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jì)(圣心紀(jì)),第98年,十一月初八,陰。
我是上官夕陽。
真沒想到,琵琶雅筑的花魁娘子居然是仙禽界紫鸞公主采歌雅。
紫鸞公主的嬌橫跋扈,在仙禽界人盡皆知。自來唯一能制住她的,只有我們少主。
我們少主和她,可真算是一對歡喜冤家。別人眼中的他總是溫柔和氣的,唯獨(dú)對紫鸞公主,一句話就可以氣得她哭天搶地。但要說看不對眼吧,打從他們成人形會走路起,就一直是誰也離不開誰的玩伴。
很長一段時間里,仙禽界的人都以為他們會是一對兒。直到有一天,少主說要去一個叫鏡塵莊的地方拜師。
回來的時候,他額上的冠痕消失了。
一夕之間,百羽仙境如臨大敵,所有人嚇得魂飛魄散。
那晚,百羽山落了數(shù)千年來第一場雪!鳳明神指使一群仙禽界的公主,跪在錦翎宮外哭求他回心轉(zhuǎn)意。
可那扇殿門,始終沒有打開-----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歐陽蓮卿抿了抿唇:“夕陽哥哥,你覺得,他真會是我們少主嗎?以前少主一回到玄天界,就能記起一切,甚至有好幾次主動用藍(lán)翎劍召喚我們,可今天,紫鸞公主說了那么多,他卻是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p> “少主下界后,藍(lán)翎劍便分化為斷腸夕陽和問心彩虹,也許這一世,問心劍不在他手上。
“問心劍不在他手上?這怎么可能!”歐陽驚道:“難道,是四十多年前那事兒?---”
她森然止了下語,抬頭望向上官。不出意料地,上官夕陽也是一臉凝重。
“沒錯,南宮雪正是用那把劍----”他說到此難過得哽住了聲,偏開頭,許久才道:“雪姑娘雖然那么做了,但那件事上,她說她恨極了少主,問心劍這一世,是被少主怒擲下界的,所以有可能,他會有意避開它?!?p> 歐陽蓮卿眼眶發(fā)紅,忽而焦躁地扯衣跺足道:“血玲瓏丟了,這次重凝還得再等兩百多年,可再過兩年就又到百年劫期了,少主一世比一世過得凄慘,也不知他這次還能不能回來----我真不想看他和雪姑娘繼續(xù)受折磨,可又不忍心看著玄天界那么多生魂-----啊啊啊,我受不了啦!再找不到少主,我都要瘋了!”
“別說喪氣話,”上官無奈地?fù)u頭,強(qiáng)壓下心內(nèi)不安:“這么多年少主都熬下來了,我們應(yīng)該對他有信心!最近幾天斷腸劍時常夜半悲鳴,我能感覺得到,少主已經(jīng)入了玄天界!只是我們還不能確認(rèn)他是誰?!?p> 他回望歐陽潤濕的眼,抬頭替她撫了撫鬢邊的碎發(fā):“打起精神來小蓮,要是少主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又要說你不乖了?!?p> 歐陽蓮卿撅了撅嘴,悻悻地絞著手指。
“對了,五福閣的人不都叫你點(diǎn)了嗎?怎的又殺到了嫵煙樓里?”上官夕陽故意不滿地岔開話題。
“哼,你的酒也不怎么樣,還說人家!”歐陽蓮卿自是不服,毫不留情地回敬了他,隨即破涕輕笑。上官夕陽憐愛地望著她,澀澀地咧了咧唇。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凝重聲音拉來一條細(xì)長身影。一個滿臉肅慎,眉正眼闊的的中年漢子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洪天洋,善和門三通令。他職位雖在上官歐陽二人之下,論年紀(jì)尊望卻是四人之長。他四人結(jié)義多年,一直以兄妹相稱,大哥是洪天洋,老二是上官,其下才是譚廳桐和歐陽。
洪天洋背起手來無可奈何地望著他們:“你們兩個,一出去就是十幾天,讓我們找得好苦!明天就是門主大婚的日子了,還不與我回去!”
“那位新夫人,答應(yīng)與門主成親了?”上官夕陽皺眉道,
洪天洋臉色凝重:“不清楚,只聽說她和門主有個約定,若吉時前她先前的夫君不出現(xiàn),她就與門主完成婚禮!”
“這算什么?她若一心要等她的夫君,就不該答應(yīng)這門婚事呀!”歐陽驚乍道。
“這件事確實(shí)叫人不解。今天傍晚,又來了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然而說是新夫人的女兒,不知何故與夫人起了小小的爭執(zhí),好像并不贊成她與夫君和好?!?p> “這么奇怪……的一家子?”歐陽蓮卿不知該作何評價,訥訥地張大了嘴。瞥見洪天洋身后的譚廳桐垂首鎖眉一言不發(fā),上前去逗弄他道:“三哥,在想什么呢?我聽說那位新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在想該怎么謝她?”
“不是,我是在為門主擔(dān)心?!弊T廳桐搖頭道:“門主人好,新夫人也很好,要是她的夫君真的來了,那門主豈不是要很委屈?”
上官與歐陽深知門主對這位新夫人用情至深,心下也俱各不是滋味。
“好了,先回去吧!”洪天洋嘆氣回頭,轉(zhuǎn)身望了望尚自朝著夜空躊躇的上官夕陽:“還在想著那個人?”
