
青紳笑了笑,直到現(xiàn)在他依舊懷疑,他如今的處境,到底是陰差陽錯使然還是郝哥精心策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