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黎明公雞剛剛開始鳴叫之時就起床了。我躺在床上,裹著一條單層被單直到脖子。憤憤地看著奧戈斯用藏在外衣里的鋒利的直刃匕首給他自己刮胡子。
“來吧,威爾?!彼p飄飄地說?!斑€有很多事要做,我們就指望你向莉莎證明自己。”
“你他媽的為什么不告訴我她是個女人?”我對他吼道。
“這是一個安全點,”奧爾戈斯一邊拉開窗簾,讓朦朧的晨光灑在臉上,一邊對著窗戶說。他黝黑的皮膚濕漉漉的,看上去機警又精力充沛,詛咒他吧。
“只要人們假定聚會領(lǐng)導(dǎo)者是男性,她就很難被追蹤。我不想不必要地欺騙你,威爾,”他說著,轉(zhuǎn)身對我微笑著,“但莉莎對我們的運作具有無可比擬的價值,她是無價的?!?p> “為什么?她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她看起來只有我的一半年紀(jì),力氣只有你的十分之一。她對你們有什么用?我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匆阉洗灰f聽命于她了——”
“別緊張,威爾,”他答道,在我的床上坐了下來,我只好扭動著身子,以免腿被坐斷?!奥犞艺f到話。她在戰(zhàn)斗上堪比加內(nèi)特或倫瑟麗特,她能用長矛或長劍打敗我們所有人。是的,即使是我。她的其他天賦你待得夠久就知道了。”
我聳了聳肩,當(dāng)一個沉重的劍師坐在你身上時,要橫著做這件事可不容易。
“她就是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嘟囔著。
“你期望什么,威爾?某個拿著斧頭,涂著戰(zhàn)妝的野蠻酋長?”
“不!是的。我不知道我期望什么,”我抗議道,“就是不……”
“一個女人?”
“是的,但這不是重點?!?p> “你確定嗎?”
“當(dāng)然。我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里。“我喜歡女人。”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那就沒問題了?!?p> 我一個人吃了八片培根和煎面包。我不禁想,這個戰(zhàn)略行動基地真的不算什么好地方。當(dāng)然,它的地段不錯,但它只是一棟房子,而且基本上是空的。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既然對他們這樣的一群不法之徒來說,繼續(xù)流動肯定更安全,為什么還要保留這個地方呢?
加內(nèi)特和倫瑟麗特出去了,可能是在市場上尋找便宜貨,有條不紊地從一個攤位走到另一個攤位,尋找更好的交易,把每一個令人麻木的細節(jié)都列成表格。
“給你看的東西,”奧爾戈斯從廚房里走出來說。
他把我領(lǐng)進一間一端有壁爐的大房間,伸手把安裝在煙囪胸側(cè)的燈架折了回去。整個煙囪,包括積滿灰塵的壁爐,都輕松地移到一邊,露出一扇巨大的黃銅鉸鏈上的深色木門,看上去很沉重。
“戰(zhàn)略行動基地,”他簡單地說?!拔覀児芩小厣碇帯?。在我說可以之前,不要碰下面的任何東西。這里有半打陷阱裝置是由雪巖的阿爾森設(shè)計的。你可能聽說過他。他幾乎憑一己之力,把帝國擋在了山廳之外六個月??傊?dāng)我們帶他向東時,莉莎讓他為我們保衛(wèi)這個地方?!?p> “你在雪巖陷落之前把阿爾森救了出來?”我瞪著眼睛問。阿爾森是一個傳奇人物。
“是的,盡管那時只有我和米索斯和莉莎在一起。當(dāng)然,還有其他人,但他們已經(jīng)不在我們身邊了?!?p> 他繼續(xù)說著,幾乎沒有漏掉一拍。
“不管怎么說,下面有可以把三個穿著重盔甲的士兵串在一起的弩炮,所以,就像我說的,什么都別碰。”
“聽起來很棒。”
他用一把大鋼鑰匙打開了門,門和壁爐一樣,雖然明顯很重,但很容易就滑開了。我聞到了油燈的刺鼻氣味,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木制平臺上,上面是一排螺旋形的石階,直插地下。門框旁邊有一根杠桿。奧爾戈斯拉了一下,隨著齒輪的叮當(dāng)聲,壁爐把我們圍了起來。