“大哥,你看那杜圣心---”
“二弟!”洪天洋雙目幽光隱若:“不是大哥掃你的興,像杜圣心這樣滿身邪氣,心機(jī)深沉的人絕不會是你我的同路人!換作是我,我情愿做他的敵人,也決不做他的朋友!你我身為善和門通令,肩負(fù)著整個善和門乃至玄天界的受護(hù)之責(zé),決不能心染雜思邪念,與此等人物為伍!為兄是怕你們迷迷糊糊被人給利用了呀!”
“可是,可他或許是……-”
“是!大哥教訓(xùn)得極是,我們記住了?!鄙瞎倮税彦e口欲辯的歐陽,搶先服軟道。
洪天洋望了望欲言又止一臉惶急的歐陽蓮卿,又是無奈地悶嘆了一聲,皺眉道:“好了,不說他了!明晚的大婚,‘到賀’的‘客人’只怕不少,我們?nèi)f不能掉以輕心啊?!?p> 上官與歐陽對視了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莫銘的憂慮。
殘秋廖索,眉月懸鉤,星稀。
如鉤冷月下,兩個白色魅影踏月馳電,追逐縱躍于屋宇碑梁間疾行向西。
繁華人聲漸去,燈螢暝滅,朦朧冷霧聚散,目之所及盡現(xiàn)嶙峋怪石。耳畔濤聲驚空風(fēng)旋氣急,竟是到了海崖之巔。
——天陽天斷崖西,無涯海!
長空一聲嘯喝,倨前那抹白影急墮直下凜巍立于崖岸,回眸間山風(fēng)傾倒,淵渟岳峙,撩起衣袂丈高。
“你追了我一夜……也該累了!”杜圣心狡黠而笑,月光下兩粒門齒微白。
采歌雅驚亂中踉蹌下墮,趨著他森寒笑意噓噓嬌喘,心底發(fā)涼,嘴上仍掘強(qiáng)道:“你跑不了!”
“是跑不了了?!鄙砗髠鱽硪宦暉o調(diào)的慨嘆。采歌雅愴然回頭,龍嘯天鬼魅般出現(xiàn),足下步法與杜圣心兜圍成籠,已將她去路封絕。
采歌雅乍驚之下氣息又亂,回頭望向杜圣森幽臉色,突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惶,下意識側(cè)退一步。
“你們,原來你們是故意使詐!”她強(qiáng)壓怒氣假笑道:“好個杜圣心,我居然低估了你!”
杜圣心裂嘴邪笑道:“看來,你還不算笨。”
采歌雅氣乎乎地瞪了他一眼,別轉(zhuǎn)頭去。
“你這會兒,最好是該后悔,而不是生氣?!倍攀バ睦湫ξ杖称鹱笫?“這世上的游戲規(guī)則本就如此,不管你和慕吐錦翼有什么過結(jié),都不該糾纏到我的頭上!你既是愿者上鉤,就最好乖乖做條魚。”他頓了頓,拳骨嘎然一握,目色轉(zhuǎn)厲道:“告訴我,是誰教的你那些法子來引誘我?”
采歌雅望了眼他青郁的臉,突而大大松了口氣,杜圣心既有求于她,她自是有恃無恐。
她懶洋洋扯整滑落到胸襟的風(fēng)衣,眼望地下切齒自語道:“小賤卑,卻原來也利用我?!?p> 她偷瞟了眼面色陰沉的杜圣心,心中卻是暗喜:“你果然還是這么地壞!我先帶小賤卑回去,再找機(jī)會和你算賬!”想到此,嘴角不自主露出一絲偷笑。
“說!”杜圣心突一聲喝,駭?shù)貌筛柩糯蛄藗€激凜。抬頭望見他慍怒的臉,一種不能抗拒的怯意攀上心頭?;琶Ρ荛_他眼睛,艱難地挺了挺胸犟嘴道:“我---我若是不說呢?”
杜圣心雙目鎖作一線,嘴角斜斜勾起:“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p> 他的聲音極其的低沉平穩(wěn),采歌雅卻萬千針芒灼身般退跌出去,心一橫后發(fā)先致:“那便試試!”
話音未落,身已沖天而起,右手長劍徑往龍嘯天所趨方位破來。
龍嘯天身勢早動揮掌攔截,誰知就在這眨眼工夫,一道紫色劍光自其劍尖鋪展,當(dāng)胸劈來,暗夜中耀眼無比。
龍嘯天心下駭然,身子已本能地越空而上。
紫芒裂空,“哧啦”一聲大響將他衣袍下角齊齊削去。
“這是什么?”龍嘯天不及驚詫,又一道紫光向他眉心削到。此際他身在半空避無可避只得凝氣下墮,那光束又閃瞬削去他寸許發(fā)尾,當(dāng)?shù)檬请U絕無倫!
不待他身形落定,一道道紫光漫天交錯,無形風(fēng)刃狂沖亂突,四下里碎石殘草激飛如箭。
龍嘯天生平臨敵無數(shù),從未遇著今夜這等怪事。先前是歐陽蓮卿,現(xiàn)下是這個“葉雪梅”。
這兩人的功訣身法絕不似平常武功,如此狂霸的天罡之氣憑她兩個弱質(zhì)女流也斷無馭駕之力,一時間破敵計短,只得仗著傲人身法縱跌騰挪,盡見得窘迫。
“看清楚了?有本事,破我的紫鸞劍光!”采歌雅得意大笑,沖著杜圣心挑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