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柳星河的計劃，吳里正再次被帶到了我們面前。
柳星河的目光如刀鋒一般在吳里正周身上下游弋不定，突然厲聲喝道:“大膽吳里正，有人秘密舉報你與譚氏兄弟合謀殺死了趙德彪，你可知罪否？”
吳里正聞言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道:“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
柳星河冷笑道:“舉報人親眼目睹了譚氏兄弟用一把殺豬刀一刀捅死了趙德彪，然后惡人先告狀，引來衙門捕快，然后又令譚超華假扮成趙德彪的模樣，在村口的山梁上露一次面，以混淆視聽………吳里正，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吳里正此時渾身發(fā)抖，支支吾吾地道:“小人……小人……”
莊大元也威脅道:“吳里正，你是想在這里說呢，還是想去縣衙的大堂上說呢？在這里說若是你足夠坦白，或許還能有從寬處置的可能，但若是上了縣衙大堂，哼哼！”
吳里正此時正汗如雨下，一邊磕頭一邊說道:“小人該死………是小人豬油蒙了心，貪圖那譚氏兄弟的八吊錢………不過那趙德彪可是譚氏兄弟殺害的，與小人不相干啊，和小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呀………等小人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那趙德彪早已經(jīng)死了！”
莊大元大聲喝道:“吳里正！還不快將事情從頭到尾，如實(shí)招來！??！”
吳里正:“那天，譚老大突然來到我家，拿出四吊錢來說，他兄弟失手殺死了趙德彪，請我為他們遮掩一二。這四吊錢便是事先的酬勞，事成之后還有四吊，我當(dāng)時正想嚴(yán)詞拒絕。可是譚老大又威脅我說若是我不答應(yīng)，他們會讓我和趙德彪一個下場。我說:‘這村莊中不少人都知道你們剛與趙德彪發(fā)生過矛盾，趙德彪若是死了或是失蹤，無論是衙門還是村民，首先便會懷疑你們，我如何替你們遮掩？’可譚老大卻說他們已經(jīng)想好了遮掩此事的妙計，只要我從中出一兩分的力，保管事情滴水不漏，天衣無縫?！?p> “我害怕這譚氏兄弟下狠手，又貪圖那八吊錢，竟然就鬼使神差的答應(yīng)了下來，后來的事情就正如方才柳大人說的那樣，那個山梁上出現(xiàn)的‘趙德彪’其實(shí)是譚老二假扮的，反正他的體型與趙德彪相近，同行的四位捕快又不認(rèn)識真正的趙德彪，所以我與譚老大說他是趙德彪，那他自然就是趙德彪了。這樣一來，也就自然而然的洗脫了譚氏兄弟的嫌疑?！?p> ………………
由于吳里正的供詞，這樁發(fā)生于嘉靖元年的陳年舊案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柳星河是如何推斷出殺害趙德彪的兇手就是譚氏兄弟時，柳星河道:“韓陵，你還記得今天早上我在掩埋白骨的坑中發(fā)現(xiàn)的那根腐爛的樹枝嗎？”
我道:“當(dāng)然記得，但這跟案情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柳星河笑道:“在本案中，那根樹枝可是一條重要線索呢！在發(fā)現(xiàn)它之初，我便立刻想到這可能是一根桃樹的樹枝，后來通過我的仔細(xì)分辨，他果然如我料想的那樣，的確是一根桃樹的樹枝。”
“可為什么會是桃樹的樹枝呢？”
“那是因為在許多地方的民間風(fēng)俗里，桃木往往帶有神奇的色彩，說它具有‘驅(qū)邪避鬼’的功效，也因此道士們做法的劍往往是桃木劍，許多所謂的辟邪的護(hù)身符也都是由桃木制作而成的，在掩埋白骨的坑中出現(xiàn)桃木樹枝就很容易令人聯(lián)想到其中的原因:兇手在殺人之后害怕死者的鬼魂作祟，所以就砍下了一截桃木樹枝，與尸體合埋一處。其目的就是試圖利用桃木的‘神奇功效’鎮(zhèn)壓住死者的冤魂?！?p> 我恍然道:“原來如此呀，桃木辟邪我也聽說過，不過當(dāng)時根本沒有往那方面上想。再說了，這種風(fēng)俗在我們這一帶似乎也并不流行呀？”
柳星河道:“的確并不流行，但也正因為如此，我當(dāng)時就懷疑兇手很有可能并不是土生土長的當(dāng)?shù)厝?。”他頓一頓又道:“下午我與你在附近三個村莊中閑逛，我其實(shí)就是想看看附近哪些地方長有桃樹。我一共發(fā)現(xiàn)了六個生長著桃樹的所在，但其中有兩處生長的桃樹由于太小，所以被我排除掉了。后來在石崗村，我想去譚氏兄弟的院墻外歇腳，也主要是因為那院子里長有一顆大桃樹的緣故?！?p> “但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當(dāng)時譚超華正在磨他的殺豬刀，這實(shí)在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因為在那白骨的胸骨和背骨上都發(fā)現(xiàn)了傷痕，通過傷痕的位置、角度與力的方向，我懷疑這傷痕是一脈貫通的—也就是說兇手是拿著一把很長很鋒利的尖刀捅向死者，刀鋒刺進(jìn)死者身體后，先在胸骨上留下了一道明顯的傷痕，繼而又在背骨上留下了另一道傷痕。這種長而鋒利的兇器不正好與譚超華手中的殺豬刀很吻合嗎？而譚家的前院種了一棵桃樹，恐怕也是因為他們干的是‘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的營生，擔(dān)心殺戮之氣過重，不吉利，所以才種上桃樹來鎮(zhèn)壓?！?p> “再加上后來聽趙文讓說趙德彪失蹤之前與譚氏兄弟發(fā)生過矛盾沖突，這自然令譚氏兄弟更加值得懷疑，而且譚氏兄弟出生于湖南，并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也與我先前對兇手的推斷相符。韓陵，既然我已經(jīng)對譚氏兄弟起了極大的疑心，那么譚氏兄弟與吳里正合謀布下的小伎倆，自然也是很容易識破的，但由于沒有證據(jù)，我只好利用我的推斷，出其不意的詐了吳里正一下。由于吳里正并不是本案的作惡元兇，所以他的心理防線無疑是最容易攻陷的，而結(jié)果也正如我預(yù)想的那樣，吳里正沒有負(fù)隅頑抗，很容易就全招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