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凱斷斷續(xù)續(xù)的睡到了天亮,拼命的想再夢到一次那個神秘的祭壇,見一次馬婷婷。
最后那雙眼睛一定是馬婷婷的,這一點他無比確定,但是為什么要和自己說鑰匙?
想不明白,也許是指放在電箱里的那把備用鑰匙?
回想進入馬婷婷出租屋的時候,確實有種和昨晚的夢一樣的感覺,也許正是因為自己白天的事,所以才做了這么一個夢。
起身收拾了一下,今天是周六,父母要去參加老同學的婚禮,估計到晚上才能回來。
李明凱后天就要上班了,打算趁今天盡可能的多調查出更多的信息。
對接下來的會面也抱了很大的期望,雖然那個普羅米修斯讓他感覺非常詭異,但是越是這種人,往往越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幫助。
李明凱早早的走出家門,提前了近半小時到咖啡廳。
這個咖啡廳隔著自己家小區(qū)只有短短兩條街,正對一個繁華的大型綜合性商超,環(huán)境不算幽靜但是勝在人流量大,恰好適合用來和那個神秘的普羅米修斯見面。
李明凱挑了一個臨街的位置,店家巧妙的用藤蔓植物在周圍營造了一個隱秘的環(huán)境,既不影響在座位內的顧客通過藤蔓觀察街道和外面的環(huán)境,又有效的遮擋了外面向內窺探的視線。
李明凱點了一杯意式濃咖啡緩緩的喝著,昨晚睡的很差,現(xiàn)在需要提提自己疲憊的神經,直覺告訴自己接下來的會面恐怕是一場惡戰(zhàn)。
李明凱續(xù)了一杯咖啡,看了一下手表秒針和分針正好在數(shù)字十二上重疊在了一起。
正打算拿出手機,登陸QQ問一下那個自稱普羅米修斯的人是否已經到了,但是下一刻他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帶著一頂老式圓頂禮帽的高大男子走進了咖啡廳,枯瘦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圓框墨鏡。
在看到那個男人的那一刻,李明凱就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
那個男人扭頭精準的看向他所在的位置,兩人對上視線,圓框墨鏡下仿佛爬出了兩條恐怖的毒蛇,撲出來咬住了李明凱。
李明凱覺得自己所有的偽裝,都被對方狠狠的撕裂開來,劇烈的恐懼升騰起來。
就像羔羊遇到了群狼,乳燕遇到了鷹隼,牛犢遇到了老虎,那是一種如同遇到天敵般的恐懼感。
李明凱突然后悔這次見面了,那個高大的男子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向李明凱走來,一步一步如同踩在他的心臟上。
“您好,我是普羅米修斯?!?p> 男子在李明凱的位子旁停住腳步,伸手摘下了黑色的禮帽置于胸前微鞠一躬,露出光滑的頭皮,上面不著一絲毛發(fā),隱約能看到皮膚下淡紫色的靜脈血管。
這名男子過于高大,以至于李明凱要努力仰起頭才能對上視線。
“不邀請我坐下嗎?”
男子微微一笑,上揚的嘴角牽扯著面部蒼白的皮膚,露出一個驚悚的微笑,配上那身裝扮整個人就像從18世紀,英國恐怖電影中走出來的反派角色。
“請坐,我是李明凱?!?p> 李明凱強忍著不適起身,伸出左手示意男子坐下,“就是昨天在QQ上和您約見面的人。”
“幸會。”
普羅米修斯在李明凱的對面坐下,將帽子放到旁邊,因為高出李明凱太多,他不得不將上半身向前俯低把兩個人的視線拉平。
伸手指了指墨鏡,“我經常被說眼神讓人覺得不適,當然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可以摘下來。”
“我不介意,您請便?!?p> 李明凱完全不想知道墨鏡下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那么,普羅米修斯先生……”
“你可以按你的喜好,叫我盜火者?!?p> 男子的聲音低沉柔和,蒼白的雙手在面前平叉起來和嘴平齊,靜靜的觀察著李明凱。
而李明凱也在觀察著男子,干凈整潔的大衣下裸露在外的灰白肌膚透露出病態(tài)的氣息,連同那不生毛發(fā)的蒼白頭顱。
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腐敗的味道,仿佛剛剛從墳墓中爬出來一樣。
而這個身高接近兩米的消瘦男子,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一團不可明狀的惡意與恐怖的聚合體,只是因為需要才選擇“人”這一認知形象,將自己束縛成能夠被常人觀察到的事物。
仿佛下一刻就會拋棄那層脆弱的外殼化身恐怖的怪物,變成收割生命的惡魔!
