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阿德西恩我拿回了我原來的房間。和以前一樣,我的浴室和床還在那里。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想,我來這里的第一個晚上所幻想的財富和榮耀的夢想都到哪里去了。倫瑟麗特就在隔壁。達塞爾議長還穿著他的黑袍子,給我們留了口信,要我們一小時后和伯爵共進晚餐。一切如常,樓下熙熙攘攘的步兵和騎兵除了鍛煉訓(xùn)練什么事也不干,他們在院子里的馬廄里照料同樣無聊的馬匹,和女仆們說笑調(diào)情。讓人安心的是,他們在城堡里的職責(zé),讓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有了可靠的不在場證明,才能躲過劫掠者的重大襲擊。這讓我感覺更安全了。
我洗了個澡,慢慢地穿好衣服,然后在二樓閑逛。在南墻那邊,我發(fā)現(xiàn)了一間很小的書房,比我的臥室大不了多少。為了不去想倫蘇麗特,我瀏覽了一些書架上的老劇集,其中許多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突然想到,在這三個國家里,我連一家劇院都沒去看過。這是一種遺憾;這些劇集正好可以讀一把。我翻出一卷當(dāng)?shù)氐拿耖g故事,翻了十分鐘左右,一邊想著能不能多了解一下兩個半世紀(jì)前的鬼魅軍團,一邊努力說服自己,晚餐會比上次有進步。
晚餐沒有進步,絕對沒有。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更糟了。突擊者的持續(xù)活動對頁巖島產(chǎn)生了明顯的影響。就連阿勒斯特,正如他歉意地告訴我們的那樣,也無法支付鄰國對基本食品的需求。伯爵像以前一樣,顯得壓抑而緊張,穿著一件用繩子束著的樸素長袍,頭上戴著一個簡單的銅環(huán)。倫瑟麗特鼓勵地對他微笑,但他卻顯得悲傷而疲倦。妻子的眼神里流露出對他健康的擔(dān)憂。他的身材一直在變瘦,仿佛他就是他統(tǒng)治的這片土地的形象。
倫瑟麗特講述著我們在洞穴里的逃亡,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擔(dān)憂,以至于我差點讓她放棄,免得他焦慮。
“你覺得你有進步嗎?”他問道,看上去并不抱希望。
我立刻想起了去鐵墻城的地獄之旅,帶著燃燒的煤車和流血的男孩,我向上帝祈禱,希望我們不必談?wù)撨@些。言語能讓你重新體驗這一切。
“有一些可能的解決方案,我們已經(jīng)嘗試過了,”倫瑟麗特說,“放棄了一些方案,但我們正在設(shè)法繼續(xù)一些可行的方案?!?p> 伯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你知道那些強盜的下落嗎?”
她回答說:“我們查找了很多地方,還沒發(fā)現(xiàn)這些突襲劫掠者的老巢,但是,我們已經(jīng)縮小了可能性的范圍。”
我抓住這個機會,把話題引到從天氣到我們的馬的狀況(我對此一無所知)的一連串隨機話題上。我談了大約三分鐘,誰也沒說話,只是喝了他們的稀湯,蘸了蘸他們的白堊面包,因為,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談話中閃閃發(fā)光,所以我可以非常乏味。過去幾天里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說出來,這不僅僅是出于安全的考慮。我不打算把這一切再來一遍,也不打算把死者的可怕結(jié)局講出來,剝奪他們的尊嚴(yán)。
我想我還是盡量說些枯燥乏味的話,讓伯爵打發(fā)我們離開,讓伯爵和他的妻子早點休息吧。:“我看到外面的一些樹,讓我想起了老家的一些樹。記不起名字了,但它們有一種光滑的樹皮,尖尖的葉子,到了秋天就變紅了。有點紅,但顏色更深。棕色,也許更接近。紅棕色。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種褐紅色。你知道我指的是哪種嗎?就樹來說很漂亮。好吧,不管怎樣,我們以前在我家外面就有一棵。當(dāng)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經(jīng)常爬它。我記得每天晚上6點左右,我媽媽就會出來找我們。我母親是一個會做鞋的矮個子女人。當(dāng)我說“小”的時候,我指的是我的身高。可能比我矮幾英寸。確切地說,她也不矮,只是很瘦弱,顯得有點小。她做的鞋子是有點像樹的棕色,但不是完全的棕色……”
