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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故

第四十章 竊書

明月如故 莫離Ari 2917 2022-12-12 20:00:00

  孫華燈說得沒錯,周交革職查辦,暫代者便是蔣承。

  要說蔣承這人,也只是二十有三,怎的就這般無德無形,恣意妄為。憉城發(fā)生命案,蕭明月卻瞧見他將長安兩位大人和李太守、趙刺史迎入桃夭館尋歡。

  本一開始,蕭明月認為朽木都是從根子壞的,好比偌大官場,于高位者都耐不住小人物的刁猾??伤芸炀兔靼?,高位者的欲壑難填才是根子的壞處。

  無人在意昨日宋府的死傷,他們只管靡靡之聲下的快活。

  蕭明月恨不得撕下這群虛偽之人的皮面。

  ***

  此刻,桃夭館最大的一間酒室中,御史中丞、廷尉左監(jiān)與郡守、刺史相對而坐,蔣承于末席。

  館內美妾柔弱無骨地依偎在旁側,筵席的中央置著青松與紅梅,青松蒼勁,紅梅含苞,兩者溫柔相應,襯得撥弄弦音的女子們格外嬌媚。

  蕓娘與另一名喚作瑤光的官妓斂著含情眸,低吟淺唱。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女娘們一琴一瑟,和鳴相輔,將一曲《山鬼》唱得骨軟筋酥。本還惺惺作態(tài)的大人們,此刻眸子中盡染情欲,要說還能端得住的,也只有李太守。

  酒室的角落邊緣跪著數(shù)名下仆,她們于桃夭館中地位卑賤,以雞豚狗彘為名。因姿容平庸故而蒙著面紗,專門伺候美妾。

  如此低入塵埃的下仆中,有人聽著樂曲竟然發(fā)出嗤笑之聲,幾人慌亂不安地滾動眼珠子,用余光看向中間。

  出聲者正是蕭明月。

  她入桃夭館的目的十分明確,便是想取廷尉左監(jiān)身上的爰書。

  在此之前,蕭明月想過請蕓娘相助,但念著闌出案是殺頭的罪名,危險頗大,再者蕓娘的心性很難琢磨,也怕節(jié)外生枝。于是她化作下仆入室等待時機。

  室內吟唱遮沒了蕭明月的冷笑,她動了動眸子,看向廷尉左監(jiān)。

  ***

  昨日陸九瑩說道“扶風馬氏英勇”,今日有所見識。眾人所飲酒釀無非是掌中小樽,他倒是一邊美人在懷,一邊舉著酒鼎入口,渾然沒有世家大族的禮儀之態(tài)。

  蕭明月心道:你怎么不去缸里喝呢。

  廷尉左監(jiān)面露醉態(tài),望著撥彈琴弦的蕓娘說道:“素聞楚地美人如云,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蕓娘,蕓娘,當真貌比夷光,傾城傾國啊?!?p>  此時蕓娘已經(jīng)落下尾音,指尖按在弦上回望過去。她嬌羞頷首,軟語回道:“賤妾難堪大人贊許,若論楚郡美人,還屬鎮(zhèn)北侯府的翁主驚為天人,實乃第一美人?!?p>  蔣承正欲斥責蕓娘不知禮數(shù),竟敢拿官妓的身份同高貴的翁主相提并論。轉耳就聽廷尉座左監(jiān)笑說:“那便是第一美人?美則美矣,少了些靈動?!?p>  蕭明月知曉他說的是誰,陸九瑩被眾人誤認為了陸姩。聽到旁人這般肆無忌憚地論道阿姊的模樣,她更是心里發(fā)怒。

  廷尉左監(jiān)此時沖蕓娘勾了勾手,蕭明月?lián)屜扔谏磉叺南缕停纫徊角叭デ嗨膳苑鲎×鴭苫牡氖|娘。蕓娘提著羅裙,淡淡的余光掃過蕭明月,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

  蕓娘入座后,旁側的御史中丞自然而然也喚瑤光來陪侍。

  蔣承此時走至二位大人食案旁,親自斟酒奉上。御史中丞不小心從口中落了幾滴酒水,只見蔣承眼疾手快地用掌心接住,不讓大人臟了衣袍。

  御史中丞看了他一眼,此舉甚是抬高了人心的尊榮,他很是滿意地問道:“身居何職啊?!?p>  蔣承先頭已經(jīng)稟明,此時再次拱手說道:“在下蔣承,為憉城縣丞。”

  他這般卑躬屈膝很是讓大人受用。

  “不錯?!庇分胸┡e杯對向跽坐的李太守,隨意說了一嘴,“我瞧蔣縣丞這樣有才之士能堪大用,定能為憉城縣謀福祉?!?p>  雖是酒中一言,但蔣承還是記掛于心。

  李太守本就為事煩亂,此時也只是舉杯含笑,隱下情緒。趙刺史約莫也大抵如此,眼下皮笑肉不笑,你敬我飲,我敬浮三樽的作態(tài)。

  無人開口提起宋氏之事。

  ***

  蕭明月此時就跪坐在蕓娘的身后,替其將酒添滿,遂而看著她與廷尉左監(jiān)交杯。

  蕓娘只感覺裙角被壓了壓,便倒在廷尉左監(jiān)懷中,手中的酒卮傾灑在自己的胸口,羅紈被浸濕,肌膚的光澤若隱若現(xiàn)。

  蕭明月看了蕓娘一眼,她分明是要借后者的手濕了廷尉左監(jiān)的衣裳,卻不想被攔了路??磥硎|娘知曉了。

  蕭明月依舊上前替蕓娘擦拭,因為與目標近在咫尺,她在攏袖須臾間,指尖滑過廷尉左監(jiān)的衣領處,探到一物。幾乎是同時,蕓娘抬手拂過再次阻攔,將身子緊挨著男人。

