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交際,料梢春風吹得人刺骨的冷,青棚馬車也不敢疾馳,挑著小路往許家趕。結果走到半路上邊被人堵了道,準確來說是被一家店門口的人群堵住了。
許丹青撩開車簾,便見兩方人馬爭論不休。
一邊是目眥盡裂的書生,“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憑什么不給錢!”
一邊堵在門口是舉著書冊的小二,“諸位看看,這筆墨有濃有淡,書頁過份輕薄,有的墨能印到它頁,有的墨淺的幾乎看不出來,這種抄錄的文書,我們易書堂又不是做慈善。”
“這種次等貨,我們易書堂才不收!”
一時間買書的、路過的一陣叫好聲,“好!”
“這分明就是你們給我的,我們辛苦抄錄半月,你們怎么能翻臉不認人!”
“誰能證明我們易書堂會出這種劣等筆墨?說不定有人是見好起意,偷龍轉鳳也說不準!”
“你污蔑!我們抄錄,都有名在冊,你翻翻冊子不就知道了!”
“宋書生,你的確接了我們易書堂的活,可你干這種以次充好的事,就不地道了。”小二嗤笑一聲,“況且諸位又不是沒見到,易書堂里的書籍,書頁到筆墨,不是說高等,但也絕不次到這種地步!”
一時間你方唱罷我登場,冬日無事可做,好些閑來無事的人圍上來權當看熱鬧也是消磨時間,便將不大的路堵了個結結實實。
許丹青準備步行穿過去,許茂怕兒子在鹿鳴書院被打擊到了,一把抱起去湊熱鬧,說:“這么早回家也沒什么事做,且天冷,如真讓你走回家,老祖宗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們在這兒看看熱鬧,讓老羊回家請老祖宗再撥一輛馬車在前頭等我們不就行了?”
車夫見了眼色,極快穿過人群一路小跑消失。
許丹青無奈,好吧,看來愛看熱鬧這個國人天性,從古至今都改變不了啊。
兩人對話期間,大約是書生們非要進去找說法,但從方才聽了兩耳朵的情況來看,書生幾乎不占道理,也拿不出證據(jù)。
為首的宋書生氣了個仰倒,顫動手指翻開書說:“我們在你易書堂也抄了不少時日,半月一次半月一次,這半月好不容易抄錄了五六本,廢了不知多少燭火毛筆,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許丹青被老爹抱得高,瞧見他衣衫有明顯縫補痕跡,手指好些凍瘡,顯然為生計所迫。
攬下抄書活計的都是囊中羞澀之人,也有人點頭道:“你總要給個道理,你若說不出來個一三五,就讓掌柜的出來。”
而被許茂抱在懷里的許丹青一眼就看見那筆好字。
標準的臺閣體,四平八穩(wěn)是科舉制度考場通用字體,足見這書生的功底之深厚。
只是這墨、紙,的確如小二說言,墨太次,加水都難以墨開也難以與水融為一體的那種低價墨塊。導致抄錄的文字濃一塊淡一塊,看起來也不美觀。
可惜了,許丹青心想這書生怎么打起感情牌了?現(xiàn)在一旦他成功拿到銀子,也是落了下乘,成為貪圖紙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