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秦語帶著秦言飛去了丹麥。
工作室沒有受老板離開影響,依舊有條不紊地運行?;诖?,安小滿所謂的“領導”作用并不大,或者換種說法,三年及以上的老員工對他突然的升職不屑一顧。他們不認可靠床上功夫獲取管理地位的領導。他們有自己做事的固定方式,他們有最適合自己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們對安小滿給到的多余幫助和不專業(yè)意見,不需要也不屑。
好在大家只彼此意會并不挑明。
安小滿在連續(xù)吃了幾次癟后,他不再隨便給人意見,他投身秦語離國前那些屬于他的事務。有時候他多么希望,工作室的小伙伴工作偷懶散漫,這樣他的價值才可以體現(xiàn),可他們偏偏自覺得很,絲毫不給他出頭的機會。
安小滿掛著領導的虛名,做著最底層的勞力,在與秦語視頻語音中,千篇一律地匯報著一層不變的工作。秦語安慰他,不退步就是進步。
可他知道,秦語把現(xiàn)成的工作室交給他管理,她希望看到工作室的效益再上一個臺階。
“不進步就是退步!”安小滿在心內(nèi)反復咀嚼。
是時候做出舉動了。
安小滿召集大家一起開會商討業(yè)績增長方案。
他告訴大家,受秦語要求實施的計劃:工作室需要先推出幾款價格不等的套餐活動,大家商討沒有問題后,顧問們上午和下午三點前集中打電話,向近期咨詢過婚紗照的客人們把活動推出去,下午三點后顧問們再分成三個或者四個點到廣場駐點宣傳。
這并不是特別富有新意的推廣,顧問們手里的號碼名單已經(jīng)被他們輪流轟炸了好幾遍,有些客人被騷擾煩了,已經(jīng)開始“媽呀奶呀”地問候了。附近人流量比較大的廣場集市他們也已經(jīng)踩點無數(shù)次,顧問們深知不同廣場附近的特色美食有哪些。
他們對安小滿的決策安排表現(xiàn)地死氣沉沉。
不過誰讓老板授權了呢,他想干那就跟著干吧。
經(jīng)過連續(xù)一周的努力,顧問們除了要到二十來個個電話號碼外,其余一無所獲,安小滿安慰他們,二十來個電話也是價值,說明勞動并沒有白費。
顧問中有個三年半資歷的許姓已婚女人,大家都叫她許姐。
許姐和安小滿說:“其實就算不出去,就耗在辦公室打電話也可以打出二十來個意向客戶?!?p> 安小滿被許姐頂撞地不知如何是好,其他同事也都懶散地坐著,要不就是半吊著眼睛看他如何回擊。
“那好,那后面我們不出去了,顧問們就在辦公室打電話吧,每個星期提交至少二十個意向名單給我?!?p> 許姐絲毫不懼怕,意向名單,又不是合作名單,那可太搞了!
工作室平穩(wěn)運行在安小滿獨自執(zhí)掌的第二個月顯現(xiàn)出癱瘓。
起因是許姐不經(jīng)意從阿料處聽說了秦語有另開一家工作室給安小滿管理的計劃,這也就意味著,安小滿如今對他們的管理不是“暫管”,而是秦語對他的“考察?!?p> 許姐氣不打一處來。
就在前年,她提出離職想換一份輕松點的工作方便陪伴兒子學習,秦姐死活不簽字,她和她承諾過,如果后期工作室發(fā)展壯大,她會撥一家給她管理。成為管理者,許姐就可以多賺點錢,有兒子的家庭,當然是錢越多越好了。
許姐的第一反應是責備秦語過河拆遷,見色起意,可當她冷靜思考片刻后,她覺得事情還是有轉(zhuǎn)圜的余地,聽阿料的語氣,秦語似乎對開分店心意已決,按照她的承諾和眼前對安小滿對安排,分店店長只會在她和安小滿之間決出。
她現(xiàn)在賭氣離職,不僅工作不好找,而且分店店長也未必歸屬能力不足的安小滿。如果安小滿離職,以許姐的能力,分店店長一定是她。
于是,許姐一邊開始故意減少顧問們簽約的現(xiàn)金流,謊報行業(yè)情報,一邊求救于安小滿安排顧問們工作內(nèi)容。
安小滿只當是同行競爭激烈強,“樣”品牌效應低,他又推出了重大的優(yōu)惠套餐吸引客戶,安排著顧問們每日的工作。
秦言在丹麥收到阿料發(fā)過來的財務報表時,看著負增長的數(shù)據(jù)和一系列亂七八糟的活動,她急忙帶著秦言回了國。
許姐在秦言辦公室哭訴許久,控訴安小滿亂安排工作導致顧問部門業(yè)績跟不上,她愧對秦語的栽培信任,決定主動辭職謝罪。
秦語自然不肯,她把顧問部的事務安排決定權交給許姐。
許姐拿出最近潛藏起來的高質(zhì)量客戶名單,把它們分發(fā)給下屬,叮囑每人本周必須邀約五個客戶上門,任務完成了,每人有五百元紅包獎勵。
安小滿詫異地看著秦言回來后,顧問部第一周的業(yè)績就高達三十萬,他管理的兩個月加起來,也就才十七萬。
他想著那暗無天日的兩個月自己的努力似乎走錯了方向,安小滿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如果安小滿沒有這兩個月來的管理實踐,當他繼續(xù)做著最低層的閑雜事務時,他不會有任何落差感,而現(xiàn)在,安小滿只覺得丟人,覺得無言面對秦語和秦言。
秦語像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和安小滿交往著。她給過他機會了,是他沒有把握住,如果日后兩人分開,她對他也可問心無愧。
秦言對安小滿的態(tài)度一如往初,她不愛摻合人情是非,只想在好好活著的時候和別人友好相處。聽二姐的抱怨,秦言感知安小滿似乎做錯了不少事導致工作室受到了虧損。
可站在安小滿的立場,他又有什么錯呢?是秦語勸他入職的,是秦語自甘讓他看管的,事情鬧成如今這幅田地,安小滿心里應該也不舒服吧。
秦言在廚房忙活了半頭,烤箱平底鍋齊上,終于做出一款安小滿老家美食“草溝燒餅”。
她把燒餅用紙袋裝好,讓秦語帶給他。
“這小子何德何能,讓我妹忙活半天給她做吃的?!?p> “沒有,還不是為你?!?p> “為我什么,我怎么了?”