等等。
沒有人能忍受太久。伯爵夫人強忍著打了個呵欠,我盡我所能把這事弄得虎頭蛇尾。她們禮貌地笑了笑,在我開始談?wù)摿硪粋€話題之前,她們都在想辦法逃避。
我們在睡覺前喝了一杯。我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但睡了大半天的倫瑟麗特似乎想和我說一次話。我在晚餐時的喋喋不休已經(jīng)確保了沒有人愿意和我們一起坐到凌晨,所以我們是單獨的。
她又穿上了那件深綠色的衣服,頭發(fā)也披了下來。她的皮膚已經(jīng)沒有了我們第一次穿過赫爾夫河荒原時的那種略帶粉紅色的灼燒感,軟化成褐色,襯托出她藍色的眼睛。我本想提起這件事,但沒有提起。我給她倒了些酒,然后坐在柜臺后面的啤酒桶上。
我自己一邊喝酒,一邊漫無目的地談?wù)撝凇犊死姿沟恰防镅輵蚝吞与x魯弗斯。
令我驚訝的是,她竟然笑了起來。“你們今晚吃飯的時候說了些什么?”她說?!瓣P(guān)于一棵你過去常爬的樹。那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不想談?wù)撐覀円恢痹谧龅氖虑?,”我嘟囔著。“我已?jīng)厭倦了重提這一切?!?p>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她嚴(yán)肅地說。
我嚴(yán)厲地看著她。沒有挖苦的意思。她看著破舊的地毯,捧著半空的酒杯。
“只是,我不知道,”我趕忙說,“老是想著那些事情,你知道,有點痛苦——”
“車隊,”她說。
“我想是的,”我嘆了口氣。“還有對剃刀要塞的造訪,以及對村莊的襲擊。兩種攻擊。這兩個村莊。在過去的幾周里,我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看著人們死去?!?p> “我知道,”她輕聲說。我等著看她臉上慣常的鋼鐵面具滑落,但沒有。她只是悲傷地看著我,我們之間有什么東西無聲地過去了,就好像我們一起從一場戲劇、一場悲劇中走出來,不需要談?wù)撍?p> “威爾,有樹嗎?”
“什么?”
“你長大的地方有樹嗎,就像你故事里寫的那樣?”
我想了想該說些什么。我可以告訴她所有她想聽的樹。我可以傾訴我的懷舊之情,用文字為威爾·霍桑描繪一幅幸福時光的畫面,她會同情我,把我擁入懷中。
“不,”我說。“沒有樹。我瞎編的?!?p> 她盯著我看了很長時間,直到我再也無法忍受,把目光移開。毫無征兆地,她迅速地吻了吻我的臉頰,然后站了起來。“晚安,威爾,”她說。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走了,把門關(guān)上了。這是一種你可能會送給一個九歲的孩子或一只寵物兔子的吻,但盡管如此,它是真誠的。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把這一切都在腦海里再回顧了幾遍。
差不多24小時后,我又回到了那里。酒吧的儲藏室里堆滿了啤酒桶(顯然這是他們唯一供應(yīng)充足的東西),但我覺得葡萄酒會讓我看起來更有品位,所以在倫瑟麗特到來時,我打開了那里唯一的一瓶。我們一整天都沒見過面,她故意擺出一副隨意的樣子。她沒有忘記前一天晚上她親吻我的事,但不想老想著。倒不是說有什么可細想的。
她親愛的哥哥給她帶來了一個口信。襲擊者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發(fā)動進攻了,這是他們開始以來最長的喘息時間。
“這是個好消息!”我叫道。“我們一定是一點一點地把它們削弱了。這里有傷亡,那里也有傷亡。那些在山洞里被下毒的人肯定是最后一批?!?p> “不,”她說。“他們不是。你知道,現(xiàn)在還剩下幾十個,也可能幾百個。他們只是躲起來了。也許有一群人快要找到他們了,他們不敢動。也許他們正在準(zhǔn)備一次比以往更大的突然襲擊?!?p> 有時候,我希望人們能只看表面價值。分析是存在的一大復(fù)雜化因素。