  蕓娘斂著一雙含情眸,輕聲說道:“我見大人英明神武之姿,比這酒還醉人,大人可否容賤妾換件衣裳再來相陪?”

  “你去便好?!?p>  蕓娘搭著蕭明月的手,幾乎是將人拽著走的。待人離案后,廷尉左監(jiān)的眸中閃過一絲警惕,再摸到衣中帛書時頓而松懈。

  ***

  蕭明月隨著蕓娘出了酒室,于暗處停下腳步。

  她摘了面紗也不贅言,徑直問道:“阿姊,你這是何意?”

  “我看你是要害死我?!笔|娘沉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用指尖戳著蕭明月的肩膀,“我心道你混進來是不是要殺人報仇,誰知是想偷東西。你偷就偷么,竟然利用我去偷?”

  蕭明月也是一嘆,她說:“我并非有心利用阿姊,只是你離那位馬大人實在近了些,我只是順勢而為。”

  “你自以為有點能耐便可為所欲為了?適才要不是我阻攔,你我的小命今天就得撂在那張酒案上。蕭明月,你不想活我還貪戀紅塵呢?!?p>  “囂囂紅塵也只是過眼云煙罷了,有何貪戀。”

  “你沒有愛慕之人自然這般說,我可等著你今后要死要活的作態(tài)。”

  蕭明月懶得多言,她說:“我也不相瞞,今日前來便是要取廷尉左監(jiān)身上的爰書,此書攸關宋家性命,無論如何我都要拿上。”

  蕓娘輕蔑一笑:“只怕你有九條命,都看不到爰書一個字?!?p>  “那我也認了,還望阿姊袖手。”

  “與其無妄拼命倒不如換種方式。”蕓娘想到什么,笑得意味深長,“就看你愿意與否?”

  “什么方式?”

  “我去拿爰書,你只需用五百金來換,可否?”

  蕭明月唇角微抿,而后冷冷說道:“蕓娘,你可知五百金是宋氏全部身家,我阿兄還未討新婦便要被你掏空了家財,你這是乘人之危。”

  蕓娘誒了聲,毫不在乎地說道:“既是要救命,就得花救命錢。如若不愿便自己去,但我先頭可說了,你拿不到的?!?p>  見蕭明月沉默,蕓娘又笑說:“再者,擔心你阿兄討不到新婦,索性嫁與他,不將好省了這筆錢了?”

  “你胡說什么?”

  “好,那便當我胡說,看來這筆交易是不妥了,恕不奉陪?!?p>  “等等?!笔捗髟聠咀∷?,只是沉思幾分,便堅定說道,“娘子一言,日月可鑒,我宋家若是平安無事必將五百金奉上,若不幸身死,我也會以房契相抵?!?p>  “成交?!?p>  ***

  蕓娘離開的片刻,蔣承也將眾姬妾遣退。

  筵席散前,總歸有些話要說。

  李太守好不容易熬過時辰,終是等來御史中丞的話,只不過言語模棱兩可讓人捉摸不透。身側的趙刺史說道:“按大人所想,若是鎮(zhèn)北侯府三日內不再過問此事,宋氏商隊的兩名罪奴,是要押解長安?”

  廷尉左監(jiān)坐姿不穩(wěn),醉態(tài)朦朧:“趙刺史啊,長安意欲斬草除根,我卻將人帶了回去,你說到時候審的是闌出者還是你我?”

  “于我……”趙刺史何干二字沒吐出來。

  御史中丞說到此處神色不悅:“若不是大人們失察,事態(tài)怎會如此復雜?翁主與宋氏女的這層關系你們也不知?”

  蔣承此刻捉到一絲疑處,但他沒有輕易開口。

  李太守與趙刺史已深陷泥潭之中,想要抽身而退甚是艱難。因著鎮(zhèn)北侯府的介入,此事變得十分被動,闌出者是殺是留,圣上與藩王之間的權衡輕重,實在攸關性命。

  但若人人同在一條船,也就沒有那么怕丟命。

  筵席的最后,四人無一個敢先說出決策,他們眼下只能靜候鎮(zhèn)北侯府的舉措。幾位大人分離時,各自索然。尤其是長安來的兩位,端著公事為先的作態(tài)婉拒風月,心頭可不舒坦。

  蔣承迎著兩位大人往馬車前走,他俯身說道:“大人們勞累,車中安有解乏舒心之物,望笑納?!?p>  廷尉左監(jiān)上前拉開扇門一角,竟是身攏薄紗的蕓娘。而另一輛,則是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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