“你看你讓他來工作室做事,他做好、做不好都沒什么怨言,一樣老實地打著雜事。他不說不代表心里沒受委屈,不過他愛你,也就忍下來了。我這不是替你安撫他了嘛!”
“那可別,我怕他愛我更深。經(jīng)過這件事,我發(fā)現(xiàn)他成為不了我的理想型,我還怕以后甩不掉他,你還讓我去送溫暖?!?p> “二姐,你不會真這么想吧?”
“真的??!”
秦言看到秦語沒心沒肺的回答,知她不是開玩笑。
安小滿的確也不適合秦語。這次去丹麥,秦父嚴厲訓誡秦語:玩歸玩,如果被發(fā)現(xiàn)和不三不四的人玩出火來,就別姓秦了。”
安小滿的條件,在秦氏夫婦眼中,妥妥的不三不四人群。
可燒餅已經(jīng)做好了,總得給吃了吧,秦言在取得秦語同意后,只身一人前往去送給安小滿送燒餅。
她想著,就當為二姐以后某一天甩了他提前請罪了。
五彩的霓虹燈下,安小滿剛準備打車便看到了提著透明塑料袋子而來的秦言。他以為她在找秦語,急忙告知秦語今天沒有來工作室。
“不找她,我是找你的?!?p> “找我?”
“給你,”秦言把塑料袋子遞給安小滿,“你打開看一看,像什么?”
安小滿小心打開塑料袋,再打開塑料袋里的紙袋紙,他驚奇地拿起一塊七八分相似度的草溝燒餅,心里膨脹地發(fā)酸:“草溝燒餅?”
“我這么厲害了嗎?做得這么像啊,被你一下子猜中了?!?p> 安小滿怎不會知道草溝燒餅是他老家的美食,可是這種燒餅知名度并不高,一般外地人也沒有聽聞。秦言特意給他做家鄉(xiāng)美食,是有意為之,他問她為什么要做草溝燒餅?
秦言只說了句感謝他這兩個月來對工作室的操持。
雖然胸腔滑落著失望,不過她的回答也沒錯,總不能因為他想聽什么,秦言就會說什么吧!
安小滿苦笑了一下,站在馬路上連著吃了兩塊餅。
“好吃嗎?”
“好吃?!?p> 只要是她做的,都好吃!
秦言提醒他慢點,別噎著,說罷急忙尋找路邊便利店。
她剛走到店門口,轉(zhuǎn)身問安小滿想喝什么?
“藍瓶的,好喝的那個!”安小滿五指彎曲置于口前,佯裝托瓶豪飲。
“可樂?”
“對!”
她看著秦言進店,忍不住高興地蹦跶起來,他把塑料袋抱在懷里,把這份心意和自己的心臟緊緊貼在一起。
安小滿收起最近一直的騷動,他想和秦語提離職的想法。現(xiàn)在看來,只要能和秦言這樣一對一,近距離,溫和地談話相處,不管在工作室受了多大的委屈和辛苦,都值得!
安小滿把秦言送回家折返時,遠遠看到同樣住在香蜜湖的楚姐。
楚姐穿著貼身,特別凸顯高挑身材的酒紅深V領連衣裙,在晚風的吹拂下,她依舊那么明艷動人。楚姐挽著懷中抱著六七歲男孩的中年男人臂膀。男人似乎在和小男孩玩樂,小男孩被他逗得揮舞著雙手,發(fā)出夸張的笑聲。楚姐則適時掏出濕巾紙,擦拭著小男孩額頭的汗水。
一家三口,和睦融融。
越走越近,楚姐也看到安小滿了,她眼神平靜冷淡。
安小滿和她仿若陌生人般擦肩而過。
碎掉的東西不能撿,否則扎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