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存把南珂送到家時,下著濛濛細雨,微風(fēng)雨露灑在車窗上,車?yán)锸浅聊膬扇耍宦牭玫桨l(fā)動機的躁動聲,這種慢心跳的場合讓彼此在安靜中暴露出一絲尷尬。
他等她說些什么,表達一下感動,或者對今后還有什么想法哪怕異意??伤@然還沒有適應(yīng)這樣的過程,她對他說不出愛人之間該有的話。
臨別時,允存握著她的手停頓了好一會兒,最終卻欲言又止地放她走了。是他深情凝視的眼神中,久久等不到她的回應(yīng),是他無比感懷的愛戀里,沒有邀請到她的參與。
越挫越勇的,他只有一個念頭,想盡快娶她,把一切內(nèi)心無比渴望的早日幻化成真,來自一個男人孤獨深沉的占有欲,他始終確定南珂是他的,他們才是天作之合。
車開出去十幾米,沒多久又迅速倒了回來,依舊停在南珂面前,她有預(yù)感,便一邊心慌局促地等他主動。
“南珂,我們結(jié)婚吧。就讓過去的都過去,好不好?”他下了車,上前抱著她,帶點委屈的聲音,配合這樣的雨天,讓她的心焦躁不安。
她不是木頭人,能感受到他濃濃的愛意,越是這樣越讓她無從抗拒。事到如今,她哪有掙扎的余地,被驅(qū)逐著,強留著,在他高大的胸懷里,輕聲說了句“好”。
身體沉重了幾分,一滴淚混合著雨落到下頜又落到衣衫上,化作一團陰影。
就當(dāng)這是飲泣吞聲的權(quán)宜之計,她仍堅定的在內(nèi)心保留一線希望,絕不背叛和晁希的山盟海誓,就活這么一世,就不能讓我和我喜歡的人有個完美的結(jié)局嗎?她一生善良可愛,上天一定不會忍心看著自己這么墮落下去的,或許還有轉(zhuǎn)機,或許還有機會。
南珂一身疲憊地回到家,躺在床上,回想著晚上允存說的那些話,望著天花板發(fā)著呆。甜北抱著西西悄聲進來。
今天南珂被南樓接走的時候,甜北看她就是這副哭喪的樣子,現(xiàn)在回來的時候還是一樣,她見過南珂和晁希一起的時候完全是另一個人。
所有人都巴望著甜北作為閨蜜能好好勸勸她,甜北是最希望她過得好的,可代價太大,她現(xiàn)在寧愿南珂走個捷徑得到一個安穩(wěn)。
“南珂?和允存談得順利嗎?”甜北把西西放在南珂床上,西西乖巧可愛,南珂玩著她軟糯的小手。
“嗯,順利倒是順利,就是感覺累,心累?!?p> “唉,世上不是每一個有情人都能心想事成愿望成真的?!?p> “你和李梔不就成真了嗎?他對你和西西都那么好,我們都看在眼里,你有好的歸宿,我也能放心了?!睙o論甜北在哪里,李梔每天都要見到她,給她買很多好吃的,還把西西視如己出,特別是南珂失意的這段日子,看著閨蜜甜,自己也有點安慰。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了,我是喜歡他的,他也是最適合我的,可要說最愛,還不算,我刻骨銘心的那段早過去了,沒有幾個人能如愿的。其實,允存明明也是一表人材人中龍鳳的,你怎么就……有這樣好的男人,你不該覺得委屈。”
南珂把手搭在額前閉上了眼睛:“我和晁希,一路走來,你是知道的,以前或許還能騙騙自己,現(xiàn)在叫我怎么將就,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好不好……”
她突然就崩不住了:“怎么就這樣了呢,事情怎么就發(fā)展成這樣了呢。我蔣南珂是不是活該這個結(jié)局,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紀(jì)一成太狠了,都是他,這讓我還怎么面對紀(jì)家?!?p> 之前有多清澈燦爛,現(xiàn)在就有多渾濁痛苦。她甚至寧愿從沒和晁希開始過,是自己貪心了,害了他也害了自己,發(fā)生這樣茍且偷生的感情,就注定要接受任何突如其來的事故。現(xiàn)在想想,有些體驗或許沒有經(jīng)歷過更幸運,可現(xiàn)在她實在沒法說服自己放棄他。
在允存的央求之下,將原來定好的結(jié)婚日子由明年的四月初八改為了今年的八月十五,花好月圓正適合喜結(jié)連理。
“按理說這日子訂好了是不能改的,原先給你算的三個日子,你不還堅定地選這個四月初八的嗎?這樣酒店婚慶司儀全都得重新敲定,多不合適,再說你們都訂婚了,南珂早晚是你的妻子,你急什么呢?”允存的媽媽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對兒子的這一魯莽舉動百般埋怨。