“盜火者先生,我想先問一下,您說您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是真的嗎?”
李明凱希望能快點結束這場如坐針氈的會面,也顧不得禮節(jié),單刀直入的問道。
“不錯,我想我能夠解答您的疑問?!?p> “您的意思是您什么都知道?”李明凱有點難以置信。
“哈哈,我只知道我知道的,只是恰好是您想知道的罷了?!逼樟_米修斯淡淡的笑道。
“那么,您可以告訴我馬婷婷是怎么死的嗎?”李明凱急切的問道。
“她是一位優(yōu)秀的薪者,已經回歸神明的懷抱了。”普羅米修斯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欣慰的語氣。
“回歸神明的懷抱?我當然知道!我問你的是她怎么死的!薪者?什么意思?”
期待了半天,這個給了自己巨大心理壓力的男子,張嘴卻完全是一副神棍口吻,這讓李明凱大失所望。
“我們終有一天都會回歸神明的懷抱,用什么方法回歸,有什么區(qū)別呢?”
普羅米修斯不慌不忙的解釋道:“至于薪者,這只是一個稱呼罷了,參與者、奉獻者、殉教者,總之如何稱呼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終有一天會為神明獻祭一切,來換取神明的垂青,在這條路上馬婷婷只是先走了一步罷了。
對于神明來說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我的工作,就是為薪者們提供必要的幫助?!?p> 李明凱艱難的理解著普羅米修斯的話,現(xiàn)在他有些懷疑,坐在自己對面的只是一個毫無理智的瘋子。
昨天晚上只是因為對方太過于瘋狂,恰好猜中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也就是說,你并不知道馬婷婷是怎么死的對吧?”
“那是一場盛大的祭典,一次精彩的獻祭。”
普羅米修斯聲音亢奮起來,“如果你想問的是,她是如何有幸參與到其中的話,那是因為她找到了鑰匙。”
“鑰匙?”普羅米修斯的話扯住了正要起身的李明凱,昨晚的夢境又浮現(xiàn)在眼前,不由得耐著性子問道:“是什么鑰匙?”
“自然是溝通神明的鑰匙。”普羅米修斯反問道:“您是怎么理解死亡的呢?”
“死亡?就是死了唄,這有什么難以理解嗎?”
“那么怎么算是死亡呢?是心臟停止跳動,還是大腦歸于腐朽呢?說到底這些只是描述肉體是如何腐朽的,但是靈魂呢?”
“我并不信仰宗教,我也不相信靈魂,我是一名無神論者?!崩蠲鲃P黑著臉答道。
“我也不相信那些為了統(tǒng)治和斂財,借由謊言和欺騙構筑的宗教。”
普羅米修斯嗤笑道:“我這么說只是為了方便你理解,既然你是無神論者,我們不妨換一個說法:如果肉體是一種載體,而生命是一種電波一樣的東西,就像電子設備和電磁波的關系一樣。
我們能夠因為設備的毀壞,而說電磁波消失了嗎?只是我們無法將電波轉換為我們能夠理解的方式罷了,但是它依然存在?!?p> “哦,我倒是覺得你所謂的靈魂是電子設備上的信息,設備沒了一切都沒了?!崩蠲鲃P不屑的嘲諷著。
“信息在別的地方也有備份不是嗎?”普羅米修斯仿佛沒有聽出李明凱話里的諷刺,認真的說道。
“那按你這說法,我現(xiàn)在自殺了豈不是永生了?真是荒唐!”
