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很早的早晨,要比梁王平日起床的時間要早得多,他沒有更衣,只是在寢居中踱來踱去,嘴里偶爾在碎碎念著。
姚安悄悄地靠前一些,聽到了大概。
“案子已經(jīng)查清了,還有什么事必須做呢?”
“驗尸嗎?她可擅長?”
“不過突然讓個小女子去驗尸,會不會誤會我在刁難她?”
“那么一起查查吳國的檔案?”
“但是都是一些機密的資料,我?guī)黄鸩橹粫破疝Z動……”
“殿下,”洗漱完畢的展肅從外面進(jìn)來,“我今日想去李家問一問姿女郎身體可安,不知殿下您準(zhǔn)否?”
梁王的眸中突地一亮,不過,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搭住展肅的肩膀,看著展肅卻又不說話,展肅疑惑地眨眨眼。
“嗯……”半晌,梁王低聲道,“順便……”
“噢,”展肅立即明白,“殿下,近日天氣晴朗,殿下也有多日未去山中捕獵,屬下邀請李侍衛(wèi)一同前往可好?”
“嗯——好!”梁王看著展肅,眼中是滿滿的欣賞……
來到李宅,展肅求見李姿,待李姿從后院進(jìn)入廳中,卻見她戴著紗帽。
兩人互相施了禮。
“姿女郎是有什么不適嗎?”展肅有些急切地問道。
“沒有……謝謝展侍衛(wèi)……”李姿情緒不高地道,“展侍衛(wèi)此來是有什么事嗎?”
“沒有其他,只是想問問姿女郎是否安好,現(xiàn)在胃中還好嗎?可否有溫病跡象?”
“沒有,一切都好?!?p> 昨日李姿跑到廳外吐了許久,一直都是展肅在身邊照顧,李姿非常感激,但是因為對梁王的懊惱一時有些沖淡了,現(xiàn)在感受到他的關(guān)切,心中不僅感激,還有些感動。
“早上可進(jìn)了膳食?”
“嗯,喝了米粥?!?p> “那……姿女郎為什么要戴著紗帽?是見我有什么不便嗎?”
嗯?
李姿有些驚訝,還有些微慍。
這個人為什么不識趣呢?人家不想露面當(dāng)然有不露面的理由,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呢?
“沒什么,只是昨晚沒有睡好,有些倦容?!?p> “昨晚沒睡好?是哪里疼痛了嗎?”
“沒有?!?p> “那么可是還覺得心悸?”
“沒有……”
“要不要我找位醫(yī)官來把把脈,千萬別成了痼疾?”
“不用,不用,”實在受不了他比阿母還多的嘮叨,李姿氣嘟嘟地一把揭開紗帽,“我是眼睛腫了!哭腫的!”這下,你滿意了吧?!
“噢……”展肅見并無疾癥,放心地笑了笑,旋即又道,“眼睛腫了可以用雞蛋熱敷……”
他還想說如果她不會,自己可以來幫忙,但是卻見剛才還古靈精怪地看著自己的李姿突然又哭了起來。
“都是我太膽小了……嗚嗚……”
“不是……不是……”展肅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道,“所有女子看到那種場景都會不適的!”
“真的嗎?”
“真的,有的還直接昏過去了?!绷和醯恼行g(shù)之下,無人幸免。
李姿想了想道:“不對呀,阿姊就沒有吐!”
“你阿姊……你阿姊哪里是一般女子……”
“嗚嗚……只有我給阿翁阿母丟丑了……”
“姿女郎是很勇敢的……”展肅緩聲道,“那天那么慌亂的場合還能抱住那個小孩兒不讓他受傷……姿女郎又勇敢又善良……”
李姿眨眨眼睛,雖然阿姊也這樣說過,但是被一個外人,而且還是一個武功那么厲害的人這么真誠地夸獎,她真覺得自己好像又被他救了一次:“謝謝展侍衛(wèi)!”她大大的眼睛閃動著感激。
“呃……”展肅看著這樣的李姿,臉上紅了紅,連忙問道,“妟女郎是否在家中?我們與梁王一起進(jìn)山打獵,可好?”