允存有苦說不出,也只能硬著頭皮按下這份不解:“媽,這是我和南珂商量的結(jié)果,您就再多辛苦辛苦吧,結(jié)婚照這周六就去拍,我還是想把一切盡快提上日程,早日成家早日立業(yè)?!?p> 媽媽能看出兒子是有多喜歡南珂,也只能依他。轉(zhuǎn)身后的允存,臉上卻多了些愁絲和無奈。他盡量說服自己,我并不是那個壞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
汪小姐的高級定制婚紗店里,聚燈光下的穿著百萬定制合身婚紗的南珂褪去了她小女孩的一面,優(yōu)雅、嫵媚、賢淑,她的容顏配得上一切關(guān)于美好的想象力。
只是第一次身著婚紗,不是為愛的人,這便又給遺憾添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鏡子前,走近了換好了西裝的允存,他氣宇軒昂地站到她身邊,這一次他絕不打算退讓一步。
“真是好一對璧人?!钡昀锏姆?wù)人員爭相夸贊。所有不明真相的人看到這一幕大概都會如此反應(yīng),他們外表看起來的確十分搭調(diào)。
“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現(xiàn)在身著華服站在一起,般配極了,南珂,你爸爸要是看到這一幕一定很欣慰?!弊谏嘲l(fā)上挑選著頭紗的紀(jì)母看到這一幕,滿意的拿著手機拍著照,發(fā)到了家族群里,迎接著紀(jì)家人的共同喝彩。
手機那一頭的紀(jì)一成,戴上眼鏡點開圖片仔仔細細地看了會兒,深深嘆了口氣,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
也沒弄清紀(jì)母說的爸爸是哪一位,南珂表面附和著笑笑,心里卻百般滋味,天上的爸爸,這是您期盼的嗎?這樣的我,是您如愿的嗎?
兩人單獨一起的時候,允存還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南珂,可以把你的微信名字換了嗎?總感覺別扭?!?p> 應(yīng)該換的,是她疏忽了,這簡直就是在扎他的眼,他卻還輕聲細語地和她有商有量。南珂把原本的“潮汐”換成了“南珂”,舉起手機擺在他面前,允存笑著點點頭。
晚上一家人來到了早就定好的私人餐廳,路上紀(jì)母握著南珂的手,講著她忙前忙后籌備婚禮的細節(jié),在南珂看向允存的每一眼,他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她是個一心想被拋棄的人,卻沒成想不得已在這里扮演著主角,她越來越學(xué)會了心口不一。
司機把車開到餐廳門口,南珂被擁著站到了中間,紀(jì)一成和餐廳老板在花園里已經(jīng)下了好一會兒棋。好久沒有面對面了,南珂和紀(jì)一成四目相對之時,下意識地想要逃,可她知道自己恐怕是逃不掉了。
紀(jì)母和舊友寒暄著,允存點著菜,南珂被紀(jì)一成叫到了一邊去,他背著胳膊,瀟灑的看著遠處。
“南珂,我們也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談?wù)劊闶俏铱粗L大的,自然是有感情的。天大的緣分,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知道你不是個物質(zhì)的人,你是個重感情的孩子,允存對你的真心你也看到了,只要你能和他踏實生活,過去我們就既往不咎,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話止,他眼神回到她的臉上。
南珂強裝鎮(zhèn)定,坦言想了好久的說辭:“其實本來也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只不過是關(guān)系比較好的朋友而已,又何必興師動眾。”
“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你是否任自己的三心二意了?”他輕蔑笑道,那種笑讓她毛骨悚然。
“要是真的,我又怎會輕易答應(yīng)允存,我心里是有允存的,所以其他人,您就不必過多關(guān)注了,以后我也會好好對他的?!彼媛独渖?p> 他意味深長地笑著挑著眉點點頭,他的每一個表情都令她不適。管他信不信,南珂表達了忠心,這正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不是嗎?想要全天下人都聽他的,想要一切順?biāo)焖猓康囊呀?jīng)達到了。
允存看到南珂被父親單獨叫過去,幾經(jīng)猶豫下還是走了過去想要替她解圍,他知道父親對這件事有多么介意。
“爸,聊什么呢?”
