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艾沫冬鑰在進行過基因篩查過后便立馬被換上了病號服安排入院,隔著監(jiān)護室的玻璃窗,她看見了巴綾,老師為什么會那么傷心?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病人擁有對自己病情的知情權,地西泮已經把檢查出來的結果發(fā)送給了艾沫冬鑰。
“骸死鏈,原來是這種東西啊,所以說我快死了?!卑€有幾分感慨,但并不是特別傷心。
很快,她被安排第一次骸死鏈的移除手術。
但由于骸死鏈已經存在于她全身各個細胞之中,所以這種手術也只是緩兵之計,并且骸死鏈并不會任你宰割,它在察覺到危險時會激活身體的免疫系統(tǒng)協(xié)助對抗治療,它自己也會積極發(fā)生變異,更糟糕的是,由于骸死鏈已經存在很久,所以主治醫(yī)師和操刀醫(yī)生們都不知道它究竟已經變異出了多少種類!最初的骸死鏈母鏈的樣子早已無從得知,他們只得根據檢查出來的特定堿基對來進行疑似骸死鏈的定性切除和縫合,這是一個難度十分高的操作,并且不可能有完美的結局!
醫(yī)生們考慮到艾沫冬鑰特別的的疼痛閾值,于是在麻醉劑量也做出了減少的調整,深度麻醉也是有危險的。
艾沫冬鑰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那是真正刻入骨髓般的疼痛,在那種疼痛的折磨下,她反反復復地暈厥和蘇醒,在經歷了十余小時的手術后,第一次手術勉強結束,手術室里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所有的醫(yī)生都幾乎精疲力竭,而艾沫冬鑰仿佛已經丟掉了半條命。
這種級別的骸死鏈切除手術雖然不是昭陽獨有,但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國家,啟動數名專業(yè)醫(yī)師和尖端科技進行這種手術消耗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但昭陽不同,律法規(guī)定,對所有昭陽公民的應急治療(指第一次在醫(yī)療機構治療任何未知和突發(fā)疾?。┒际敲赓M的,但后續(xù)治療過程就需要花費貨幣了(注:昭陽擁有著世界上最強的貨幣購買力)。
嬸嬸一家在接到地西泮的通知后,也第一時間及時趕到了鵝嶺湖醫(yī)院,按照慣例,地西泮也把艾沫冬鑰的情況傳輸到了他們腦海中。
嬸嬸對著地西泮聲淚俱下:“這孩子怎么這么命苦?。「改缸叩迷绮徽f,自己為何也患了絕癥,醫(yī)生,你一定要堅持治療啊!我們給她治!哪怕是掏空家底也給她治!”
而叔叔只是沉默地望著手術室,手術室外刺眼的紅燈,手術室內不經意間閃過的一道血光,他感到呼吸有點困難,妹妹的女兒也要死了嗎?妹妹從小就性格孤僻并且身體不好,這么多年來,自己真的盡到了當哥哥的責任嗎?壓抑,壓抑籠罩在他的心頭,他遽然意識到,自己并不了解艾沫冬鑰,就像是不了解她的母親一樣,自從妹妹和妹夫走后這么多年來,艾沫冬鑰她,在自己家里真的過得快樂嗎……
“媽,你真是夠了!你為什么老是喜歡說這些屁用沒有的風涼話!我姑姑死的時候你這樣說!姑父意外去世的時候你還這樣說!現(xiàn)在表姐她也快死了!你還這樣!你的表演欲為什么這么強!你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表妹雙眼通紅地對著母親喊道,她不是什么不經世事的小孩,母親的惺惺作態(tài)她早就看在眼里,可現(xiàn)在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藍鵲之風,你……你怎么這么說我,我當然是擔心……”嬸嬸止住了啜泣,她被突然暴起的女兒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擔心?你是傻子嗎!醫(yī)生發(fā)給我們的信息是灌不進去你那核桃仁大的腦子嗎?你真不知道表姐的只會面臨著兩種結局嗎?不!你知道,你很清楚!”
叔叔見到女兒有些情緒失控,他只得安慰道:“好了,藍鵲之風,你也不要怪你媽了,她不是什么壞人,你再這樣鬧可就要把律警激活了?!?p> “我在鬧?難道媽變成這樣子你就沒有一點責任嗎?”藍鵲之風簡直快氣笑了。
一語成讖,叔叔話音剛落,一縷縷稀薄的淡藍色魔能在通道凝聚。
但律警不知為何還是沒有出現(xiàn),那一抹魔能又逐漸散去,幾人看向一旁的地西泮,后者又搖搖頭表示這不是他干的。
“那至少,”嬸嬸倔強道,“我們要讓小艾活得更久一點,所以我們選擇第一種——在艾沫冬鑰的評估價值耗盡之前,我們積極讓她接受治療。哪怕只能活一年兩個月,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了?!?p> “呵呵,你心里這筆賬不是盤算得很清楚嗎?這下好了,你的累贅沒了,還能給你自己描繪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你的綜合評估價值也會蹭蹭上漲了,對吧,媽媽?”為了不激活律警,藍鵲之風只得這樣陰陽怪氣,實際上在悲傷之際她已經怒不可遏了。
“我哪有……”嬸嬸皺眉看著女兒,旋即又向丈夫投去求助的眼神,“你也會選擇第一種,對吧?”