“阿姊出門了?!崩钭擞行┦涞氐?。
“出門了,去哪了?”展肅一驚。
“她說昨日在宴上聽列公子提到,列家會有商隊送酒回楚國……因為列公子準(zhǔn)備租用我們家的地,阿姊打算隨這個商隊訪查一下列家商鋪的經(jīng)營情況?!?p> “去楚國?怎么走得如此倉促?”
“是啊,阿母也是這樣說,阿翁還不知道呢,但是阿姊說機會難得……”
“好,那么……姿女郎,我就先告辭了?!?p> 聽到這樣的消息,展肅極速地返回梁王府,在演武場找到梁王,向他做了稟報。
“不可能,”梁王當(dāng)即否定,“她的任何行動都不可能與生意有關(guān)……而楚國方向……”他又搖了搖頭,“她一定得到了某種線索,只是在以楚國為借口去查探……但是,她會得到什么線索呢?”
思索著這段時間以來,她所接觸到的人或事,大致上自己也都是清楚的……
“殿下!”展肅突然驚道,“在廷尉府翻閱桑冉筆錄的時候,李女郎另看了吳國的七號卷宗!”
“吳國?”
雖然并不能因為李妟看了吳國卷宗就判定她一定去了吳國,但是吳國卻是最關(guān)鍵的敏感之地。
梁王思忖著道:“這一次私生子案,對方竟然能設(shè)下將整玉切半的一招,就是將案件的決戰(zhàn)推至當(dāng)堂交鋒,而且,李妟會洞察人的細(xì)微反應(yīng),這一次卻無用……似乎對方已經(jīng)知道她的存在以及她的本領(lǐng)……”他的眉頭漸漸緊蹙,但自己并未覺察,“若她敢去吳國,只怕……”
姚安在一旁看到梁王的樣子,不由惶然。
但梁王卻轉(zhuǎn)過頭,已露出燦爛的笑容:“不是大事……”他負(fù)手而立,“展肅——”
“屬下在。”
“去悄悄看一下,吳國七號卷宗記錄的是什么案件?”
“諾。”
“姚安——”
“老奴在?!?p> “準(zhǔn)備進(jìn)宮,向太子殿下問安?!?p> “諾……”
但是,正如姚安所擔(dān)心的那樣,當(dāng)他向侍從下了令返回演武場,梁王竟不知所蹤!
他這是調(diào)虎離山!
姚安惱悔得直跺腳,卻不敢聲張,急忙選了多名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讓他們分別朝不同的方向出發(fā),待展肅回來,他又馬上讓展肅喬裝追去,而展肅的追蹤之路只有一條。
而當(dāng)太子聽到姚安的稟報,盛怒難息,一邊令人封鎖消息,一邊讓雷鑌暗中調(diào)動?xùn)|直班人手向吳國增援。
與此同時,一直潛在暗中的龍騫也得到了李妟和梁王蹤跡全無的消息。
“主人,”寬總管戰(zhàn)兢兢地稟道,“她們主仆二人進(jìn)了四通林之后,我們的人……沒能跟上……”
“嗯,”龍騫素手翻轉(zhuǎn)著墨塊,語氣并沒有什么波瀾,“她們二人的騎術(shù)是在匈奴練就,我們的人追不上也不奇怪……那么梁王呢?”
“梁王……好像并不是從府門而出……”
龍騫繼續(xù)轉(zhuǎn)著墨塊,但也并未顯得十分著急。
寬總管壯著膽子道:“……現(xiàn)在所得消息不足以判斷李妟會去什么地方……”
“呵呵,不用急,他們總要去到有人的地方吧……只要有人,自然會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