自然,她又說對了。不到一小時,格雷海岸的奧爾戈斯就傳來消息,一批總計約160人,甚至可能更多的突襲部隊,似乎正在格雷海岸北部集結(jié)。他們被韋爾內(nèi)塔的邊境巡邏隊發(fā)現(xiàn)了,但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消失,而是繼續(xù)緩慢、安靜地移動,沒有再發(fā)動攻擊。
我驚呆了。
“一百六十個或更多!””我叫道?!霸撍赖奈溲b,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還是敵不過我們六個人,是吧?”我補充道。顯然,我們在他們的運營中取得了實質(zhì)性的進展。
“為什么他們突然變得如此明顯?倫瑟麗特大聲嚷嚷著一邊沉思著。
“就像你說的,出事了?!?p> “我們被困在這里了,”她痛苦地說。
“很好,”我慍怒地說。
“你不覺得我們應(yīng)該和他們一起去嗎?”他們會聚在一起的,所有的人。我們應(yīng)該去?!?p> “然后像一個幸福的大家庭一樣一起死去。多好的一場盛宴?。 ?p> “我們在這里一事無成,”她不耐煩地站起來說。我暗示性地瞥了她一眼,相當(dāng)愚蠢地說:“那要看你想達到什么目的了。”
她尖銳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含混不清的浪漫之意聽起來只是好色而已。
“我說得不對,”我說,太沮喪了,以致于不忍心表達我的歉意。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看地板,立刻認(rèn)出這是第一廣場。
“這是明智的嗎?她冷若冰霜地說,像一個上了年紀(jì)的教師那樣端詳著酒杯。
“非常喜歡?!蔽艺f著,大口地喝著?!拔倚枰臃潘?。事實上,”我補充道,把瓶子里的殘渣一飲而盡,“我還要再喝一點?!?p> “我不認(rèn)為這是一個好主意——”她開始說。
“我對你的想法不感興趣,”我趕忙說。
“你不能——”她開始說。
“觀察和學(xué)習(xí)。這本書叫做《霍桑求生指南》?!谝徊?當(dāng)你的5個朋友建議你與160個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作戰(zhàn)時,立即回家?!?p> 我走出房間,沿著走廊走,經(jīng)過伯爵的房間和掛著掛毯的又長又直的墻,倫蘇麗特跟在我后面跑。
“第二步……,”我繼續(xù)說著,走下樓梯,不顧她急促的打斷,“把你的余生都花在酒吧里,喝很多啤酒,打牌,泡妞上?!?p> 到了一樓,她一把抓住我,把我推到墻上,動作堪比她哥哥。
“現(xiàn)在,你聽我說,”她開始說?!拔覀兙攘四愕拿?p> 這些話我早就聽過了,漠然地轉(zhuǎn)過身去。兵營的門是開著的,從她的肩膀上我可以看到里面和對面休息的騎兵的鋪位,一直看到另一邊的窗戶。
窗戶,我想。在另一邊……
突然,有什么東西像一頭倒下的水牛一樣擊中了我。我大聲地對倫瑟麗特說了這個詞。
“什么?”她問道。
“窗戶,看。”
“所以?”
“來樓上?!?p> 我半拖著她上了樓,走過我們喝過酒的二樓,來到二樓,一扇沉重的橡木門把我們帶到了城垛上。我一邊跑,一邊領(lǐng)著她走到樓前,在小雨的映襯下眨著眼睛,在地面上可能是一陣微風(fēng),但在上面卻感覺像刮起了大風(fēng)。
“什么?我們走到前面的胸墻前時,她煩躁地問道。我把她轉(zhuǎn)過來,讓她從城堡頂上回頭看。風(fēng)突然起了,我不得不大喊?!翱茨墙ㄖ锏男螤?,”我說?!暗鼗鞘中蔚摹C恳粚拥拇笮『托螤疃际且粯拥?。一層的橫木是騎兵營房,一間在西邊,一間在東邊。頂層的橫墻則是更多的城垛。但是中間那層,我們的房間所在的那層,伯爵住的那層,那根橫木在哪兒呢?”
“我不懂”。
“為什么前面和后面的中間一層都有窗戶,兩邊卻沒有呢?””我說?!暗讓拥尿T兵營房住了兩百人。在他們正上方一定有我們從未見過的同樣大小的房間!那些掛毯后面可能有門。天哪,倫蘇萊特,”我突然驚叫起來,害怕得心跳停止,“我們已經(jīng)找到襲擊者了。他們一直都在這里?!?