叔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答非所問道:“小艾她……快樂嗎?”
“抱歉,我有必要打斷你們一家人的討論。”地西泮雙手插兜冷靜說道。
“按照昭陽律法,年滿十二歲的公民在面臨這種絕癥的情況下是擁有自主選擇的權利的,所以說你們的決定根本不重要,你們在這里吵翻天也沒用,只有一種情況下你們才能做出選擇,那便是患者出現(xiàn)了腦死亡,只要患者還存在一絲意識能夠做出決定,你們就無權干涉她的選擇,并且,艾沫冬鑰快醒來了,她的疼痛閾值很高?!?p> “看,她醒了?!?p> 艾沫冬鑰睜開了眼,她被移出手術室,轉移到了特殊病房,之前給她做手術的醫(yī)生已經回去各自崗位開始研究艾沫冬鑰的骸死鏈,此處只有少數的醫(yī)護人員在監(jiān)控她的身體指標。
而在病房外,叔叔嬸嬸和表妹都在關切地望著她,地西泮在給他們解釋著什么,而巴綾老師卻不見了。
在看到叔叔嬸嬸一家人到來后,不等對方寒暄道謝,巴綾就徑直離開了鵝嶺湖醫(yī)院。
不管艾沫冬鑰做出何種選擇,巴綾都已經看到了她的結局,她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而在這縮水的歲月里,留下回憶無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對世間事留戀越多,離開時便越充滿了遺憾,所以在艾沫冬鑰死之前,巴綾再也不會聯(lián)系她了……
“小艾,這個世界很爛,非常非常爛,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狗屎一般的世界,所有人都是狗屎,他們骯臟無比,在利己獲得利益的他國,他們互相戕害敲骨吸髓,在利他獲得利益的昭陽,他們滿臉假笑虛與委蛇。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事件值得你去留戀……”
巴綾痛哭流涕,因為她也是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艾沫冬鑰能給她帶來內心的平靜,她為什么又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她恨自己。
在得到地西泮的允許后,嬸嬸一家著急地進入了監(jiān)護室。
嬸嬸輕輕握住艾沫冬鑰的手,關切地問道,“小艾,不要放棄希望啊,沒到最后一刻,誰能保證沒有奇跡的出現(xiàn)呢?”
叔叔低著頭,似乎想說什么,但一直沒有開口。
而表妹只是在哭。
真是勻稱的一家人啊。
“醫(yī)生?!卑€輕輕拿開嬸嬸的手后看向地西泮。
“你說?!?p> “可以把這三個人喊出去嗎?一直在這里嘰嘰喳喳哭哭啼啼的,弄得我有點心煩?!卑€面帶微笑平靜地說道。
三人表情出現(xiàn)了短暫的僵硬,他們沒想到艾沫冬鑰會說出這話,但這其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明白了,”地西泮看向嬸嬸一家,禮貌地伸出手,“請吧,病人需要好好休息?!?p> 嬸嬸露出尷尬的神情,“那……那我們走了,小艾你要好好保重?!?p> 最后病房里只剩下艾沫冬鑰和地西泮兩人,機器的運轉聲重新出現(xiàn)了。
“所以說,你要做哪一種選擇呢?艾沫冬鑰?!钡匚縻鷨柕?,作為醫(yī)生,他似乎經常面臨這種讓病人做選擇的場面。
艾沫冬鑰伸出右手的食指,“第一種選擇,枯竭療法,按照律法對我的評估價值,我可以接受最先進的治療持續(xù)一年零兩個月,在這段期間內我每隔一周就需要進行一次像今天這樣的骸死鏈切除術,一年零兩個月是我理論可以存活的最長時間。對了,里面有提到如果是傾盡全力治療的話我最多也活不多兩年。”
緊接著她伸出食指旁的中指:“第二種選擇,保守療法,我將可以在昭陽境內任何醫(yī)療機構獲取靶向抑制劑,抑制劑能夠緩解我的疼痛,延緩我的魔能衰竭速度,此期間不接受任何其他治療,這種方法的優(yōu)點是病人會更加自由,身體上不會感受到過多痛楚,缺點是按照這種保守療法,我的理論壽命從現(xiàn)在開始只會有兩個月了。作為補償,我將獲得20%的枯竭療法的治療經費作為我最后的活動經費。”
地西泮點點頭,艾沫冬鑰對這兩種方法已經足夠了解了,他再一次問道:“所以說,你選擇?”
艾沫冬鑰兜了個圈子,笑了笑,“不好意思醫(yī)生,我很好奇一件事,為什么我的評估價值會這么高?在我印象中,我并沒有做過什么杰出事跡或者參與什么重大科研突破?!?p> “不,是有的,我們已經提取了你的干細胞并保留,這對我們研究你的骸死鏈有重要意義,換句話說,你作為這個疾病的載體便已經是一個重大事跡了?!?p> “哈哈,果然是這樣,那醫(yī)生你們還要提取什么東西,抓緊時間吧?!?p> “不,已經足夠了,在手術過程中,我們已經獲取了全部想要的樣本,你說這話是指?”
艾沫冬鑰輕輕移除掉鏈接在身體上的儀器,“給我多點抑制劑吧醫(yī)生,我要準備出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