“當然不是,凡人過于渺小,即便放棄了肉體,也沒有任何意義,就像一段短暫的雜音,淹沒在無窮無盡聲的海洋中,徹底的迷失。”
“那么你理解的死亡和我理解的死亡又有什么區(qū)別呢?結果不還是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如果有一種生命,他生活在一維的世界,那么他一生的認知只不過是一個點,并不知道可以連成一道線。
而對于二維的生命體來說,他們永遠不能像我們一樣理解高度的意義,他們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三維世界的豐富。
我們只拿起一個二維生命就會給他帶去滅頂之災,就像對于我們來說,我們永遠無法去理解四維世界是什么樣的,那是神明的領域,那不是使用凡人的語言能夠描述的存在。”
“真正的神明,不是能被渺小的凡人理解和描述的,那些被宗教騙子們包裝起來頂禮膜拜的土塑木偶只不過是包裝起來的笑話!
我們所以為的世界,所謂的現(xiàn)實,在神明眼中不過是一個脆弱虛幻的泡沫!
轉瞬即逝,甚至用神明來稱呼他們都是一種褻瀆和冒犯。
我們眼中的生死離別天地巨變,在神明眼中只不過是浩瀚汪洋中的一個不起眼的水花。
只不過是肉體的腐朽,你就認為馬婷婷死亡了,那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是你一生都不曾接觸過的呢?
他們在你眼中難道不是和死亡一摸一樣嗎?他們甚至不像馬婷婷在你生命中留下了痕跡,我們只是掙扎在一個個自我構想出的小世界中的可憐蟲罷了!
真理就在我們身邊,只是我們一直沉溺于虛假的現(xiàn)實中,對真理無法理解罷了。”
普羅米修斯的雙眼仿佛燃起了兩團熾烈的火焰,透過墨鏡射到李明凱的臉上,令他難以直視。
“而借助鑰匙,馬婷婷成功的踏上了神明的祭壇,得到了神明的青睞,獲得了奉獻的機會,成功的將自己與至高無上的神明融為一體!
就像將一個音符編入了一首波瀾壯闊的交響樂之中,獲得了永恒的榮耀,我們難道不該為她感到驕傲嗎?”
“神經病!”李明凱明白了,普羅米修斯根本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自己這是被邪教分子盯上了!
“得到鑰匙結果就是去死?你干脆說我自殺就能和馬婷婷一起永生得了,你根本就是個自詡為惡魔的瘋子!”
“惡魔?呵呵,神明也好,天使也好,這些稱呼不過是凡人為了努力去理解那些至高無上的存在而做的無謂的努力罷了,當你和馬婷婷再見之時,你將理解那份無法言說的偉大,屆時你會理解我的話的?!?p> “我已經理解你說的都是瘋話了!”李明凱起身抓起自己的外套,他已經沒有耐心再和這個瘋子糾纏了,他一分鐘都不想多待了。
“你已經得到了鑰匙,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p> 普羅米修斯紋絲不動,看著李明凱起身要走,就像看著被毒蛇咬中的田鼠,蛇毒既已經注入,便松開口任由其掙扎,因為結局已經注定了。
“我就是真想自殺也不會去找你的,我警告你!不要再騷擾我,否則我會報警的!”
撂下這句話李明凱轉身大步走出了咖啡廳。
“序幕已經拉開,薪者也已就位,神明啊,請盡情享受我為您準備的這場獻祭吧!點燃薪柴為世人降下啟迪之火!”
普羅米修斯張開雙手默念著,咧開嘴角漏出一排慘白整齊的牙齒,在了無生氣的臉上拉出一個意味難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