紀(jì)一成語氣一轉(zhuǎn),說起了別的事:“水月靜安那套房子就別去住了吧,已經(jīng)過時了,華熙府開了盤,現(xiàn)房,我和你媽也去看了,給你們定了一套,比原來的更大,就當(dāng)是婚房吧?!?p> “好,謝謝爸?!痹蚀嫠坪跏窃缇椭溃樟宋漳乡娴氖中?,她也只好附和著說謝謝,盡管她明白,他們父子是什么意思。
“我和南珂明天要去拍結(jié)婚照了,您說我們什么時候領(lǐng)證合適?要不就您和媽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八月初一吧,如何?”允存抱著南珂的肩膀,表現(xiàn)出對她的喜愛。
“都聽你的。”南珂看著允存配合著點點頭。
“不管了,管不了,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奔o(jì)一成不解風(fēng)情的朝餐廳門口走去。
紀(jì)一成是善于掌控局勢的,可允存又偏偏是個心軟的性子。所以當(dāng)他看到兒子在感情里竟是這樣單純無城府的模樣,除了恨鐵不成鋼,就只能默默幫他鏟除一切后患。有時候真想放任不管,讓他自己去長大去經(jīng)受坎坷,卻又狠不下心來。
南珂深知自己這樣的不對,一面在紀(jì)家時時刻刻嫻熟地扮演著賢妻良母,一面在心里為晁希保留著絕大部分余地。她停不下來這樣日復(fù)一日的周旋,那段和晁希一起度過的甜蜜時光是支撐她活過一個個日夜的唯一。沒人在乎她的堅持,她那狹小的感情世界里只有她自己還在抗?fàn)幹?p> 兩人的結(jié)婚照拍好后,一改往日的低調(diào)作風(fēng)廣而告之,他們即將結(jié)婚的消息一時間登上了熱搜,成為大街小巷吃瓜群眾們飯后的談資。
不管是酸資本家強強聯(lián)姻的,還是羨慕公主和王子白守成約的,總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仿佛又回到了大半年前,這個神隱的話題再次被提起,比之前更加轟動。當(dāng)南珂知道這是允存的意思后,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她變得越來越被動,越來越焦慮。
事情也是因為發(fā)展到如今這步,甜北從星野那里得到了消息,晁希已經(jīng)痊愈離開了,他現(xiàn)在正沒日沒夜的在剛修繕好的音樂工作室里搞創(chuàng)作,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他已經(jīng)好了,南珂卻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他自由了,可以聯(lián)系她了,卻至今無動于衷。如今即將結(jié)婚的消息被散布得人盡皆知,她想或許被他誤會了吧,在他最受傷的時候自己沒有陪在身邊,她那些抗?fàn)幭碌那楣?jié)他也一無所知,索性以后就慢慢講給他聽。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南珂已經(jīng)看不到晁希的朋友圈了,他早就把她刪除了,或許是被動,也或許是被逼迫的主動,南珂想加星野的微信了解更多,又被甜北勸阻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敢逾越,她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她,事實也正是如此,她無力的做著抗?fàn)?,心急如焚?p> 誠然如此,南珂還是愛他念他,她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之前沒有處理好所有,才有了今天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甚至開始看起了中國地圖、世界地圖,研究起大大小小的城市,只要他好了,他們?nèi)钥梢杂媱澨尤ナ澜缟先魏我粋€地方,甜蜜還可以延續(xù),這是最后的機會,孰不知這只是她自顧自的做著不可及夢。
時間的顏色變成了黑白灰,曾經(jīng)她所定義的人生至暗時刻和現(xiàn)在比起來真是相形見絀。她太煎熬了,也太想和他見一面了,可是允存無時不刻的都想守在她的身邊,她也有太多話想和晁希說清楚,那些他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她苦苦支撐著,始終沒有背棄他們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