我走下樓梯,但奧爾戈斯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了回來。在他再走一步之前,他從墻上取下一盞燈籠,把它的火焰調(diào)大,用左手在木欄桿下摸索著。什么東西又咔噠一聲響起,他在燈光下對我笑了笑。
“有些樓梯很特別,”他高興地說。我給了他一個緊張的微笑,沒有問細節(jié)。
樓梯腳下是另一扇已經(jīng)打開的裝甲門。奧爾戈斯領(lǐng)我進去。
“歡迎來到‘藏身處’?!崩蛏f,她坐在一張桌子旁,看上去像是一個圖書館。米托斯和她在一起,正在查看一疊圖表。他抬起頭看著我,莉莎繼續(xù)說:“威爾,考慮到奧戈斯認識你這么久,他非常信任你。我希望他的信任是有道理的。你永遠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這個地方。很多人的生命都依賴于我們,我們不能對那些揭發(fā)我們的人手軟。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我點了點頭,試著數(shù)著魯弗斯告發(fā)我后,我收到的死亡威脅有多少。盡管如此,從該聚會的年輕女性領(lǐng)袖口中說出的所有這些嚴(yán)肅而威脅的話語,還是有點略帶喜劇色彩的。
“我完全理解,”我說著,配合著,試圖配合她語氣的嚴(yán)肅和莊重。奧戈斯和米索斯帶著滿意的微笑看著我。他們內(nèi)心肯定有股沖動很想拍我的頭或者喂我一個蘋果。
莉莎的目光與我相遇,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不知怎么就變得透明了,仿佛她能讀懂我的心思和我的小心眼。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們將在下星期二或星期三離開這里,這要看我們什么時候能弄到船,”她說著站起身來,輕輕地向我走來,“所以你有六天的時間,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如果你需要錢買武器或其它裝備,就去找米托斯。我建議你去騎馬,但不要費事給自己買馬。我們得在頁巖島再買坐騎。我以前坐船帶過馬,它們要花好幾天才能從航行中恢復(fù)過來?!?p> 隨你怎么說,姑娘。我掃視了一下書架。里面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字,用十幾種不同的語言寫成,不過大多數(shù)都是我的母語Thrusian語和它的古老祖先Threshalt語。這些藏書與其說種類繁多,不如說是五花八門。食譜放在攻城技術(shù)手冊和毒藥索引旁邊。我隨手拿起一本關(guān)于“方言怪癖”的書,帶著輕微的厭惡盯著它。
“誰會寫這么乏味的東西?””我沉思著。
奧爾戈斯在我的手肘處出現(xiàn),看著書。
“威爾能借這本書嗎?””他說。
“當(dāng)然,”她說。
奧戈斯笑瞇瞇地把它扔到我懷里說:“威爾,有事讓你忙??纯此窃趺凑f頁巖島的?!?p> “非常感謝,Orgos,”我喃喃道。
米托斯轉(zhuǎn)向莉莎說:“我忘了說威爾對口音很有鑒賞力。由于Thrusian語是頁巖地區(qū)的基本語言,這可能是一項有用的技能。”
所以我確實發(fā)揮了作用。對卑微的威爾·霍桑而言,真正有用的作用。語言學(xué)家威爾。話劇高手比爾。威爾·霍桑,你是世界上最無聊的兩英尺厚書的權(quán)威專家。這些文學(xué)上的琢磨花費的功夫堪比金屬打磨。不過,這聽起來還是比揮劍要安全得多,所以我想我還是接受吧。我把書緊緊地抱在胸前,好像等不及要抱著它蜷縮起來。
莉莎的黑眼睛朝我閃著光,我感到自己的惱怒和怨恨像被火炬的光照亮了一樣,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說:“我們以后會給你找更刺激的東西?!?p> “什么?我喃喃地說,語氣難以令人信服?!安?,這很好。太好了。這個正合我意。方言的書。我要研究好它,展示我的才華橫溢。”
她只是點了點頭,我又覺得自己傻了。
“也許你可以研究一下我們正在游覽的土地上的那些古老傳說,”她說。
“所有那些魔法和巫術(shù)的鬼話?”我說?!爱?dāng)然。如果你喜歡?!?p> 保證我的安全和吃飽,我就看你喜歡的垃圾書,我心里想著。
下一個房間是一個健身房,用石頭鑿成,延伸到上面房子的地基下面。正如奧格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要演示的那樣,你可以用里面的東西來鍛煉和加強身體的每一塊主要肌肉,對我這樣的人來說,這是一個相當(dāng)令人沮喪的前景,就像宣布我從這里開始要“吃得更健康”一樣。換句話說,再也不吃培根了。主餐之外,可能要多吃蔬菜葉子,外加零星的一把什么谷物種子。
“吃完午飯,”奧格斯顯然不帶諷刺意味地說,“我們看看能不能讓你騎一會兒馬。帶上你的弩,你也可以練習(xí)一下。如果我們有時間,我們可以去港口快速游泳,然后在睡覺前再做一次鍛煉?!?p> 太好了。我一生都在避免碰觸武器、鍛煉、合理飲食、馬匹和水。而現(xiàn)在,我只有這些東西了。
我那本關(guān)于方言的書干巴巴的,浮夸得像……嗯,某種我現(xiàn)在想不起來的非常非常浮夸的東西。其中特別引人入勝的一章是“頁巖及其周圍地區(qū)常見的主要屈折變化特征和詞匯用法”。一個真正的毫無用處的專家之作。
很難相信,但我開始喜歡坐在馬背上,而不是看書。至少在馬鞍上,當(dāng)馬開始移動時,我還能較好地控制自己的腸胃。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繼續(xù)訓(xùn)練著,避免發(fā)生一些可怕的、弄傷四肢的事故。現(xiàn)在至少覺得騎馬即使不是真正的享受,也至少那么顛簸令人惡心了。一周的時間并不能讓我成為一名高超的騎手,密集的訓(xùn)練也不能讓我成為使用武器的大師。但我開始覺得在那里呆著不那么害怕了。奧戈斯向我保證,這是戰(zhàn)斗成功的一半。
游泳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整整一個星期里,我只有一次游出了我的潛水深度。然后我深信我快要淹死了,差點就淹死了。到了第四天,我沒有任何進展,而且我對水的恐懼似乎真的在增加。我告訴奧戈斯,我的身體并沒有浮起來。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但我就是個無法漂浮的人。
“好吧,”他毫不客氣地說,然后把我推下了碼頭。我大喊大叫,嗆了好幾口水,感覺過了好一會兒,但當(dāng)他沒有表現(xiàn)出要跟著我進來的跡象時,我自己努力突然浮了起來。也僅僅是浮出水面。到了周末,我仍然不會揮手臂游泳,但我不會再自動地把任何比浴池大的水域與死亡等同起來。
至于帝國,一切都很平靜。我甚至已經(jīng)習(xí)慣了看到他們隨意的巡邏,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市場和船塢。沿著水邊,總是有成群的人叫賣著他們的商品或他們的恩惠,如果你感到恐慌,你很容易就會迷失在人群中。有一天,兩個士兵倚在一艘漁船上,當(dāng)我在水中撲騰時,他們笑了起來。在克雷斯登,我可能是個臭名昭著的叛亂者;在斯塔維斯,我不過是個不會游泳的大點的孩子。
星期一晚上,我們開了個會。一開始,莉莎檢查一張單子,看看他們是否遺漏了什么。他們當(dāng)然沒有。箱子、板條箱和袋子已經(jīng)裝好,運到了港口,裝上了一艘裝載紅木貨物的輕型貿(mào)易船上。這艘船要開往格雷海岸以東的海岸,但我們將在頁巖島南部一個可用的港口停泊,費用已經(jīng)提前結(jié)清。我們將在第二天早上7點出發(fā),如果天氣允許的話,應(yīng)該會在本周末到達。
他們微笑著,他們罕見的滿懷期待地碰杯喝著啤酒慶祝。他們很興奮。我在旅途中常常又餓又痛又害怕,但當(dāng)他們笑著喝酒時,我加入了他們,仿佛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